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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被别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有种受辱的感觉?如果你被你信任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如果你被你尊敬的人当成棋子利用,你会不会鄙视他?
潇.湘馆那夜之后第二日,清儿来到岫云寺,来带走额娘和外婆的灵位,想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好好想一想,没想到毒发昏倒了,醒后已在皇宫中,身边是忙碌的太医和焦急的康熙,那一刻她为康熙对她的这份疼爱和爱护感动了,所以后来康熙告诉她他的想法时,她明白自己的角色,但是她同意了。
她甘愿被康熙利用。只因她知道,康熙是对的,她也认同康熙的想法作法,每个人确实都有自己的位置,她自己不是也在把别人当成棋子在利用!
人生如棋盘,每个人都是棋子,在纵横的经纬线路上行走,最终停下来。可是不论怎么行走,总有一个位置是你的,而你却总是走不出棋盘,等你真的走出棋盘的时候,就是人生终结了。
掌握众人人生轨迹的是康熙是皇权,掌握自己行走轨迹的是强者。强者可以按照自己的轨迹行走,但是不要与皇权冲突。因为通常时候强者都拗不过皇权。
清儿不屈从于皇权,例如选秀例如指婚,如果她只身一人,她早已独自远走高飞。权利是她从小就玩得熟玩得透的东西,权利对她来说,只是工具。她之所以认同、服从于康熙的利用,是因为她对康熙的感情、康熙对她的宠爱、太后对她的疼爱、她自己对亲人的挚爱和亲人对她的疼爱,这些‘爱’是她不能抗拒的,不能不要的,是她珍惜的,是她看重的,在她眼里、在她心里情义本就无价!情义重于一切!
已经不记得自己被康熙派来裕亲王府几次了,送药,送口信,送补品,送问候,送……,不知情的人都已经认为康熙在制造机会给保绶或保泰了。
这个曾经在顺治皇帝面前说过“愿为贤王”的裕亲王,现在的病势越来越沉重了,他的双颧是不正常的潮红,面容消瘦,有的时候呼吸是困难的,可他两支眼睛在睁开的时候却是精光四射的,清儿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在他慈爱的目光下,自己越加舍不得他离开,害怕着、抗拒着那一天的到来。
裕亲王抚着清儿的头发,目光渐渐柔和的说:“清儿,不要再来看我,不要再把感情给我,如果那天到来,你会比较容易接受。付出的感情如果收不回来,就不要付出了。你的感情我给不回,所以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感情。你的感情我也无福消受了。”
清儿望着裕亲王,将他的手放入被子里,然后露出灿如夏花,暖如艳阳的笑容,诚恳的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王爷不必担心清儿会接受不了,但是清儿不会因为害怕那一天到来就提前退缩,王爷尽管接受清儿对您的敬爱,清儿从王爷的身上得到的疼爱是一辈子的爱,这种爱不因您不在而消失,相反会伴随清儿一生一世。王爷,清儿会记住王爷对清儿的好。”
“难怪皇帝对你不放手,一定要你做儿媳,你确实是不同寻常的女子,可惜我们的缘份太短了。”裕亲王遗憾的说。
“王爷,清儿的额娘在生产清儿的时候就过世了,可是清儿相信她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法门,开始了另一段人生,王爷,我们会在另一个空间中相遇的。”清儿看着这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男人肯定的说。
“好,我相信有那么一天。”王爷看着清儿微笑着说。
“王爷,清儿有一个请求,你答应吗?”
“什么请求,你说?”
“如果清儿和王爷在另一个空间相遇,王爷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好,我们都健健康康的。我答应你,清儿!你也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王爷慈祥的目光落在清儿的身上。清儿点头肯定的说:“好,清儿答应王爷,一定幸福!”
王爷直视着清儿,缓缓的又说:“清儿,你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憎吗?”
“有,清儿憎‘别离’!”清儿快速的不加思考的回答。
裕亲王心头一震,清儿,清儿,你还是把感情放进来了,你怎么能面对我的离去呢?玄烨他没想到你到我这里来,没有收获爱情却收获了一个垂死之人的友情或者更象是亲情吧,玄烨他更没想到你付出感情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我吧。
“清儿,为我弹一曲吧!我还记得你弹的《霓裳羽衣曲》,好听极了!”
“好,王爷!清儿为你弹一曲,但是今天清儿弹一个别的曲子给你听。”清儿敏感的说。
“我倒真希望你叫我一声阿玛!”王爷心里暗叹:真是个聪慧的女子,不就是《霓裳羽衣曲》么?又不是羽化登仙,她太敏感了太善良了。自己不忌讳她倒忌讳了。
“清儿答应王爷,如果有来世,清儿做王爷的女儿。”看着王爷微笑着,然后缓步走到琴旁坐下。
“是‘春雷’?”清儿震惊的转头看王爷。
爱琴的人都知道,唐琴最珍贵。而唐琴之中,又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
‘春雷’曾为宋徽宗赵佶收藏,金灭北宋后,‘春雷’又成为金帝宫中的第一琴,被收藏于承华殿中。金章宗死后,曾以此琴陪葬。此琴在地下埋了十八年后,又复出于世,成为了元宫中的珍宝。后来,‘春雷’琴被赏赐给了元朝承相大琴家耶律楚材。耶律楚材曾将其赠予老师万松老人。后来,“春雷”琴又复归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
清儿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此琴,难怪她久觅不得。
王爷笑着点头:“不错,正是春雷。”
清儿郑重的坐下,开始抚琴。
琴音悠悠,宛若高山流水伴着鸟语花香。让人听着神清气爽,心驰神往。
“清儿,我喜欢这首曲子,喜欢听你弹琴。”清儿的手才从琴上拿下来,王爷就迫不及待的对清儿说。他的视线落在厅外,知道那里,还有一人也正全神聆听着清儿弹琴。
“如果王爷喜欢,清儿就每天来给王爷弹奏。”清儿缓步走近王爷。
“清儿!你真的能来吗?”王爷知道清儿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
“能!”清儿肯定的回答。
五月十九日,索额图突然被交宗人府拘禁,谕曰:“尔为大学士,以贪恶革退,后复起用,罔知愧悔。尔家人讦尔,留内三年,朕意欲宽尔。尔乃怙过不悛,结党妄行,议论国事。皇太子在德州,尔乘马至中门始下,即此尔已应死。尔所行事,任举一端,无不当诛。朕念尔原系大臣,心有不忍,姑贷尔死。”
康熙又将索额图的儿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交给心裕和法保拘禁。谕:“若别生事端,心裕、法保当族诛!”
索额图是已故孝诚仁皇后的叔叔,太子的叔公,同时也是太子的臂膀。一直以来都是圣眷极隆的,没想到落下这个结果。一时里,党附索额图的那些大臣们人人自危,朝局也明显的动荡起来。
不久后索额图的同党或被杀,或被拘禁、被流放;同祖子孙都被革职,他的嫡子格尔芬、阿尔吉善被处死。
康熙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并说“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
清儿进宫向康熙皇帝汇报裕亲王福全的病况时,正碰到太子从乾清宫出来,两人在宫门前相遇,太子以目示意清儿,清儿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进入乾清宫。这些个日子以来,康熙明显的消瘦了,先是裕亲王病重,接着索额图获罪,再接着康熙的弟弟恭亲王常宁也突然得了重病,真是雪上加霜,康熙一下子显出了疲态。
“清儿,多替朕去看看王兄吧。”康熙似乎不愿意多说话。
“是!皇上,清儿会的。”清儿告退出了乾清宫。
“清儿,幸好你没有答应我,否则这次你也会被牵累的。”太子满面戚容,无精打采的说。
“太子,万万不可这样说,皇上乃是一代圣主,断不会没有根由的便给人定下罪名。”
“什么是罪,不过是谁有能耐谁说了算罢了。老爷子疼儿子,舍不得惩办儿子,可总得找人出了这口气,接了这茬才行,左不过有倒楣的人就是了。”
清儿知道,他们弟兄相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以皇家家事来论,她自己一个外人不好说什么,以国事来论,更没有她说话的资格。所以她沉默不语。
太子似乎也料到了她的心思,目注清儿,颓丧的说:“清儿,你在四弟和十三弟两人中选一个吧,只要不是老九就成,我就甘心了。”
清儿看着他,以国事论,他的身边只剩下四贝勒和师哥这两个忠心辅佐他的人了,以私事论,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弟弟还站在他的身侧,陪着他了。
“不论今后如何,清儿都当太子是朋友。至于婚事,容不得我选择了。”说完这句话,清儿站起身快步离开。
小雨细细密密的淋下来,清儿在雨中独行,这雨对务农的人来说是及时雨,但是对这皇宫中、朝堂上的人来说,大约正应了那句:无边丝雨细如愁吧!
这场雨让天气阴冷了许多,但愿对裕亲王没有影响!想到裕亲王,清儿加快脚步向皇宫外她的车子走去,她要去陪着王爷,陪着他走到人生的终点。
六月二十六日,五十一岁的裕亲王走完了他辉煌的一生。
清儿对着王爷的灵柩弹奏着《霓裳羽衣曲》。
这首欢乐的曲子在此刻由清儿的手中奏出来,已然不再是欢乐的,奏琴的人和听琴的人已经阴阳两隔。清儿一遍遍的弹着这首曲子,在王爷病重时,因为她的讳莫如深王爷没听到这首快要失传的曲子,此刻,清儿要王爷带着她弹奏的音乐走,走向另一个空间法门,在那里等着自己去作他的女儿。
清儿在心里默默的叫了一声:阿玛!
“啪!”一滴泪落在琴上。
“啪!…啪!……”愈来愈多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泪水模糊了双目,清儿哽咽着,终于哭出声音,可是手上却没有停下来。
紧接着,后颈一痛,清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在胡府,门外是负手而立的穿着孝衣的胤祥。看到清儿醒转,胤祥走上前去拥住清儿,白麻孝衣深深的刺痛了清儿的眼睛,刺痛了清儿的心:那个她陪了两个月的老人走了,不在了,再也看不见了!那个要她做女儿的老人再不会叫她‘清儿’了。清儿伏在胤祥的怀里,痛哭失声。
胤祥看着憔悴的清儿,这些日子她日日陪伴在王爷的身边,对王爷的感情越来越深的时候,王爷离去了,而她除了承担伤痛外还亲眼见证了死亡的过程,这对她是残忍的。
他拥着清儿,拍抚着她的后背,没有解劝她,能哭出来就好,表示她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象是师傅和师叔的离世,到现在她都不能接受。
清儿在胤祥的安抚中哭着睡着了。她太累了。
后来的一天,保绶和保泰来到胡府,两人走到清儿的面前直直的跪了下去,慌得清儿忙忙的要拉起两人,对两人说:“二位爷,这是要折杀清儿么?”可是她一个人怎么能拉起这两个男子,只好也跪了下来。
保绶说:“阿玛是开心的走了的,因为你的陪伴让他走得很安心,清儿,谢谢你。”说着两人磕了一个头给清儿,然后扶着她站起来又说:“感激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遵阿玛的命,将这把‘春雷’送给你,不,你不要推辞,听我说完,阿玛说了,这是送给他的女儿的。清儿,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的妹子了。”
抚着‘春雷’,清儿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下来了,一滴,一滴,落在琴弦上,奏出令人断肠的伤感的离别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