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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世道,是最信鬼神之说的。
而且今年又是连番灾祸,四处都在流传是太后垂帘听政不肯还政给显宗皇帝,并且联合其兄当朝丞相林闵忠迫害忠臣排除异己,才引得天怒人怨,各地更是不断的出现诸侯自立和民众造反的事情。
朝廷的军队疲于奔命,连京城都人心惶惶。
封长情的事情如果现在说出来,的确会成为最恰当的挡箭牌,可是……唐薇为什么不跟旁人说呢?
其实这一路上包括到京城别院住下,唐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开口,只是她却什么都不说,那些威胁吓唬的话,最多是对着封长情的时候说一说。
是她根本不知道呢?还是她在找更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让开快让开——”
一队士兵忽然冲了过来,将闲杂人等全拦在路边,护卫严密的仪仗匆匆从街面上跑过,看那八匹马拉着的金碧辉煌的马车,封长情暗暗猜测,这不会是太后吧?
人群中响起极小声的议论,“太后不是才去大相国寺祝祷吗?这才几个时辰,怎么这匆匆忙忙的就要回去了?”
“听说大相国寺遭了刺客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还能有假?说是一个从北面逃难来的难民,剃了头发伪装成沙弥,就在太后沐浴的时候忽然给闯了进去——”
“啊!得手了没?”
“你说的什么废话,要是得手了还了得,天都要塌了!”
“啧啧啧,沐浴的时候给闯进了去了……”
余下的对话带着几分香艳意味,只是到底事关太后,不过多说了几句,那几个人就全都闭口噤声,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封长情看着那金碧辉煌的马车,想起自己在空间消散之际看到的前世……当初,自己身为不受宠的公主,又身患宿疾朝不保夕,被丢在观音堂自生自灭,自己的原身,因为意外看到太后和林相……偷情苟且,而被太后派出的人制造了意外身亡……
所以在京城外的官道,她第一眼看到林相那半张脸的时候,才会改变主意随着一起进城。
按照太后那暴虐多疑的性子,这次遇刺,只怕要有人遭殃了。
跟着出来的嬷嬷低声问道:“游姑娘,您怎么了?”
“没。”封长情回过神,道:“外面这么乱,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
唐薇的挑衅没得到封长情丁点反应,一时恼恨,却又不能拿封长情怎么样,只得咬牙将气恼咽下。
晚上,封长情点昏了唐薇,乘夜色离开别院,根据这几日绘的地形图到了丞相府中,寻了好久,才找到了书房,并且隐身到走廊下的暗角。
这个时辰,丞相府中依旧灯火通明,书房这个院子更是守卫森严,要不是封长情艺高人胆大,还不敢在此处藏身。
里面传来李青的声音:“所有这次安排出巡的官员已经全部被处死,太后还派了人围住了大相国寺,要火烧寺院,但是被张太师给拦住了……这次太后入大相国寺焚香祈福本来是为了祈求国运昌隆,灾患消除……可被这刺客一闹,街上就传出许多……不堪入耳的话来……”
李青顿了顿,又道:“而且还有些不怕死的言官直言,是因为太后……女主当政,诛杀忠良,残暴不仁,所以……上天都看不下去了……您是知道太后性子的,只怕张太师也拦不住太后,这大相国寺,怕是迟早要被——”
叮当一声,是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
李青立即住口。
许久,林闵忠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杀了那么多,竟还有那不怕死的言官?”
“是今年新科的探花郎,张太师钦点的,听说张太师很看中他,本来要点为状元,但因为您和太后更看中……所以才退成为探花,还听说张太师本有意将孙女许配给那探花……”
“这么说来,是杀了张太师中意的孙女婿了。”
“是,而且因为张太师屡次进言,惹怒太后,这会儿还被太后扣在宫中。”
“她不会杀他。”林闵忠慢吞吞的道:“张太师是四朝元老,杀了他,只怕朝廷要翻天,如今已逢多事之秋,自顾尚且不暇,一个老头儿而已,有的是不见血不见肉的对付办法,你去告诉太后身边的欢公公——”
接下去的话,声音极小,封长情离得太远,实在是听不清。
她不敢久留,赶紧回了别院。
到自己屋中坐下之后,她柳眉紧皱,半点困意都没有,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如此暴虐……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不但是那大相国寺的一众和尚命不久矣,连张太师恐怕都要被害了。
张太师可是白瑾年和蒋玉伦的亲外祖父啊……
可这种情况下,自己尚且受制,要怎么做呢?
*
韦不凡在常州营中一呆十日,被限制了行动,更见不到任何人。
就在他以为自己是被软禁,想办法逃离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小将前来唤他:“我家世子有请。”
“世子?”
“就是海陵世子,请吧。”
韦不凡深吸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大步跟随,一起进了常州营最大的一座帐篷内,看到一人一身素白圆领常服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衣衫朴素,却从骨子里透着贵气,相貌儒雅俊秀,下首第一位上,则做了一个蓝衫的俊美男子,手中握着一柄玉骨折扇。
韦不凡很快将这两人对号入座。
白衣的是白瑾年,蓝衫的,则是蒋玉伦。
白瑾年道:“这些日子因为安南琐事,多停留了几日,让韦将军等了许多时间,真是抱歉。”
韦不凡道:“世子繁忙,韦某可以理解。”说完,将安定王的亲笔书信递了上去。
白方接过,检查了一下,又交到了白瑾年的手中。
因那检查的动作,让韦不凡眉心拧了拧,“世子这是在怀疑我家王爷的诚意?”
“自然不会,不过例行检查罢了,韦将军不要多心。”蒋玉伦淡淡一笑,起身走到韦不凡跟前,“如今局势莫测,人心更难辨,多用些心,是肯定的,还是,你家王爷对任何递过去的东西,都从不检查?”
韦不凡僵硬的笑了一下,“是我失言了。”
蒋玉伦道:“听说韦将军是安定王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为安定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办了许多事。”
“不错。”韦不凡挺直胸膛。
蒋玉伦笑了笑,“那么,小梅也是韦将军亲手抓的了?”
韦不凡一顿,“是又如何。”
“又如何?”蒋玉伦眯起眼,“她不过弱女子,哪能经得起你们的手段?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神仙难救了,你说如何?!”小梅自从回来之后,就由韩叶亲自照料。
但小梅本就身体不好,连番折腾,如今就是韩叶也挽不回她的性命,只能用药暂时吊着一口气。
韦不凡冷冷道:“我们没有对她用任何手段,你这么生气……我看不像是为那小梅出头,倒像是——”
“好了。”白瑾年淡淡开口,“安定王的书信,我已经看过了,这次结盟,王爷很有诚意。”
蒋玉伦深吸口气,坐回了位置上。
韦不凡也收敛了情绪,道:“如今局势,唯王爷和世子最强,结盟,扫清各路诸侯,共同应对朝廷反扑,是最合适的伙伴。”
“不错。”白瑾年点点头,“安定王让韦将军前来,可见十分信任韦将军,这段时间我没有好好招待,是我怠慢了,今晚在营中设宴,就当是为韦将军接风洗尘。”
“多谢白世子。”
韦不凡离开之后,蒋玉伦冷冷哼了一声。
白瑾年把书信交给白方收好,道:“我知道你因为他对封姑娘下手的事情耿耿于怀,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要想扫平各路诸侯,应对朝廷反扑,只能和他们结盟,至于你对他们的不满,以后总有机会让你消除。”
“我知道,结盟只是一时的,我只是不喜欢湘西那些人的嘴脸,而且现在封姑娘下落不明……”
白瑾年慢慢道:“还有雅安公主的事情吧?”
蒋玉伦直接住了嘴,狠狠的瞪了白瑾年一眼,“你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跟我提她,听到没,否则我跟你翻脸。”
白瑾年微微一笑,果然不说了。
可那笑容里,总让蒋玉伦觉得有点什么不舒服的,悻悻然一甩袖,走了。
白方低声道:“世子,您现在都学会取笑人了。”
白瑾年收敛了表情,不理会他的话,问道:“唐进呢,回来了吗?”
“从接了韦不凡在营中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估摸着,应该是去找封姑娘了……”
“单枪匹马深入敌营,倒是用情至深,就怕这份用情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白方沉吟:“世子说的是,我——”
“唐将军回来了!”
外面忽然传来通报。
白方一怔,“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话落,脚步声已经到账外,还等不到白方上去掀起帘子,唐进就走了进来。
他一身的风尘,脸色憔悴,看起来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但一双眼睛却阴翳深沉。
“怎样?”白瑾年问,“找到封姑娘了吗?”
“没有。”唐进摇了摇头,“但我找到了线索。”
“什么线索?”
“我要回城去看一看,才能确定。”
这才是他第一时间来到营中见白瑾年的目的。
白瑾年顿了顿,“这么说,你心里已经确定,知道了封姑娘的下落。”
唐进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若我确定了,可能有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在营中,重甲骑兵我交给廖英和岳长庚来指挥。他们会听你调派。”
白瑾年拧了拧眉:“你打算去哪,去多长时间?”
唐进却并不多说,拱拱手退了出去。
离开营地,他直奔常州城唐府。
管家见他忽然回来,又惊又喜,道:“少爷可算回来了,这几日夫人时常说起少爷的事情呢,少爷……你这是……”
管家连忙跟了上去。
唐进大步到了清辉阁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清辉阁院内,水塘里的鱼还在欢快的游着,唐恒坐在躺椅上,靠在池边喂鱼,态度随意而闲适。
被这么粗鲁的动作惊到,连池子里的鱼儿都乱撞起来。
唐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二弟回来了。”
唐进冷冷道:“你这幅样子,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你是个不过问尘世俗世的世外逍遥客。”
唐恒容色淡漠,漫不经心的丢着鱼食,“不然呢?幽禁在这清辉阁内,我还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
唐进冷笑,“你还能暗通朝廷,你的野心可大着呢,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安于室?”
唐恒的手指有片刻的停顿,很细微,便是仔细观察也未必看得到,可唐进却还是留意到了。
唐恒站起身来,一张过分苍白的脸上全是平静,“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早已是你板上鱼肉,要杀要剐,随便你。”
嗖!
一根软鞭飞了出去,扯住唐恒的脖子,唐进手腕一用力,直接把唐恒拉进了鱼池之中,噗通一声,溅起巨大的水花,连周围跟着杜管家都吓了一大跳。
唐进冷冷道:“要杀要剐?我真的剐杀你,你能受得住吗?唐恒,我念着兄弟血脉,给过你机会了,可你压根就不珍惜,既然如此,好,小辉,去把总兵衙门地牢之中的江护就地格杀。”
“你……咳咳……”唐恒从冰冷的池水中站起身来,看着唐进的眼神再无刚才的淡漠,“江护怎么得罪你了,你要……杀他……”
“两年前,他里通赵王,本就是必死之罪,我念着小时候的情义,念着你身子虚弱,放他一马,他却利用自己在常州府的人脉,利用自己在总兵衙门过去混下的交情,人在地牢,却还能传消息进京城……”
唐进离开兰成营地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去禹州,想查看封长情最后一次露面可否留下什么细节,却就在禹州,阴差阳错的碰到了京城来的探子。
经过逼问,唐进才得知,那探子是来禹州制造封长情落入安定王手中假象的,更知道常州有人通京城,会定时向京城禀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