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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医生毕竟年纪大了点,近四十岁的高龄产妇,生孩子确实不容易。即使在外面,听到她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喊,舒云鹏听着也浑身毛孔直竖。就这样,挣扎了一天一夜,孩子总算生下来了。
“她还好吗?”当许韵之和其他接生医生出来时,一直等在外面的舒云鹏急忙问道。
“她还好,”许韵之说:“但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她说着,看了看舒云鹏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你也去休息吧!等她醒了,我再通知你。”
舒云鹏说了声谢谢,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一路上,他恍恍惚惚的,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人有时候很矛盾,明知道子孙其实跟自己没啥关系,却总是希望自己子孙满堂枝繁叶茂。
随便找个人问问,他还记得自己爷爷的名字吗?能记得?那好,太爷爷的名字呢?呵呵,大概十有八九都不知道了!
所以,很多人想仔细了就会明白,子孙怎么样,跟自己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但人的观念就是这样,经不住理性的推敲,却总是不肯放弃,好象子孙满堂即使自己看不到,也能给自己增添一点生活乐趣似的。
同样,躬逢末世,明知道天劫一旦降临,谁都活不了,却还想着留下后代,莫非是为了让后代经受宇宙之火?所谓的基因,也不过是宇宙任性的作品,随意搭建的积木,最后的结果必然是轰然倒塌,却仍然乐此不疲。
人就是这样,明知什么也抓不住,却仍然不放弃想抓住什么!是病么?好象又不是。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却睡意全无。他打开电脑,找到舒医生给他的那个视频,又看了一遍。当伊群出现时,他按下了暂停键。
他看着万年之前的爱人,潸然泪下。他想告诉她,他和她的子孙,在万年之后的又有了新的一代。但又一想,觉得可笑。她能知道吗?她什么也不会知道,他说了又有何用?
他叹了口气,关了电脑。虽然很累,但他真的没有任何睡意,就走出门。米兰达和邵小雨确实很负责,他一出门,她们房间的门也开了。
“上校,不休息会儿?”米兰达看到他,笑嘻嘻地说:“祝贺上校子孙繁盛,祖爷爷万寿无疆!”
“要命!你们也知道?”
“嗯!刚刚项少校来过,她看见您门关着,以为您在睡觉,就在我们这里坐了会儿。”
“哦……她没什么事吧?”
“应该没有吧!”米兰达回忆着说:“她笑嘻嘻的,显得很开心。”
“好的,我去看看她……你们不用跟着!”
他没让米兰达和龙小雨跟随,一个人来到值班室,但项紫丹不在。他只看到艾米莉在:“怎么,这会儿她不是在值班吗?”
“紫丹姐去医院了,张司令官和她一起去的,”艾米莉说:“哥,你也过去吧!”
“怎么了?”他发现艾米莉似乎欲言又止。
“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心抽紧了,赶紧往医院跑。他刚跑进医院,就听见舒医生在大喊大叫。舒医生喊些什么,他听不太清,但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喊声里充满了愤怒!
“怎么了?”他冲进病房,一眼看到舒医生赤身裸体的要往外跑,项紫丹和张静怡还有几位护士医生正拼命想拦住她。他愣住了,他楞住的那一刻,舒医生已经赶紧回身钻进床上的被窝,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他赶紧退出病房,张静怡和项紫丹跟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他问道:“她怎么情绪失控了?”
张静怡把他拉到离病房远一点的地方:“没错,她情绪失控了,想掐死孩子!”
“怎么会?”舒云鹏很吃惊。妊娠忧郁症他知道,却从来没听说过生育狂躁症,更没听说过一个母亲会想要掐死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她怎么会想掐要死孩子?”
“因为是个男孩!”项紫丹说。
“因为是个男孩,她就要掐死他?”舒云鹏更吃惊了。但他立刻醒悟过来了:“怪不得……”
“怎么,你知道她为什么情绪失控了?”张静怡问道。
“是的……”舒云鹏哭笑不得。用别人的资源,比如川岛的、甚至是黄朗的,都不可能是男孩:“黄朗教授用的是我提供的资源……”
“呵,怪不得……”张静怡和项紫丹这下子也明白了。她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了。
“黄教授也真是的,”项紫丹喃喃低语:“怎么能用你的呢?”
“现在怎么办?”张静怡说:“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总不能真的把他掐死吧?”
“没事!”舒云鹏一开始也挺震惊,但渐渐的,他的情绪开始稳定下来:“等她情绪稍微稳定点,我去跟她说!”
“你怎么跟她说呀!”张静怡说:“我看你还是躲开的好!没准儿她一看到你,情绪失控得更加厉害了!”
“应该不会的!”舒云鹏沉吟了一会,说。他知道,舒医生是不愿意自己看到她的身体的。刚才他冲进病房,正在跟医生护士及张静怡、项紫丹争持的舒医生,一看到他就赶紧钻进被窝,说明她虽然愤怒,却没有失去理智。
“你们进去给她穿好衣服,跟她说,就说我要找她谈谈!”
张静怡和项紫丹回进病房,过了一会儿又回出来了。
“她说,她不想见你!”张静怡说。
“哥,你还是走吧!”项紫丹说:“我会关照医生护士,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人陪着她的!”
两人拉着舒云鹏,回到他的房间了。一坐下,张静怡就迫不及待地说道:“这件事黄朗教授确实欠考虑了,他是个科学家,应该知道,用你的资源,等于是……等于是……”
她说不下去了。从伦理上说,舒云鹏是舒医生的祖爷爷,这么做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怪别扭的。
“我看不一定,”项紫丹说:“正因为黄朗是科学家,他才认为用别的资源,不能保证生出一个健康孩子来,不如用哥的好也未可知。”
“这话听着让人越发糊涂了!”张静怡说:“这不……唉,不说了!反正你这哥们又有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舒云鹏说:“舒医生本人是个医生,她应该知道这没什么大关联的。如果说,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她祖爷爷,还不一点事也没有么!”
“但问题是,她知道了,所以接受不了!”
“等她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说吧!”舒云鹏说:“只是很糟糕,我一下子又脱不开身了!”
舒云鹏以为很好解决,但实际上并不容易。半个月过去了,舒医生还是拒绝见他。他几次托人带信去,舒医生坚决拒绝。而且,他还听说,舒医生一直拒绝给孩子喂奶,医院里不得不选择人工喂养。最后,舒云鹏忍不住了。
“你什么意思?”半个月后的一天,舒云鹏没打招呼,直接进了病房。张静怡和项紫丹还有贞姐,看到拦不住他,不得不跟着进了病房。舒云鹏让在场的医生护士离开,直截了当地问道:“不见我就能解决问题?”
舒医生把脸转向另一边:“这下子您开心了?”
“本来我是挺开心的,但你这一闹,我就不开心了!”舒云鹏说:“我原本以为,我万年之后的的后代,应该是个明事理的人,但现在看不是!”
“别这样啊,兄弟!”贞姐连忙拦住他,不让他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舒医生一时想不通,过些日子就好了。”
“我没什么!”舒医生突然转过脸来,直视着舒云鹏:“黄朗教授用你的资源给我做胚胎,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舒云鹏说:“你是医生,你们这个世界关于这方面的法律法规,你应该比我清楚。人工繁殖,用谁的资源绝对保密,过问者是重罪!黄朗教授怎么可能告诉我?”
“黄教授大概老糊涂了!”贞姐连忙打圆场:“不过孩子真的很健康很可爱,长得虎头虎脑的。”
舒医生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您是我的祖爷爷啊,我怎么能……”
“你是医生,其实不用我多说,”舒云鹏说:“实际上,除了名义上的关系,我跟你的基因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舒云鹏说的是对的,除了伦理上的关联,其实他和舒医生可以说没有什么血统关联了。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代亲,两代表,三代了,亲兄弟后代,到第八代只剩下百分之一多一点的血缘关系了,八十代后呢,还有多少血缘关系?
以三十年一代人计算,万年之后已经是三百多代了。八十代前的亲兄弟,八十代后他们的子孙之间,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血缘关系了,三百多代后的血缘关系,那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此看来,你们祖奶奶还真是执着!”舒云鹏最后苦笑道:“到了现在,我和你虽然名义上是祖孙关系,实际上是八十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了……当然,我似乎也太执着了,干嘛要在乎什么基因传承非让你怀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