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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别馆之后,封长情就回了方府。
刚到门口,守门的小厮快步迎上前来,“大小姐,您可回来了,钟总管等您好久了。”
“在哪?”
“在阁楼。”
封长情点点头。
到了阁楼那院门口,远远的封长情就看到钟槐背对着门站在厅堂里,一个伙计背着光站在门边上,似乎是于善。
于善一直盯着来路,封长情一出现,就赶忙唤了钟槐一声。
钟槐回过头:“小情!”
两年不见,钟槐还是离开时候的样子,倒是封长情,身量长开了一些,整个人看起来也更明丽沉稳。
封长情进了厅:“钟叔,好久不见。”
“你这丫头,哎,出去这么久才回来,我和你爹都担心死你了,怎么样?这两年过的可还好?”
封长情点头,“挺好的,在常州,钟叔呢?一切可好吗?我爹爹的身子可好?”
“好,我们都好。”“我听说我爹爹去了衙门当差,是哪个衙门?”
“青山马场的兵器司,在司主牧恒之手下当副手,主要管着兵器打造和修补的事情,你走后不久,就被衙门的人招了去……”
封长情点点头,“我想着也是兵器司。”
“他打造东西的手艺很好,去了兵器司也能发挥自己的长处。”钟槐笑着说罢,又道:“你走了这两年,我们各做各的事情,倒忙了起来,日子也过的充实……这院子里的下人,我遣散了一部分,现在你回来了,我便让人再找一些贴心的。”
“不必。”封长情忙道:“不用了,我不喜欢人多。”本来她想说,或许不会在这宅子住太久,但话到了口边,又咽了回去。
才回来就说要走,钟槐免不得又要追问。
“这个知道,但必要的伺候的人还是不能少的。”
封长情便点点头,“钟叔看着安排就好,不用太多,几个机灵的就够了。”
又说了些必要的事情,钟槐道:“今儿你肯定是累了,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几天,我过两日才来看你。”
封长情把钟槐送了出去,自己才又回了小楼。
守门的小厮叫方小七,自从知道封长情是大小姐,态度恭敬的很。
封长情便要他给小刺猬安排个就近的院子住下,自己回了阁楼上,简单洗漱打算休息。
也不知道是累过了头,还是因为最近这一段时间高度紧张,亦或者是忽然回来,不适应,她竟难以成眠,翻来覆去了大半个时辰,都没什么睡意。
外面,传来更夫有节奏的梆子声。
子时到了。
封长情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半晌,还是睡不着,索性坐起身来,瞪着屋子发呆。
她忽然想起唐进来,也不知道唐进在忙什么,是不是歇在青山马场那边的营地之中?
院内忽然有响动。
封长情戒备的起身靠在门口,只听一串沉稳的脚步声慢慢上了楼,那节奏,却不是唐进又是谁?
她将门打开,唐进正好走到她门前,挑挑眉,玩笑道:“等我呢?”
封长情白他一眼,“想的倒美。”
“那怎么还没睡?”唐进走进屋,反手把门关了。
封长情叹了一口,坐在床边踢着腿,“也不知怎么就睡不着。”
“或许是以前在军营睡惯了木板床,这高床软枕的不习惯了吧。”唐进笑着打趣,掌了灯,自倒了一杯茶喝,抿了一口,有些凉,却也没多说什么,一饮而尽。
“或许真的是。”封长情在常州的时候,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睡在军营里,剩下的三分之一中,又有三分之二在路上,只有一点点时间,是住在城中和客栈的。
唐进走到床边,按着她的肩膀把她塞进了被子里,“或许什么或许?赶紧睡。”
“……”封长情默了一下,也没起身,侧着躺,正好能看到唐进的脸,“我今天见了钟小蝶,她居然怀孕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
不久前,他刚回到海陵,是常喜奉命迎接安顿,专门就钟小蝶怀孕一事,常喜嘚瑟的冲唐进炫耀了一番。
虽然唐进并不以为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封长情叹口气,“这么小的年纪就怀孕了,哎。”
唐进拍拍她的肩膀,一副要哄她睡觉的姿态,“好了,快点睡。”
封长情打趣道:“我还睡不着,讲个故事来听听吧。”
唐进顿了顿,还真的开始讲故事,开头是老掉牙的经典版本,“很久以前,有个小孩子……”
他讲的是一个小孩不断撞大运踩狗屎一路从什么都不是靠运气成了皇帝面前的红人的故事,与他们的生活和他的经历似乎完全没有关系,但他说的朗朗上口,封长情听着听着,不知觉间打了个哈欠,竟然慢慢给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做了梦。
还是小刺猬撇着嘴说:“你找什么呢?他早上就走了。”
封长情才确定,昨晚唐进是真的来过。
她简单洗漱了吃了早饭,换上昨天那身留仙裙,就带着小刺猬往葫芦巷后巷过去。
她要先去看看宋婆婆夫妇。
当时她在葫芦巷买了好几个院子,小的宋婆婆在住,有一个大一点的环境幽静,当时想留着自己住,便一直搁置着,现在于氏到了,正好收拾了让她住进去调理身子。
因是穿着留仙裙,骑马不便,封长情坐了马车,到葫芦巷后巷的时候,正是上午。
那院子的门开着,封长情一下马车,远远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弯着腰择菜,另外一旁,上了岁数的老人帮忙洗菜,不远处的凳子上坐着一个纤弱的少女,歪着头看着落叶,神情有几分呆滞。
他们上了年纪,反应也没有年轻人那么敏锐,一直到封长情进了院子,在宋婆婆面前蹲下身子,老人才顺手把一股掉下来的头发别在了耳朵后面,和蔼的笑着:“还没好,你别急,再坐一会儿,我快着些做。”
她以为是小梅饿急了走了过来。
宋伯伯也道:“快去坐下,小心脚底下踩了东西摔倒——”
而他们面前的人影却没有动弹。
小梅姑娘前几天饿了,宋婆婆拿吃的慢了一些,小梅便抓了一把菜叶生吃了,可吓了宋婆婆一跳。
宋婆婆怕她别是又饿了,手脚很快,赶紧把剩下的几根菜挑干净了,就打算扶着小梅到一旁去坐。
刚抬起头要去拉面前的人,却吓得下巴差点掉下去,“你是……你是小情?我不是做梦吧?!”
这一声喊叫也惊动了宋伯伯。
老人手里的菜都不洗了,震惊的抬头看过去,就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扶着头发花白的宋婆婆站起身来,“您看我像假的吗?”
宋婆婆大喜,“我想着你两年多都没回来了,便以为你在别处成了亲有了婆家,再不会回海陵来了,哎你这丫头——”
封长情无语。
怎么这次回来,大家都在说她成亲的事情?
“快快快,来做,菜已经洗好了,我这就给你做饭去,你还没吃吧?”她高兴的紧,说话也语无伦次,“家里的肉怕是不够,老头子,快去买一些,要买街面上第二家张屠户家的,多买些肥的,我今儿要给丫头做点好吃的。”
“好嘞!”宋伯伯洗了手,进屋拿了银子就出去了,离开之前还再三叮嘱,“别走,就在这吃午饭,我马上就回来。”
“我不走,我陪着您一起去买肉吧。”封长情忽然心里有些自责,上次去清水集看二老的时候,她带了好些东西过去,吃喝用都不少,怎么这次过来看人,竟然空了一双手就来了,真是不该。
宋伯伯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好好坐着,我很快的。”说完竟然一把把封长情按在了圆凳上。
盛情难却,封长情只好坐下。
宋婆婆欢喜的泡了一壶茶拿过来,又拿了糕点和瓜子放在桌上,“茶叶是前段时间封大人送来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一旁安静坐着的小梅忽然走到跟前,抓了一把瓜子回了自己的座位,安静的嗑起来。
封长情便多看了一眼,“她看起来好很多了。”
“哎,是呀。”宋婆婆也看向小梅,“一开始的时候会发狂,喊叫,还咬人抓人的,一直有喝着李神医给的药,这慢慢的倒是安静了许多,只是不怎么说话,这玫瑰瓜子和豆沙的糕点是她喜欢的,封大人每隔半个月就送来一趟,自己没时间也会让下面的人买来。”
封长情默了一下,“封……我父亲常来吗?”
“没去衙门之前隔三差五的来,去了衙门之后来的少些,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还没见过你爹爹?”宋婆婆脸带几分责备,“怎么回来不先去见你爹,倒到了我这里,要是你爹爹知道,可得埋怨你不想念他了。”
封长情哑然,“这……他在衙门,我还没打听到具体在哪,而且,我昨天才来——没那么严重吧?”
“就你道理多,好了吧?”
宋婆婆无奈的看她一眼,转身进了厨房,“你坐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封长情也跟到了厨房,“我帮你烧火吧。”顺便递给小刺猬一个眼神,让他看着小梅。
“那行。”宋婆婆找了一个绣花的软垫子,放到了灶前的圆墩上,“坐吧。”
一边坐着饭,两人一边说着这两年的生活。
封长情的生活都在军营里,说起来的时候避重就轻,怕老人家担心着急,聊了好一阵子,宋婆婆说的多些,封长情说的少些。
宋婆婆看着院子里的小刺猬,低声问道:“他是谁?”从小刺猬一进来,宋婆婆就猜测他的身份,说仆人吧,眼神不像,说朋友吧,似乎又不是对等的朋友关系,说弟弟吧,也没听封家有什么亲戚,难不成是小情人?
封长情从宋婆婆的眼神中就读懂了她那心思,一时间十分好笑,两年多不见,连当初和蔼慈祥的老太太都八卦起来了。
“快说呀!”宋婆婆催促着。
封长情难得卖了个关子,“他是谁很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宋婆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你都多大了,小蝶的孩子都快出生了,你说重要不重要。”
封长情无语。
宋婆婆眯着眼打量小刺猬,“看起来岁数不大,但人说女大三抱金砖也不是没道理,只要对你好就行,就是模样差了些,稍微有些不好配你,不过你长得俏,以后孩子肯定随你,好看。”
封长情喝下去的一口茶直接给喷了出来。
院子里的小刺猬眼睛也抽抽了两下,什么叫模样差了些?他哪里差?
“你怎么了?”宋婆婆赶紧拍拍她的背,“都多大年级了,喝个水还能呛着,我看就该赶紧找个人好好照顾你。”
封长情连连摆手,“您快别说了,我和他不是您想的那关系。”
“那他是谁?”在宋婆婆的意识里,封长情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有钱人家小姐出门虽也带小厮,但贴身跟着的都是婢女,能带出门的男的,应该是有另类的身份。
她压根没想到,在封长情这里,小刺猬就是个婢女的身份。
封长情轻咳一声,“他是个小朋友,弟弟而已,您别胡乱猜了。”
“弟弟啊。”宋婆婆哦了一声,明显是不信。
封长情赶紧又说小梅的事情,才算转移了老人家的话题,内心里真是一阵狂汗,敢情她在这些长辈们和钟小蝶眼睛里,已经是妥妥的大龄剩女了?
本想好好陪着宋婆婆和宋伯吃顿饭,最终在二老不断明示暗示催婚的连番攻势下,封长情午饭结束坐了会儿就离开了,走的很是仓促。
宋家夫妇亲自送她,等她上了马车走远,还没回去。
宋婆婆皱着花白的眉毛:“这孩子,岁数不小了,倒是自己一点不急,真让人操心。”
“谁说不是呢。”宋伯伯叹了口气,“就希望这次回来能收收心,把自个儿的事情办了才好。”
不远处的马车里,封长情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车辕上赶车的小刺猬不是滋味的道:“这些老人家真没眼光!”
封长情又打了一个喷嚏,“老人家也是随口一说,你这点气量都没有?”
小刺猬哼道:“要是有人说你模样不好,你能忍?”
“这我真能忍。”封长情提醒,“别忘了我当初在常州的时候顶着一张什么样的脸……你那么在意模样干嘛?你是个男的,能力难道不是更重要吗?”
“你顶着那张脸能忍,是因为你本身漂亮,别人说再难听,见过你真容肯定要把说你丑的话都吞回去。”
“歪理倒也有几分道理。”封长情失笑,“多谢夸奖。”
小刺猬撇撇嘴,“我觉得我能力已经不差,模样那也是顶好的。”
“是是是。”封长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暗忖,这小子,倒是很自信。
出了葫芦巷往外,小刺猬忽然问:“接下来去哪?”
封长情想了想,“先去翡翠街吧。”
两年没来了,都没带东西给二老,她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小刺猬应了一声,很快驾着马车直奔翡翠街。
到的时候是正午,街上人并不多,封长情带着小刺猬扫荡了一圈,买了一马车的礼物。
知道二老朴素,选东西的时候,她便选了常用的补品,好的布料,还专门给小梅买了玫瑰瓜子和红豆沙绿豆沙类的糕点,种类多,每一份挑的数量不多,怕吃不了放坏,又交了定金,吩咐全聚福每隔两日就送玫瑰瓜子和豆沙糕去葫芦巷那的小院子。
未免再被老人家念叨,她没跟着马车回去,让小刺猬把东西送过去。
小刺猬有些不乐意,“人家嫌我不好看呢。”
“胡说,快去。”
小刺猬到底是受了半年多的训,也就是嘴上不愉快,倒也没多说什么,赶着马车往葫芦巷走,一边跟封长情说:“我送下东西就来接你,你可别乱跑,免得有点什么,唐进又找我麻烦。”
“赶紧去,送下之后,把马车送回家去,骑马过来,把追风也给我牵来。”
等他走远,封长情摇了摇头,自顾在街上逛了起来。
刚才买东西的时候,她看到附近有间成衣铺子,她这身留仙裙倒是好看,就是不方便,马都骑不了,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轻便的衣服,要是没有以前常穿的交领劲装,便先买个尺码小一些的男装换上,总方便些,便进了铺子。
伙计很热情的上来招待,“姑娘金安,您这是给自己看衣服还是给家人做衣服?咱们这的裁缝师傅手艺在海陵都是出了名的好——”
“我给自己看的。”
“那您这边请,瞧瞧,这上面挂的样式可有喜欢的吗?这都是这两年流行的样式。”
封长情一瞧,多是广袖的襦裙,要么就是如她身上穿的留仙裙,再就是短褂和马面裙。
封长情问:“没有骑装?”
伙计笑着道:“姑娘要看骑装啊,倒是真有那么一身,我给您拿。”
伙计手脚麻利的爬上了货架,在最上面的格子里拿出一个水蓝包袱,一边说着一边下梯子,“这件衣服虽是去年的,但选的布料,刺绣和做工都是上上等,我隔几日就拿出来清理,和今年新作的没什么两样——哎呦——”
他说着话,分了心,下来的太快,一脚就踩空了,眼看着就要掉下梯子,整个人的脸也骇的死白。
封长情眼明手快,拍起一卷布匹飞了过去,布匹稳稳垫在伙计的腰上,让伙计趴回了梯子上。
封长情嘱咐:“慢点下。”
“好……好……”伙计惊魂未定,脚落到实处的时候,额头还冒着细汗,看着封长情的眼神又是惊奇又是感激:“真是多亏了姑娘……您先看这一身,我里面还有两身,是前几日帮客人做的,我去拿给您看看样式,您要喜欢,我帮您赶着做。”
“行,不着急,你慢点走。”
伙计连连点头,进了里间。
封长情把那水蓝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两件套,下面白色深服,外面罩一件同色的马甲袍,马甲袍是立领的,领口用金丝银线绣了云朵,还配了腰带,腰带上镶嵌着成色不错的月华玉石,看起来十分精致,深服是马蹄袖,还有同色的小马靴,靴边斜斜缀了一串珠穗,虽稍有些复杂花哨,却也是好看。
这时伙计又拿着两个锦盒走了出来,“这件不错吧?”
“不错。”封长情比了一下尺寸,“我应当是能穿的。”
伙计笑眯眯的道:“您瘦,肯定是穿的了,您再看看这两身。”说着把锦盒打开,“这两件是帮别的客人定做的,废了不少功夫,成品师傅十分满意,您瞧瞧,可看得上?”
封长情回眸一瞧,两个盒子,一件水红,一件淡紫,款式和她手上这件不一样,点缀的事物略显花哨,骑在马上摆摆花瓶还凑合,要是动刀动枪就累赘了,不过绣功和走线是真的好。
“怎么样?”
封长情道:“这绣功我是看上了,你家师傅可有时间?帮我也做两身吧。”
“当然有时间!”
“不过我有些要求。”
“您尽管提——”
“上次我们来定几件衣服,又是没时间又是不能有要求的,怎么如今旁人上门,这锦绣阁做生意的规矩就完全变了呢?”
斜刺里,忽然传来一道娇气的女音。
封长情回眸一瞧,一个身穿鹅黄的十五六岁少女走了进来,身边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陪着,后面还跟着几个婆子丫鬟。
伙计连忙上前招呼,“胡夫人和胡小姐来了……”
那胡小姐瞥了伙计一眼,趾高气扬的问:“你这伙计,倒是回话呀,我定衣服的时候,你可不是刚才那么说的,这客人还有贵贱之分不成?我付的不是银子吗?”
“瞧您这话说的。”伙计陪着笑脸,“您是咱们锦绣阁的贵客,哪敢怠慢了您?只是这……这……”饶是伙计一贯能说会道,这被人当场拿住了话柄,也语塞不知说什么话圆回去。
这时,胡小姐怒声道:“这不是我定好的衣服吗?你竟然拿出来给别人看?”
伙计忙道:“这……小的就是给这位姑娘瞧瞧样式……”
“这身衣服我可花了千两银子,是为我姐姐张夫人专门定做的,你倒是好,随便就拿了出来,她是个什么身份,要是那双眼污了这衣服,你交代的起吗?”
伙计冷汗直流,忙陪不是,“是,是小的的错,都是小的办事不周全……”说着暗暗冲封长情递了一个愧疚又尴尬的表情。
封长情不愿伙计难做人,便按下心中怒气,问了一句,“可有试衣的内堂?”
伙计忙道:“有,进去就是。”
封长情一点头便提着包袱走了进去,从头至尾没理会那位胡小姐。
胡小姐被她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气的不轻,冷嘲热讽的说了一句,“随便在外面就能试换衣服,一看就是个低门破落户。”
胡夫人皱眉道:“好了,别说了,不是来取衣服的吗?管那些低贱的做什么?”
胡小姐哼了一声,看着那小伙计,“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我定的衣服拿出来?”
伙计又是陪着笑脸,从最上面的格子里把锦盒拿出来,一共五件,都一一打开让胡小姐验看。
锦绣阁的手艺是极好的,胡小姐挑不出毛病,当即摆手让婢女收了就要走。
这时,门口又传来奶声奶气的音调儿,“娘亲,吃糖糖……甜……”
一个温柔的女音带着笑:“来娘尝尝,是哦,好甜。”
“嘻嘻,娘亲再吃一口,你一口,我一口……”
“好——”
胡小姐听到这对话声的时候,回头看着进来的一对母女脸色得意的很,“这不是苏夫人吗,还真是少见。”
进来的女子浑身一僵,笑容很快消失在脸上,她怀中的小女孩扯着她的衣衫,“娘亲,你怎么不笑了,是我吃的糖太多了吗?我多分你一口哦。”
胡小姐迈步上前,站到那对母亲跟前,笑眯眯的道:“也是,你这苏夫人,也做不了几天了,你自然笑不出。”
周若冷冷看了她一眼,低声哄着孩子,“咱们不在这买了,娘带你换个地方。”
“好呀。”小女娃贴心的点点头,还用发顶蹭了蹭周若的下巴。
说完,母女两人就要离开。
胡小姐原本被封长情惹恼,火气没发泄,又被周若这么无视,心里的不满发酵,当即发作起来,“走什么?来了就买啊,难不成是苏大人没给你足够的银子,不够在这锦绣阁的消费不成?不妨事,过不得几日,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姐姐若银子不够,我这做妹妹的,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进来挑吧。”
胡夫人也道:“彩儿说的不错,既然来了,就挑两件吧,咱们胡家也不差两套衣服的银子,再顺便帮彩儿看看这身嫁衣……夫人是成过亲的,肯定对嫁衣很有心得,也好给提提意见。”
周若被气的脸色发青。
她越是这样,胡小姐心里越是高兴,话也说的越得意,“娘您这话说的,我的嫁衣,哪需要别人给我提意见呢,就是一定要提,那也是苏大人提——”
小女孩才三岁,听不懂大人话里的意思,但孩子在冥冥之中也许已经意识到,这两个开口闭口提苏大人苏夫人的人就是来抢她父亲的,蹭着小身子跳下了周若的怀,小跑着到胡小姐跟前就踹了胡小姐一脚:“坏人!”
“雅儿!”周若赶紧把她拉过来抱住。
小女孩用手里的糖人指着胡小姐母女,“坏人,你们是坏人!”
小孩子的一脚不过是挠痒,根本不疼,可小丫头的态度却激怒了胡家母女。
“好啊,这才多大就对长辈出言不逊,以后还了得?!”
周若冷着脸,“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小孩不懂,大人总懂吧?她这么小一个孩子,大人不教她会说这样的话?我给你三分颜面叫你一声苏夫人,你就以为自己能开染坊了不成?”
周若不想和她言语纠缠,抱着小孩就要走。
胡家的奴婢却把周若母女以及婢女给围住了,婢女护着周若母女,“你们要干什么?”
胡小姐冷冷道:“孩子犯了错,就要管教,我这还没进门,她就无缘无故的踢我骂我,以后还了得?你让她跪下磕头给我好好道歉,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什么?”周若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小姐,“她还是孩子,你这样跟个孩子计较——”周若压下愤怒,好言好语的道:“这样吧,我给你道个歉,对不起,小孩子不是故意的,胡小姐大人大量,行吗?”
胡夫人却道:“就是因为孩子小,所以要好好的管教,不然以后大了便要时常忤逆长辈,苏夫人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胡小姐连连附和:“对,赶紧让这小丫头道歉,否则你们母女就别走了。”
周若冷着一张脸,“我好好与你们说,你们非要这么屈辱我?我今天就要走,你也不是官差,还能把我抓回去不成?”
胡小姐倒没想到她是这么个臭脾气,见周若和婢女推开几个下人就要走,不远处周若的车夫也过来帮忙,场面顿时乱了起来。
伙计想上前拉架,又怕得罪了胡家。
胡小姐气的不轻,大骂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两个给我押起来,今天不道歉谁也别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