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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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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小跳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他从来没想到高建国居然这么厉害。高建国人倒是长的高高大大的,以前还在绵纺厂保卫科干过,可他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有事了只会细声气地劝,厂里一群老娘们最喜欢在他当班的时候跳脚骂人。就因为这点,当年第一批下岗名单里就有他。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马小跳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后世的一个流行词最能表达自己的感受:“高叔叔,你可真是酷毙了!”又压低了声音问:“你不是哪个神秘门派的传人吧?”

    高建国扑哧笑了:“想什么呢你?我就是当过几年兵,老底子还在。”

    马小跳压根不信,这哪是当过几年兵就能练出来的?高建国越隐瞒,越说明里面有问题。可马小跳也没缠着问,只是请高建国闲下来教自己两招。高建国笑着答应:“行,只要你受的了那个苦。”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押车的师傅走了过来,先热情地跟高建国打了个招呼,又递上两百块钱来说:“吃饭的事情实在对不起,大哥您多包涵着点儿,千万别往心里去。”

    高建国淡淡一笑接了过去:“没事儿,后面别再乱停车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的,不容易。”

    那位师傅点头哈腰的:“一定,一定。”

    再往后车子果然不再乱停了,一路上除了加油就是找正规的饭店吃饭。众人一路平安地到达了广州。只有一件事情比较恶心:那个差点没被拉下去的女孩因为光顾着哭了,没及时去拿自己被抢走的东西,结果钱不知道被谁拿走了,高建国在车上喊了几声也没人承认,只好做罢。

    女孩是来投奔亲戚的,却只知道亲戚是在一家服装厂打工。马小跳多了个心眼,在路边小店里找了本黄页,查到了她那位亲戚厂子的名字,顺着上面登记的电话打了过去。一开始老占线,好容易打通了,结果那边接电话的人说这人早不干了,吧唧把电话挂了。

    女孩一下子懵了,一扭脸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总不能把小姑娘自己扔下不管吧?马小跳跟那女孩说,他可以帮她出车钱,再给她一百块钱路上花,她可以坐车直接再回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路上的经历对女孩刺激太大,她拼命地摇头,怎么也不愿意回去。马小跳想了想又说:“那要不你跟家里联系一下,让家里来个人接你。”可女孩还是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又抹起了眼泪。马小跳一拍脑袋,这才反应了过来,那时候电话还不怎么普及呢,看女孩这打扮八成是农村人,要她怎么联系家里人?

    没办法,马小跳跟高建国商量了一下,又问她:“你要是对我们两个放心,就先跟着我们,先给你找个地方住下来,慢慢再联系家人或者找那个亲戚,你看怎么样?”

    女孩看来对他们两个倒是挺信任的,迟疑着点了点头,拎上自己的包跟在了他们身后。

    路上问下来,女孩名叫张丽,XX市城效人,家里都是务农的,除了父母之外,还有个刚满十岁的弟弟。父亲常年卧病在床,母亲靠着家里那几亩地,勉强把她供到了高二,结果今年父亲病情加重,家里为了给他看病,能卖的都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她就再也读不下去了,只好辍学。

    她一个女孩子在老家也挣不着什么钱,正好村里有个姐妹去年来了广州打工,过年回家时带了好几千块钱。张丽就想也出来挣点钱补贴家里,因为那个姐妹没有给家里留电话,只有一个工厂的名字。她拿着就出来了,想着知道厂名怎么也能找的到,谁知道到了居然是这个结果。

    张丽说着说着又是两眼含泪,马小跳赶紧安慰她,说大家都是老乡,绝对会好好照顾她的,她慢慢找自己那个亲戚,实在不行,过几天马小跳就回去了,他们可以一起。

    因为经常在广州落脚,为了省钱,高建国在城效租了间房子,面积很小,只有不到十个平方,除了床外连张桌子都没有,锅碗瓢盆都放在地上,门后头放着个小炉子和几块蜂窝煤,地上的纸箱里放着他的几件换洗衣服,这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马小跳可没想到高建国的条件这么艰苦,当时就有点心里发酸:“高叔叔,您这样也太委曲自己了。”

    高建国一笑:“好吃好住的有什么委曲?再说了,我天天在外面跑,这里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要那么好干什么?”又对张丽说:“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房东还有没有空余的房子。”

    张丽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跟你们挤挤就行,你们睡床上,我睡地上。”

    高建国摇摇头:“那哪里行?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跟我们大老爷们挤一块?”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马小跳跟张丽两个人了,因为没有凳子,两人都坐在床上。张丽似乎特别腼腆,只会低着头双手拧衣角。马小跳耐不住沉默,没话找话说:“张丽,你以前在哪个高中念书啊?”

    张丽眼神黯淡了一下,低着头回答:“一高。”

    马小跳一下子热络了起来:“是嘛?那我应该叫你学姐了。我今年也被一高录取了,一(二)班。”

    张丽有点儿吃惊,抬头看了看马小跳,似乎是不大相信,可还是说了一句:“恭喜你啦。”

    马小跳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绝不平常,据他所知,城郊的几所中学教学质量极差,往往一年中连一个能考的上高中的都没有,这个女孩在那么差的学习条件下都能考上,那一定是天资极好的了。

    天资这么好的女孩却不得不辍学出来打工,马小跳忍不住说:“你条件那么好,辍学真是太可惜了。”

    张丽没接他的话,只是头又往下低了低。马小跳忽然发觉自己刚才说了句蠢话,如果不是被逼到了极点,人家能舍得辍学吗?

    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忍不住说:“你家到底欠了多少钱啊?不然我先借给你些吧,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我。”

    女孩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什么欣喜的表示,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是我自己不想上的。”

    马小跳还想再劝劝她,可她慌忙站起来冲出了门:“我去看看高叔叔回来了没有。”他只好作罢。

    高建国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一个好消息,房东顶层的阁楼可以租给他们,那地方只能摆的下一张床,连腰都直不起来,尤其因为现在是夏天,白天热的几乎像个蒸笼。可所有的劣势都抵不过一个优势,它房租便宜,一个月只要35块钱。

    张丽对这间房子满意的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向高建国和房东道谢。从房东那儿领了钥匙后,就开始布置自己的房间。她带的行李里被褥席子都有,先拿到外面晾晒了一下,屋子一打扫,再把床擦干净,就很像回事儿了。马小跳跟在后面本来还想帮帮忙,可张丽手脚麻利的要命,一会儿功夫就把活全干完了,马小跳净在屋里屋外转圈了,什么活都没干上。

    高建国又拎过来一台半旧的电扇,说是在路口收破烂那里买的,一个只要十块钱。亏他想的周到,这种天气又是住在阁楼上,没个风扇什么的真能把人给热死。张丽涨红着脸,又是一通拼命感谢。

    这么一通忙完,马小跳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一路上都没怎么正经吃饭,现在安顿好了,胃也恢复了正常功能。他原本说在附近找个饭馆吃点儿呢,可张丽极力要求做着吃,高建国也说这周围的饭店都是附近的农家开的,味道还不如自己做的呢。他只好做罢,就由高建国领着张丽到附近的菜摊买了点菜,自己动手做。

    菜买回来之后,张丽又一次显示了她超强的动手能力,根本不用两个大老爷们动手,择、洗、切、炒、做,一个人全包全了,连生炉子这种活她都干的熟练无比,让马小跳看的咋舌不已:这得是做的多少年的家务活才能磨练出来的啊!又庆幸不已:幸亏有高建国,要不这么一个淳朴勤快的女孩要给那些匪徒糟蹋了,那才是老天爷没长眼呢。

    等尝过了张丽的厨艺,马小跳更是赞不绝口。这手艺,恐怕郭大宝那个当厨子的老爸也比不上。高建国也说:“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闺女跟你差不多大,怎么就连你一半都比不了呢?”

    这话说的就有点不实事求是了,至少马小跳就知道,因为陈阿姨身体一直不好,高建国又常年在外,高家大大小小的活都少不了高圆圆。这丫头又懂事,从没有说过一句怨言,这回因为要去外地上学照顾不了妈妈,还偷偷地哭过几次鼻子。

    可他也没揭破,附和道:“是啊。张丽,凭你这手艺,也别去厂里打工了,就开个小饭馆,生意保准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