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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已经记不起他是何时陷入昏迷的,在睡梦里他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他的身边围满了各色各样的人,他们都要杀他,而他紧紧地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袖,那人纵身一跃,带着他飞到一条很漂亮的河流上空,望着脚下崩腾的江水。
然后,他就死了……
一股异样的香味钻进他的鼻腔,那气息涌来,像有人不停用滚烫的开水浇灌他的胸膛一般,强烈的灼伤感迫使他不得不醒来,他艰难地睁开眼,再不醒他怕是要被烫熟了。
这他妈玄光那混蛋在他身上烧火了?他分明感觉到了他的灵气存在。
五识慢慢恢复,耳边有人在争执着什么,他听不太清,他低下头一看,发现胸口的衣襟处有一个珠子在冒着红光,强烈的灼烧感正是从这颗珠子身上传来的。
他被烫的心跳都加速了,皮肤又疼又痒,难受至极,他想伸出手把珠子从衣襟里掏出来,手臂却僵硬的像石头一样,动弹不得。
他只得缓缓侧翻过身,无奈地低声嘶哑道:“卞南……救我……”
卞南闻言,连忙抬步来到他的床边,掀起衣摆坐在他的身边,用手摸了摸华胥的额头,语气平和却不掩惊喜道:“华胥,你终于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我现在就去通知上神和帝君。”
玄光在一旁撇了撇嘴道:“他又不是发烧,你摸他头干什么?”
华胥艰难地仰起脸,面色苍白至极,他摇了摇头,哑声道:“卞南……快…把我胸口的珠子……拿掉……”
卞南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不知他是何意:“什么?”
华胥额间划下一滴热汗,他感觉他的肋骨都要被烫化了,难耐地闭了闭眼,吸了口气,又颤声道:“快把我衣襟里的…珠子拿走……我快要被它烫熟了……”
卞南愣了一下,见华胥面色愈加难看,手指动了动,有些为难道:“可是……可是我不能……这不合礼数。”
这时在旁边冷眼看了半天的玄光闻言挑了挑眉,喝道:“你再不动手这废物就要死了!让本上神来!”
说完他便大步上前不假思索的将手直接从衣襟里摸去,指尖触及的肌肤灼热发烫,他心跳瞬间骤停一瞬,飞扬入鬓的眉头皱了皱,随即取出了那颗发烫的珠子。
他一靠近,那股异样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更加浓烈,华胥熏得脑袋一蒙,又见玄光如此随性放荡,心中郁结,一口气没喘上来,重重的咳了几声。
卞南动作温柔的将他扶起来靠坐在床头,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华胥缓过劲后,眨了眨眼睛,将目光移到身侧的卞南,卞南身上穿着他来时特意给他带的青衣,面上带着极浅的笑意,一如他印象中的温和,风雨不动,他扶着自己手臂的手指,白皙如玉,骨节分明,同他整个人一样,泛着淡淡的华光,朦胧而虚幻。
到底还是个孩子,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再看见至亲至真的好友,嘴一瘪,委屈的泪水立时决堤,华胥一头埋进卞南的臂弯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卞南身形一僵,愣怔了片刻,而后轻笑着摇了摇头,两只手合在华胥背上,将他拥进怀里,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听着华胥的鬼哭狼嚎,玄光浑身一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狂肆的脸上写满了厌恶与嫌弃,他毫不客气地讥讽道:“多大的人了,还跟没断奶的猫儿似的,哭哭哭,就知道哭,真是个废物!”
他刻意忽略了心间上涌的酸涩感,一双美艳凌厉的凤眼盯着卞南,只觉得愈看愈不顺眼,想把人打一顿才能解气。
华胥被玄光刺激的习以为常了,但听着这些话心里还是无比难受,死里逃生,在水牢里关了快大半年,受了那么多折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一醒来感受到身旁有玄光的灵识,他还雀跃了一下,以为玄光担心他,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想来,是他自作多情了,玄光还是那个玄光,怎么可能对他用心。
卞南面上的笑容冷了冷,偏过头看向玄光道:“华胥刚醒,神识还不稳定,眼泪多些也是正常的,就不劳上神费心了。”
玄光面上神色一僵,不知为何,突然暴喝一声道:“谁他妈费心了!他哭的本上神心烦!看着恶心!”
华胥被这声音惊得一抖,卞南温柔的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看着玄光的眼神却冰冷异常,他低低笑道:“呵~客套话你听不懂是吧,我意思是让你滚。”
华胥闻言连忙抬起头,松开卞南,泪流满面道:“呜呜呜卞南你真是我好兄弟,但你这样跟玄光上神说话是不行的,他会打人的,你现在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他。”
“真是没骨气的废物!”
玄光本来听到卞南的话怒火已经烧到头顶,却看见华胥哭的泪流满面,又虚弱又可怜的模样,简直气笑了,他伸手鼓了鼓掌,对卞南阴沉道:“滚?到底是谁该滚啊?这里是本上神的神殿!清水神君莫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华胥皱着眉头道:“玄光上神说话别这么难听。你骂我是废物我认了,但是卞南,他就算飞升失败灵力全失,只要一日未剔龙骨,他就还是神族的清水神君,容不得上神如此贬低。”
“你……”玄光气的快要爆炸,却依然顾忌着什么没有对卞南动手,手在腰间挂着的佩剑上不停摩挲着。
江岄同浮黎一进门,便是这三人对峙的好戏。他敏感的皱了皱鼻子,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调笑道:“这是什么阵仗?这么剑拔弩张?捉奸现场?”
华胥脸一红:“上神你胡说什么呢!”
江岄挑了挑眉:“哟!睡了这么久说话底气这么足,看来是没多大事。”
卞南缓缓站起身,礼数周道地拱手道:“上神,帝君。”
玄光也跟着不情不愿的行了礼:“帝君,上神。”
江岄一听到卞南的声音,便想到了他误伤之事,便不好意思对卞南温声道:“卞南,你的脸没事了吧?”
卞南疑惑道:“上神所言何意?”
江岄道:“嗯?你早晨不是去告诉我华胥醒了然后守约剑气划伤了脸吗?”
卞南眼睫扇了扇,一头雾水:“我并未去寻过上神,华胥也是方才刚醒。”
江岄心里一顿,眉间拧了拧,喃喃道:“不会吧,我应该不会认错啊,而且声音灵识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玄光此时冷笑了一声,满脸厉色对卞南道:“哼!还真是满口谎言!说!你为何趁帝君不在意图接近上神?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华胥见玄光如此不怀好意的质问卞南,连忙扯住卞南的衣袖,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对江岄道:“上神!卞南他是不会骗人的,他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若真是被上神佩剑所伤,他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的,我也确实是才醒一会,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得到。”
而后他又直直的看向玄光,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玄光上神也是亲眼看着我睁开眼的。”
玄光闻言,眸光闪了闪,不再为难卞南,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我只是顺路来看看,你别自作多情。”
江岄挑了挑额前的须发,对浮黎摊手道:“我又不是要把卞南怎么样,他们怎么反应这么大。”
而后他皱起眉头对玄光道:“你恶意太明显了啊,你是掌罚的,当以身作则,公正处事,不可因一己私情偏颇有失,还有你身上穿的是极渊制的衣裳?”
玄光挑眉满脸骄傲道:“你少来教训我,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身上这衣裳乃是清泠鸢仙子亲手做的,六界数一数二的美人儿,羡慕吧?”
江岄嫌弃的伸手捏紧了鼻子,退离玄光好几步:“我就说什么东西这么难闻,果然又是清泠鸢,涂得什么鬼香料,简直要吐了,极渊这么闲吗?好好的星君不做非要做纺织绣工,浮黎你赶紧给他们安排点事情做,省得老送衣服来害我。”
华胥也举了举手道:“同意!我也觉得难闻极了!”
玄光瞪了华胥一样,对江岄道:“这味道怎么了?我觉得挺好啊,是你们没有品位,上次她不是也给你送了一件吗?还是用云锦织的,你别以为她以前喜欢你你就当真了啊,她现在是我的女人。”
华胥闻言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几分,有些透明,卞南发现了他的异样,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江岄一头黑线:“诶你可别污蔑我啊,这六界谁不知道我瑶光向来洁身自好,既不从花丛过,片叶也没机会沾身,美名在外,跟那些女仙子从没有一点不该有的牵扯,我怎么可能收她的衣服,浮黎你说是吧?”说着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浮黎。
浮黎冰冷的目光瞥了一眼玄光,似是威慑,玄光被惊了一跳,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眼珠转了转,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而后浮黎对着江岄清冷如雪道:“否。”
江岄一愣,而后将两手抱于胸前,挑了挑眉道:“那你说我同哪位仙子有牵扯了?”
浮黎垂下眼眸,道:“乌云珠。”
江岄脸色一僵,尴尬地揉了揉鼻尖,对浮黎扯了一个笑道:“嘿嘿嘿……我给忘了……”蒙混过关。
这时华胥突然对江岄道:“上神别跟玄光上神扯那些女人的事了,来我这啊,我刚醒,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听起来很是委屈。
江岄噗笑一声:“哪啊,我这不是看不见吗?这就来。”说着便大步走向华胥,卞南站在两人身侧,看两人谈笑声欢,目光偷偷瞥向站在原地的帝君浮黎,见他静静看着江岄华胥二人,面上似蒙了一层青雾,眸色极为冷淡,晦涩莫测。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卞南嘴角突然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下一刻却发现浮黎如冰刃般的视线突然移到了自己身上,他背脊一凉,瞬间敛了神情低下头去。
浮黎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灵压却压得卞南喘不上气来。
卞南微微低着头,披散的青丝沿着肩臂垂落,遮住了半边脸,放在膝上的手捏成拳,攥的死死的,一口气憋在胸口,想压压不下,想吐吐不出,实在是难受至极,他深知,方才自己大意之下,恐杀身之祸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