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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纯白如汤的水流已染上墨色,如一条暴戾的蛟龙,携穿山破壁之势,汹汹地奔祷而下,又雪崩似的重叠而起,卷起巨大的尾浪,以其全部的重荷狂躁的扑压河底,发出悲鸣一般的恸哭声,激出圈圈浪沫。
忙碌而又泛滥,永无止息,肆意而不知疲倦。
巨浪滔天间,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型神犬正挥动着肥肥的爪子在忘川中刨行。
一双毛球似的耳朵不停地耸动着,一会儿竖起来,一会儿又耷拉下去。蓬松的毛发被水沾湿黏在身上,露出粉嫩嫩的皮肤,它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江岄躺在神犬背上,在柔软的毛发上滚了个圈,衣领勒的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坐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而又像没骨头似的倒了下去,舒服的直眯眼睛。
他拍了拍身下的背脊,笑道:“小白呀小白,还是你最好了。”
小白转过头,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江岄,嘴巴一张,红艳艳的舌头吐了出来,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江岄循着声音爬过去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大脑袋,抱着它的脖子道:“谁说你是工具狗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最爱你了。”
浮黎端坐着,眼睛低垂看着忘川水面,见江岄动作,便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承影挡在边上,以防江岄不小心被浪卷下去。
江岄回过头,嘴一咧,脸上漾开的笑意足矣纯净世间所有的黑暗。
浮黎愣了愣神,僵硬的转动脖子,又将目光移回水面,波澜不止。
江岄借着浮黎的手臂蹭蹭两下爬回那人身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挨着浮黎身侧躺了下来,翻了个身一头埋进浮黎堆叠整齐的衣摆中。
“浮黎你好香啊。”鼻尖满满都是清冽的茶香,江岄心中一动,忍不住赞道。
浮黎并没有回应这句调笑,修长如玉的手指探进衣袖,取出一段云锦盖在江岄身上。
江岄将整个身体团进云锦中,只露出脸来,对着浮黎嬉笑道:“多谢帝君照拂,嘻嘻。”
浮黎低下头望去,江岄还是一样的丰神俊朗,英姿勃发,面上总是带着能温暖人心的笑容,只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像息了焰火一般,黯淡无光。
浮黎面上突然露出一点悲戚的神情,他伸手合在江岄面上,不敢再看江岄空洞的眼神。
两人坐着狗在忘川刨了三四日了,好在江岄同浮黎一起时极为话多,浮黎虽然不喜言语但总也能给他些回应,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倒也算得上安宁闲适。
不然像这样漫长的旅途,又看不见任何沿途风光,江岄肯定会无聊死。
想他从大泽来幽冥时那一路上可是青山绿水花草遍地,现在要离开了,却只剩漆黑一片。
江岄撇了撇嘴,心想这才差不多算得上是极凶吧,只是不知为何,东皇钟这次却没给他面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是因为忘川的鬼魂刚挂到神木上,还没有吸收足够的灵气,等他们像果实一样成熟了,能摘下来了,也许这劫就算过了吧?
江岄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哼唧道:“浮黎,我们还有多久能到人间啊?”
浮黎闭眼冥神道:“两日。”
“那现在外面是何光景?”
“茫茫黑雾。”
“浮黎你饿不饿,我灵袋里还有华胥给的酥糖,可甜了。”
“否。”
“浮黎,那极渊的星君清泠鸢长得好看吗?听说她在打听我的消息。”
“……”
浮黎睁开眼,偏过头去,清冷如水的眸光看向躺在身侧的江岄,见他敲着腿,枕在脑后的手不停地揪着狗毛,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半响,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声道:“江岄,我把眼睛给你。”
这是一句陈述句,语气平静并无一丝波澜。
“你说什么?!”江岄面上轻松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他猛地起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阵呆愣过后,他面上怒意翻滚,紧紧钳住浮黎的手腕,咬牙厉声道:“你应该这样问我,‘江岄,我把眼睛给你,好吗?’”
他眼前是一片虚无的黑暗,但他依然努力对着浮黎的方向凝聚眼神,企图能将自己的愤怒完完全全的传达出去,他一字一句冷冷道:“然后我就告诉你!”
“不好!!”
浮黎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回应。
“你想干什么?!我江岄还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没了眼睛,又不会死!”
浮黎喃喃开口:“江岄……”
“别叫我!”江岄气的胸口大起大幅,“你要是敢背着我偷偷做什么,就算我眼睛好了,也挖出来还给你!你听到没有!!”
“咳咳!”
强烈的灼烧感几乎让他的神魂燃起火来,腥甜的血气翻上喉间,江岄伸手捂住了心口,身体蜷成一团,不停地咳嗽。
浮黎神色一变,连忙握住江岄的手腕为他输送灵力。
很快,江岄痉挛僵硬的四肢慢慢放松下来,微微动了动指尖。
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怒意不减道:“看吧,我现在根本扛不住半点惊吓,可柔弱着呢,你别再吓我了。”
浮黎眼睫低垂,握着江岄的手不说话,眸光如夜色深海般清冷。
沉默半响,他涩声道:“我不愿你失去光明。”
江岄愣怔片刻,而后喘着气哈哈道:“没事没事,你不是在想办法给我治疗吗?只要是你浮黎想要的,六界有的,什么拿不到?区区一双眼睛,不过是早晚的事,不急这一时的。”
而后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拽着浮黎的衣袖柔声道:“其实不算是失去。”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为绝者。”
“你看我本来是个早就死了的人,现在不仅活着,还活得比生前更潇洒自在,我都这么幸运了,有这么多人围着我关心我,还有你浮黎日日陪着我,就只丢了一双眼睛,没什么可惜的。”
“我都看开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你要是真的可怜我看不见,就用你的双眼,替我好好去看这个世界,然后你再告诉我,好吗?”
浮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又想到江岄无法看见,便轻声应了一个“好。”
江岄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大泽浮黎进昆仑镜为他报仇那事开始,他就一直担心着浮黎又冲动行事。
刚刚那话其实既是说给浮黎听的,也是说给江岄自己听的。
人世间可以流逝的东西有很多,但不可流逝的也有很多,苦难使人崩溃,也是一种良知的折磨。
无论如何,坚强勇敢这两个被世人说烂了的词语,始终刻在江岄的骨子里。
他江岄,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是英雄,是邀月的将军,是神族的瑶光剑神。
永远不会倒下,永远不愿看着别人为他牺牲。
他宁可自己此生再也看不见光亮,也不能让浮黎把眼睛给他。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变得格外沉默起来。
江岄一直闭着眼睛昏睡着,而浮黎因为江岄突发的反噬格外小心起来,守在江岄身侧,为他安抚神魂。
突然,小白停止了前进,朝着一个方向狂叫起来。
江岄被犬吠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嘟囔着问浮黎道:“发生什么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飘来一阵奇异的香气,时而淡若无味,时而浓郁醇厚,乍隐乍现,仿佛有着千变万化性格的妙龄女子,纤长白皙的手指轻柔抚摸,时而疯狂,时而含羞娇媚,时而欲语还休。
引人心中大动。
可惜,此处的两人,没有一个是沉迷女色的。
浮黎一剑挥开在江岄颈间撩拨的媚手,未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
江岄则是在那手指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弹跳而起,连连后退几步,若不是浮黎拉着,他险些要掉下去。
他捏着鼻子满脸厌恶道:“这什么邪物,居然带着酒味,我最闻不得酒了,难闻死了。”
这句话似乎激怒了空气中掩藏的妖物,霎时间,数十只纤纤玉手化成黑色利爪,直直的向江岄抓去,带着罡气。
承影冰蓝色的剑光无声无息的划下,金色琴弦也从江岄腰间脱身而去,瞬间将邪物绞杀干净。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切似乎恢复如常。
水底浮起一片圆形物体,小白刨动着爪子,凶狠地对着四周猛龇牙。
浮黎朝着其中一个挥剑劈去,啪一声响动,瞬间炸开,血水流出。
空气中的酒味夹杂着血腥气愈渐浓郁起来,令人窒息。
江岄捏紧了鼻子还是能闻到这股恶臭,头昏昏沉沉的,难受不已。
他屏住气,一头栽回小白背上,用云锦把头裹得严严实实。
而后他问道:“是什么?”
浮黎回答道:“一个酒坛。”
“酒坛?里面装的是酒么?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
“还有一个人头。”
人头被一剑斩成两半,露出五官的那面飘在水上,皮肉绽开,皮肤泡的发白肿胀,眼眶撑得很大,圆凸的眼球几乎要从中脱落,眼白翻上,舌根因死前所承受的痛苦被咬的稀碎,合着凝固的血块拖在嘴边。
白色的蛆虫蠕动着一节一节的身体在七窍中大口大口进食着,而被炸出来落在水里的那些,也拼命的扭曲着想要爬回人头上。
黑色的长发粘附在头颅上,流下黄色的黏液。
不只是酒,还是腐烂。
江岄挑了挑眉,嘴角弯起弧度:“看来,这是有人要请我们去做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