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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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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李群山上得巴山,将胡诗灵安置于后舍之中,正待离去,以助曾猛,只是此时,只听天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后响起:“巴山的弃徒什么时候得可以回来了,难道你们没有长眼么?”李群山抬眼看去,一华衣女子从后面徐徐而来。那女子颇有姿色,挽着一个妇人的发式,只是颜色间极是冷漠,仿佛看不起别人一般。

    李群山问身后罗白支:“此人是谁?”

    罗白支看了一眼那女子,小声道:“师兄何必与狗一般见识,这是二师兄之妻,言家小姐。”

    李群山看了一眼,心里明白了,原来那言家言方悦,正是胡一达新娶的妻子,巴山派与言家两派合作,在两湖地带,言家虽然富庶,但族中却没有什么好手,估计言家的最顶尖的高手就是言方物了,在吴柄章手下时,李群山见过那言方物的武功,只是平平常常,数次遇险,都是李群山出手相救,这也是言家在围攻魔教时不能出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自从李群山在围剿魔教中大出风头之后,言家高层才决定,与巴山连姻,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向断石是不肯再娶了,李群山也没有那个意思,只能看上二弟子胡一达了,且胡一达胸中颇有城府,也是巴山二代弟子中仅次于李群山之人,加之李群山出走,胡一达铁定是下一代掌门,这才有了胡一达娶言方悦之事。自从两家相联,巴山派有了财力,新招了上百的弟子,胡一达两次派出派中好手,数次为言家看住了场子,言家的地盘才没有被武当的俗家弟子抢过去。

    而现下李群山回来,言方悦担心的正是李群山会不会抢了胡一达掌门之位。

    李群山道:“原来是弟妹,某虽是巴山弃徒,却仍与巴山派是一家,弟妹不用担心,某不会与胡师弟抢那巴山派的掌门之位,弟妹仍然是将来的掌门夫人。”

    言方悦面色稍解,便道:“李大侠回到巴山,总是不好,看了让外人说笑,大侠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少人别人说些闲话。也少为巴山派招些劫难。”这话当着一众师兄弟说出来,当真是半点面子也不留。

    李群山一时语塞,这让李群山如何下台,真的带上胡诗灵两人再下巴山么?兵凶战危,怎么能让胡诗灵到山下去。一时不能答话,几个人僵在那里。

    言方悦站在台前,好似理所当然的样子,只等李群山应了一声,好赶人。

    胡诗灵在房中听到此语,挣扎起来,将门打开,道:“大师兄,我们走罢,省得在这里受气。”

    那言方悦看到胡诗灵出来,又看到胡诗灵美丽,心中顿时燃起无名之火,开口道:“那里来的野妇,来乞食么?也不看一看这是什么地方?“

    罗白支在一边听得火起,跳起来,叫道:“你这破货,叫嚷什么?你以为你以前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么?我们早上吃的母鸡都比你干净,你不但嘴里不干净,身上也不干净,本来好好的,你一来,鸡的味道都变骚了。”

    言方悦脸色一白,突然大叫道:“好、好、你们这群没有恩义的东西,要不是我们言家,你们早让魔教给灭了,现在过河便拆桥。我这便回娘家去。”

    罗白支叫道:“一拍两散谁怕谁,早受你气多时了,当我们不知道你的底细么?,你就是一只被人穿大的鞋。”

    这时解雨、梁芳、齐媛媛、储香儿、易辉、谢易一干人也来了,不少新入门的弟子也挤在门口看,而言方悦更是放声大哭,也不顾及别人。

    谢易作了合事佬,将言方悦连拉带哄,带入了另一间院子。

    这时一人从新入门弟子中挤了出来,那人年纪已然较大不,不像是新收入门的弟子,朝李群山奔来,大叫道:“李大侠,李大侠,我是袁应标啊,你还记得我么?”

    李群山一见,正是前日让自已打发到巴山派的魔教使者袁应标,原来袁应标到了巴山派,见到了向断石,向断石解了他身上李群山下的暗劲,但因为背叛魔教,也不敢回去,现下混有人群中,只是自李群山出走,胡一达掌权,许多原来和李群山亲近的弟子都受了排挤。如同罗白支、齐媛媛、而言方悦更是三天两头去找解雨的麻烦,原来言家长老言必行在上巴山派时看到解雨,惊为天人,要将解雨娶去作妾。解雨虽然温柔,却是内心极强的,咬口不应,言方悦说项不成,便全心全意与解雨为难。

    李群山见到胡一达也出现在院中,拱手道:“自从吾出走后,不知胡师弟竟然娶了这么历害的妻子,吾到现在才知,原来巴山派已然不是原来那个巴山派了,吾这便下山去。”

    胡一达脸色尴尬,道:“师兄何必介怀,妇人之见,何必生气。”

    胡诗灵却在一边道:“二师兄不必多言,我与大师兄必然不会让二师兄作难。这便离去罢。”

    李群山带上胡诗灵道:“我们先去峰顶看一看师父,然后下山。”

    胡诗灵点头应是,两人出了院门,两边是一排排穿白衣的新入门弟子,李群山看了看,心中道:“胡一达将武功这般乱传,巴山派只能出好手,只怕自我们这一代后,难以再出高手。”

    两人到了峰项,这时巴山上寒风吹来,便看到向断石坐于一大石上,向着吹来的风,李群山还没有发话,向断石道:“你所受之气,可动心么。”

    李群山先跪下磕头道:“弟子现在才明白安般法之不动的境界。其实也不生气。只是这个问题要解决好才行。”

    向断石道:“心生种种,皆是幻法,若无一切心,何须一切法。你到了这个地步,我是极高兴的,一达这个人名利之心重,为师且由得他去,只希望他最后能体悟。”

    李群山向向断石道:“那诗儿如何是好,山下战险,不易让一个女孩儿家独自一人。”

    向断石道:“你且去,吾自感大去之时不远亦,约还有二年之时,

    这段时间,吾将几个徒儿,白支、雨儿、媛媛、香儿还有易辉、谢易、那个魔教的叫什么袁应标的叫到指剑峰上来,吾最后一点儿心得,毕竟要有真传。”

    李群山心中大惊,难道师父便要故去了,脸上刚有悲色,向断石道:“你不用悲伤,分断生死而已,为师得大自在之时还有许多时日,且为师可不想留形住世,你快快去将我说的几个人叫上来。”

    李群山施展轻功,到了巴山别院,将向断石点名的几个人都叫上,

    一行人向指剑峰淩绝顶上而去。

    众人将向断石围住,皆盘坐于沙石地上,向断石道:“以后两年,为师要为你们讲解最后一些东西,听不听得明白,就看你们的造化啦。

    ”说罢轻声道:“且先说武功之基本……”

    李群山见胡诗灵、解雨等人皆正坐于地,听向断石宣讲,今后两年胡诗灵便要在这山顶上听讲了,向断石也会照看好胡诗灵,看到一众人听到如痴如醉,也不打扰,悄悄地下山去了,此时他的武功早已不用再听向断石来讲了,许多的地方,早已明了。

    向断石一代宗师,在武林中一直声名不显,不是向断石武功不行,正是相反,到了武功太高的地步。以至于:“太上、不知有之。”当世只有数人能与其相比,魔教的大长老色明空,教主兰心雅、以及武当太虚长老、少林正见神僧,前些日子罗白支将吴夫人送上了山,向断石当然不会与吴夫人发生什么逾礼之事,只是两人相对,向断石将今生最后一点儿疑惑解开,终得正觉。打开了最后一点儿结,心安理得,有些问题想明白了而已。

    李群山看着天上的云飘过,心道:“师父心结得解,终得正觉,这也是师父最好的归处罢。”

    李群山向山下飘去。心道且先助平乱,再平魔教。心当安时,方可正觉。这便是我的路罢。

    乱风过后。李群山已然没有了踪影。

    且说现下曾猛,正带着一队残兵败将,守住一山口处,后面的一队大约千人的土司兵正在后面猛吼大叫,不时有手斧,投枪飞向这队败兵,只是曾猛带人守住了山口处,占了地利,才没有全军尽没。

    一伙长跑到曾猛跟前大声道:“将军,我方箭矢已然要用尽了,顶多再能用三次齐射。”

    曾猛心中无比焦急,猛将将手中的陌刀片子抽出来,大声道:“卫队跟着我,守住前面山口。”若是前方的山口有失,那么这一群败兵也只有全军尽默了。

    曾猛手中最后的预备队,卫队也抄起了家伙,向前面一小山坡处赶去。

    这时,前方的兵士纷纷开始向后涌,前面有土司大叫着:“周兵顶不住啦,兄弟们快快上啊。”穿着蓝布、脚上草鞋、头上戴着头巾的土兵们出现在山头上。

    府兵们此时已然撑不住了,这几日没完没了的逃,且已然断了两天的粮草,府兵们此时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快快逃走。

    看着败兵向自已涌过来,曾猛大声道:“布阵、三次齐射。”

    卫队将仅剩下的力气和箭矢抽出,布好阵形,“嗡”的一声中,一片箭雨向山头的土司兵们飞过去。那刚刚还大叫道周兵已然败了的土司兵头人被一箭穿了头,倒于地上,再也没有了一声言语。后面的土司兵也射倒了不少,进攻的势头顿时停了下来。

    一些败兵看到曾猛也出现在人群中,顿时羞愧无比,这两日曾猛与败兵们同食同睡,自已过得绝不比兵士们过得好,普通兵士两日是没有进食,曾猛也是两日没有进食了。

    败兵们又排好队形,向上了山头的土司兵们杀过去,曾猛也带着卫队这最后一点儿有生力量,杀向那一处小山头。

    两下人马撞在一起。在这小小的山坡上你来我住,一时间,周兵的气势又回来了,不少土司兵取胜无望,从坡上跳了下去,不多时,土司兵们又一哄而散,退到数里之外了,一路上扔下许多尸体。

    曾猛以刀支地,喘着粗气,一边吩咐兵士将箭从死人身上取下来,

    一边观察对面的阵形。

    奢正安在夺取恩施府后声威大震,安家、木家、向家都先后向奢正安请伏,各路小士司更依附于奢正安,此时奢正安集各路土司,兵过十万,声威大震,此时已成了大周朝又一大害。

    曾猛看着对面土司兵大营,正是对方大营,上有一大旗,书“向”正是四大土司中的向氏土司下的一支,这一支土司以前也是心向朝庭的,不想竟然也投了奢正安。

    看到对面已然开始造饭,炊烟升起,曾猛回头看了一下自已这一方的阵营,不少兵士肚子饿得咕咕叫,眼光不时瞄向对面土司兵大营,曾猛带队走时根本没有多少粮草,兵士信都没有可以吃的。

    曾猛大声道:“从马队中选十匹情况差一些的马,与兄弟们开荤。

    ”早有兵士应声而去了。

    不多时骑兵与步兵喝骂之声传来,骑兵当然不舍得马,有的兵,看着爱马哭起来。

    这时,对面大营突然发生了一点意外。

    对面的营中粮草突然燃起来,不少土兵乱叫乱跳。

    突然又有人大叫,“头人被人杀啦。头人被人杀啦……”

    曾猛极尽目力,看到土司兵大营中一有人,正被数百土司兵围住,

    刀枪齐下,那人身形矫健,剑光闪动,不时有土兵倒于地上。正是李群山。

    曾猛大喜道:“兄弟们,跟我冲啊,今天我们抢土兵的饭吃。”叫罢骑上战马,带着仅有的不至一百的骑兵向对面冲杀过去。

    后面的步队也向队面扑杀过去。一时间,气势如虹。

    片刻过后,土兵们已然退去,地上还有不少尸体,此役算是全胜了,曾猛手下的兵士们正抱着土司们留下的粮草大快朵颐。

    李群山在人群中找到曾猛,此时曾猛几日没洗,看上去除去身上的金甲,便是一个泥人般。正坐在一粮车上,狂啃馒头,不时喝一口水,然则头看一眼夕阳。

    李群山见这两日下山,一路上,战火四起,不少房舍破损,到处是乱兵抢掠,妻离子散之事天天都有,路上的死人到处都是,往日平和安宁的恩施府,已然乱成一片,城中齐齐被抢了,还好奢正安举的是为各路土司报仇的大旗,还比较重视军纪,死人的事情不是太多。但此时恩施城中现地吃不到老合渣饭了,越发残破。

    李群山看着曾猛半天没有说话。曾猛回头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这几天即便是没有粮草,我也没有纵兵抢掠。”

    李群山道:“你可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么?为什么好端端的全都反了。”

    曾猛道:“这两日我看了对面的缴文,对面说是为了各路士司报仇,那王思远杀了安从明、又害瞎了向至兴、将木安—那个割下来。还大大小小杀了几个其他的土司十来个,真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李群山叹道:“到现在才明白,那王思远,摆明了是魔教的人,那个什么谭正坤、正是魔教的使者。我们都让魔教给耍啦,朝庭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让这些魔教人物混进了朝中,还当了大官。”

    曾猛道:“已经这样了,没有法子,只能先将叛乱平下来。”

    李群山又道:“你那营中先拿了一人,叫区寒白的,不知现在何处?他是吴柄章手下的重臣,现在吴柄章复出啦,你知不知道。”

    曾猛听得跳了起来,道:“吴大人,不知在何处?那姓区的,大战一开始那夜,就在乱中逃路啦,好久没有见到那些人了。”

    原来这几天曾猛带人向后退却,先派骑兵向宣恩府报信,宣恩府正在集结府兵,军卫,正要一段时间,而宣恩的带兵之人,就是那个极度爱恋解雨的游击将军江峰,江峰没有死在望远楼中,也是运气极好的,他早一步到了宣恩去运粮草,现下两湖一片紧张,宣思的知府便将他留下了。

    这几日,不知宣恩的府兵完成了集结没有,若是宣恩府已然完成了集结,则加上原来的兵力,想必可以有五千兵力,那时,再守住宣恩,便不再是奢望。宣恩不同于恩施,有河流过,清江正位于宣恩城下,加上宣恩城战备较为充足。到时据城而守,可以将土司兵挡住。

    这几日,宣恩知府正在往城中运粮,许多老百姓也往宣恩以北方向逃去。曾猛正是在为宣恩府争取时间。

    李群山却阴差阳错,成了卫队一员,当下李群山便决定跟着曾猛,两人一起向宣思赶路。

    李群山道:“想必不多时吴柄章可以官复原职,有了他,两湖土司之乱可平了,平了乱以后,我定要杀上天山,将魔教妖人们杀个精光。这群人简直无恶不作,你还想再守上几日么?”

    曾猛道:“不用急了,我已为宣恩府争取了三天以上的时间了,宣恩的知府程愈琴是吴大人的好友,吴大人在几年前特意将程大人调到宣恩,就是为了防有今天的局面出现。”

    两人嚼着馒头,和着白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夕阳金黄之色,铺着从林,若不是想着马上要打仗,李群山带着胡诗灵到这里隐世的想法都有。李群山叹道:“古代好啊古代好,古代女子有德行。这山水真不错,可惜要打仗。”

    曾猛道:“我打了十多年的仗,从边关到现今,本来以为调到吴大人身边不用打仗了,没有想到还是有一出这个戏,实在是让人想不到。”

    李群山道:“你不是亲贵出身么?”

    曾猛呸了一声道:“你以为神都那些权贵子弟真能上阵,别作梦了,每次大考,都要请人作弊,我还带右威卫大将军的儿子考过骑射,他那个儿子,连个马都上不了,说回来,若不是那次代考成功,我指不定还在边关和女直人混着,女直人比这里的土司兵可是强太多了。”

    李群山无语,此时大周朝边军战力强,许多边军立功便可以调到京城,曾猛便是其中一员了。加上权贵子弟又大多开始走文路,边军调进京卫之中的事情例更多了。

    曾猛看了看日头道:“叫兄弟们吃完了身上带上二天的干粮,我们后天就可以到宣恩城了。”

    李群山看着土司兵留下的粮草,心下只叫可惜,曾猛要烧了,李群山道:“留下罢,少烧一点儿,土司兵就会少抢掠一点儿。”曾猛不语。算是认了。

    夜色中,猛吃了一顿的败兵们恢复了精神,向北退去,李群山与曾猛在后,打着火把,向着北方退去。

    此时败兵已然只有八百多人了。

    李群山与曾猛每日带着队,向远处进发,曾猛武将出身,败兵虽退,却是不乱,每次安营,都十分小心。一行人且战且行,后面的土司兵也追得不是太紧,终于在第三天下到了宣恩城下。

    当前一人纵马而来,正是当日与李群山大战魔教的江峰游击,那江峰看到李群山大喜,拉住李群山问解雨在那里,这汉子也太直了,李群山如是想。

    宣恩城下清江一水而过,此时虽然少雨,但也有两马的深度,土司兵再能,也开不过来。

    宣恩城果然是城高,看来那程知府早有准备,将败兵拉入城中后,当即下令将几座桥都推倒。败兵入城,一时间,曾猛与众兵都欢喜无比。

    这一次土司兵作乱,少说有五万上以上,曾猛这两千多人的兵力,最后能活着回来这么多,曾猛功劳不小,若是一丢了恩施城便乱跑一,这一干人中,活下来的,只怕十不存一。

    李群山身着一身小校的衣甲,也混在人群中。此时宣恩城中积了大量的粮草,府兵,土司兵攻不下宣恩,就不能北上,不能北上,便将乱局控在湖北之内,若是土司兵北上,祸害了别的省份,影响了今年的秋税,那乱子便大了。

    接下来,退下来的乱兵,除去卫队之外,皆编入了城防之中。

    过了两天,果然传来消息,吴柄章得以起复,重新为两湖行军总管,统一管理两湖的军队调用。不日就要到宣恩了。

    李群山立于城上,看着城下如蚁般的土兵人群,此时李群山身份是一小兵,谁叫当日李群山进城时身上只是穿着小兵的衣甲,此时调到城上,李群山也不以为意,曾猛却不好意思,想找个机会与程知府说一说。江峰却跑来,将李群山拉到他手下。江峰只以为李群山在他手下队伙之中,那么到时解雨到来,自然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李群山却是打算等吴柄章来了,与吴柄章将一些情况说明,到时自已则前往天山,将那一干魔教长老,特别是王思远,将其人头割下,送与众土司,才出自已心头恶气。

    奢正安也明白这宣恩难以攻下,在城下作了两次试探后,也不再进攻。

    一时间,李群山除去每日打坐练功,竟然是没有事情可以做。只是以份外想胡诗灵,以前每日有她,身边总不觉得,现下少了她,竟然是没有人可以说话。那江峰倒是常来,每次都将话题往解雨身上套,李群山不耐,但是也每日笑脸相对。

    这一日,一队人马开进了宣恩城中,正是吴柄章与其带队人马,出李群山意料的是,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区寒白。

    是夜,吴柄章与宣恩知府程愈琴在花厅,还将曾猛、江峰、区寒白一干大小官吏带在身边。

    李群山却是不能参加此会,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吴柄章轻视武林人物,曾猛为此向吴柄章进言,吴柄章却只是拿斜眼看着曾猛,不言语,在吴柄章官威之下,曾猛头上冷汗直流,不敢再说下去。

    花厅中,区寒白拉住正待出去的曾猛道:“曾将军,那李群山虽是在不湖上有不小威名,却终始上上不了台面的江湖人物,如何能入我等正经人物的法眼,只要待之以厚禄,自然有大群江湖人物来为我等送死。”

    曾猛只是点头称是,心中却道:“老子在打仗时,不晓得你跑到那里去了,危难之时,不见你这免儿爷在那里,打完了,却在背后算计人。”只是区寒白深受吴柄章之信,不能得罪。多年军旅生涯,曾猛看到太多比自己勇猛之人死于这种刀笔文人之手,如今,早已不再如当年一般敢拍桌子骂娘了直肠汉了。

    曾猛心道:“是什么人物,老子会听你满口乱说么?李群山不同那些江湖人物,有奶便是娘,恩施城处大野战时,是李群山带头冲在前面,如果这种人都不可信,信你这种小白脸,那老曾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经过了长达许久的相处,曾猛心中,早将李群山当作可以相信之人,心中却在打算,是不是找个机会让李群山快快离开这里,这区寒白定然与李群山有仇。

    区寒白正是与李群山有仇,无他、记恨耳。

    却说曾猛去后,吴柄章眉头皱了起来。

    程愈琴是何等人物,官场多年,一见之下,当即知道吴柄章在想什么?于是道:“大人何必计较,毕竟李群山多次救了曾猛将军的性命,为他说些话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吴柄章道:“有理,我等接下来议事罢,我还是老提议,不能与土司兵打持久战,须尽早将问题解决,老夫提议,还是三天之后正面对决,吸引奢家兵的主力,龙武卫骑兵已然轻取奢家的老家,只是正面一定要引住奢家兵的主力,正要进行正要大决战。”

    程愈琴道:“现下可以调动二万人的府兵,而城下有三万多的土兵,明日决战,并无必胜之把握。”

    原来加上山东流民问题,皇帝要求吴柄章一定要在今年之内将二湖土司之乱解决。加之先前上百万两的白银被魔教吞没,朝庭一分都没有拿到,能调动的兵力,已然是极致了。

    吴柄章道:“老夫看到土司兵久攻不下,已然有了向回撤的打算,只有明天打一仗,才能将土司兵吸引在宣恩下,龙武卫才可以轻取恩施,土司城一干地方,这是既定战略,你等不用再说了,与本官一同上书。”

    程愈琴心道:“这又是冒险了,若是万一明天败了,吾便成了他的替罪羊,这吴柄章真是心黑无比。”

    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程愈琴默然下去安排了。此时大周朝文贵武贱之势已然定型,定下战略,竟然没有一个武将可以参加,江峰曾猛也只是照令而行。

    却说区寒白知道明日阵战之事后,心中冷笑,道:“李群山,明日便送你上西天。”区寒白当即找到明天布阵的将校,悄悄将李群山调入决战前端。正是打算将李群山暗算。

    却说曾猛找到李群山,心急道:“你且说,是不是得罪过一区寒白,听说他把你安排到明日决战的第一线了,那可是十死无生之事。摆明了要你死。”

    李群山将事情回想了一下,终于想了起来,道:“有一次,他落入魔教手中,吾没有去救他,想必是那次得罪了这人。”

    曾猛道:“吾今天悄悄开了城门,你快快跑罢,就算是这一次他整不死你,下一次还会整你,一定要整死你他才罢休的。”

    李群山道:“也罢,吾看吴柄章的那脸色,实在看不下去,明天出城打仗,然后就走。”

    曾猛道:“就怕到时你走不了,战阵之上,任你武功多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李群山心中感动,道:“你且放心,吾明天定然活着,不让那小人将吾害死。”

    曾猛去后,李群山暗想,这吴柄章一幅看不起吾的样子,吾何必在他手下受气,要灭了魔教,不一定要投靠朝庭才行,这一身皮,穿着真是难受,吾本是江湖逍遥客,何必受这气,明天出城,然后杀上天山,将几个罪大恶极之辈杀死,然后在恩施城中开一包子店,或是开一医馆,一生与有诗儿这般天人相伴,又复何求。

    李群山长于做包子,做小食,而且精于跃打损伤,做这两样,心中想起胡诗灵,这些日子,江湖有好事之辈,将胡诗灵比作天下第一美人,李群山听得直是发笑,心道:“这与梦中的选美有什么不同么?只是这里的女子,少了露面的极会,才会如此少见多怪。”极到胡诗灵为自己缝衣服的样子,脸上露出笑容。将剑抱在手中,沉沉睡去。

    天一亮,呜呜声中,无数兵马开出城外,李群山亦杂在人群中,一伙兵士之中,与李群山同一伙的兵士知道自已排在最前,开战之前竟然哭了起来。

    李群山一问之下才知,这些普通小兵,家中有老有小,原本只是拿一份军田,现在军田越来越少,租调却越来越重,若是自已死在战场上,担心家人无人可以为生。

    李群山暂代一伙之长,手下十多个小兵,有八家是如此,如今,朝庭给的军田被举人地主之类买的越来越多,荒年要卖田才可以为生,这一下,朝庭又要打仗,若是死了,谁与家人送终。

    当头一叫王阿生的小兵,哭着拿着长枪,他的兄长王阿定执意在走前面,为此找到当伙长的李群山数次,李群山看得心酸,便答应了。

    手下一叫王长生的府兵,怀中还揣着两个肉包子,原来他父从没有吃过肉,家中两个妹妹没有新衣穿,军田即便是收成好,一年到头也只能喝稀饭,于是王长生将两个肉包子揣好,想给自家妹妹尝一尝。也是今天要打大仗,才给府兵们一顿肉包子。平时有干饭便是了不起。

    众兵涌成一团,立好队形,王长生扯着李群山道:“伙长,吾听别人说,你是有名的大侠,能不能教吾两手功夫,最好是天上可以飞的好那种。”

    李群山道:“你想学功夫干什么?是不是学得一身好功夫去当镖师,吾听说你想当镖师?”

    王长生道:“是啊,那城中镖行走货,每次都能赚上大笔,吾同村的李二麻子,当了个镖手,他娘老子每天都有肉吃。”

    李群山道:“镖手也不是好当的,我曾看到绿林人物将镖手切成数块的,关键还是要有关系才行,跟你说了也不明白。”

    王长生道:“管不了那么多啦,总要活下去才成。”

    李群山心中道:“等会儿打完了,吾把吾那份包子让与你,让你老娘也尝尝肉包子,还有,等会儿一定要站在我后面,不要把头伸出来,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王长生道:“那怎么能行,伙长是个好人,怎么让你在前头挡箭。”

    李群山道:“那里来那么多废话,听我的便是了。”

    说话间,对面的阵形也排好了,只见初升的日光中,蓝布头一排又一排,比那蚂蚁还多。

    只听到后面鼓声猛然响了起来。大战正式开始了。

    周兵还是老战术,江峰带着马队,试着冲了几次,射了几波箭雨,

    对面土司兵阵形庞大无比,加之战胜了几次,士气极高,几次骑弓乱射,都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

    当即让李群山发生了目瞪口呆的事。

    后面一阵响动,那临时架起的浮桥都让后面的卫队沉入了水中,后面的督战队将大刀扬起。一幅要砍人的样子。

    呜呜之声响起,步队开始向对面的土司兵逼近,此时土司兵摆了一个防守的满月阵形,吴柄章正是打的中间突破的打算,而正中间,正是李群山和手下的府兵们。

    众军齐步向前,到了八十步时,全军立定脚步,向土兵方阵齐射,只见一波又一波的乌云飞向对面。

    经过了恩施城外的野战,此时土司兵早已带足了藤盾,只见对面在盾阵在阳光下如同万年老乌龟。发出乌色的光芒,加之此时的弓不再是杨木弓,只是普通的弓,射力不如以前,只见对方的盾阵上面长满了箭支,如同刺猬一般。

    带队将官大喝道:“前排齐射,后排抛射。”

    又是“缝”的张弓之声,李群山身为这一小队的队长,立于最前,听着头上飞过的箭支,那声音粗得如同暴雨一般,眼角看到一边的箭手竭力张弓,一次又一次向对方射出。神态紧张。盖因打仗是大型集体活动,与单个江湖争斗大大不同,每个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其他的事情谁也没有功夫去管。

    对面的土司兵阵形仿佛受到了一记重击,不少兵士死于箭下,地上绝对少不了死尸,只是每个兵士都忘记了害怕,只是听着鼓声,机械的向前,却不知踏死了多少受伤倒地的自己人。

    几次齐射后,土司兵倒下了不少人,土司兵不甘心受击,开始向周兵逼近,到了四十步,对面的土司兵可以看到脸上表情了,那是略带着兴奋,又带着紧张的表情,李群山看到中间一张脸,明显还是个半大小孩子,嘴上毛都还没有长齐。紧紧跟着头人的步调。

    那个小孩子将身体一倾,一箭正中他的头,血水流得不多,他正想扔出去的手斧掉在地上,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那箭头已深入了他的头部,外面的白羽还在抖动着。

    然后是一片打着旋儿的斧头飞向了周兵。

    这手斧带着风声,前排的官兵一下倒下了近半,不少人身中三四斧,李群山左边一队正,一斧正砍在面门之上,胸甲上也挂着斧头。死时尚不能闭眼。

    对面的投枪也投了过来,带动沉重的呼啸之声,被投枪穿过的人绝无生还之理,右边的队正便是被一枪投中,那枪头穿过牛皮甲,那队正被这一枪穿过后,尸体向后退了数步,只到撞到后面的箭手才停下来,却也没有叫出一声来。

    他死了。

    李群山大吼道:“举盾。”

    “咚咚”之声响个不停,李群山明显感动手上的盾重了不少,想必是上面沾了许多小手斧。

    对面的投枪也投了过来,此时后面将旗挥动,周兵又向前移动。不时有人被投抢对穿。

    这一段距离,正是周兵要快速通过的距离。

    李群山身前本还有一伙兵士,那一伙的兵士,都死个精光,李群山将一死去的尸体一手抓住,挡在自己跟前,不时有斧头和投枪扔到前面的尸体上,李群山的小盾牌早不知扔那里去了,手上抓着前排同伴的尸体,拼着头上的斧头向前,只感到手上连连震动,那是不断有手斧投枪投中的缘故。

    两军到了十多步时,齐齐停住脚步,然后齐声道:“嗨呀,刺啊。”这声音整齐如同山民的山歌,让人产生一点儿恍惚。又仿佛是清江的纤夫们的叫喊,仿佛没有一丝的杀意,只有那一种别样的平和。

    两边的长枪都向对方刺去。

    王长生就在李群山前面,一杆长枪将他刺穿,只是他双手将长枪抱住,没有让这长枪捅到李群山而已。

    两个带着血的包子从王长生的怀中滚落在地上,白白的包子上沾着王长生的血。那包子打个旋儿,到了李群山的脚下,然后不动了。

    李群山大吼着,将手里一投抢投出,他此时功力何等深厚,几个土兵成了一串糖葫芦。别人听到,似是平地起了个炸雷。

    王长生的脸上还有着平静,只是轻声说了声:“包子”,然后身体慢慢倒了下去。”闭眼的时候十分柔顺,也没有什么痛苦的神色,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他便这么死了。

    双方的长枪刺来刺去,然后近了是无数的刀锋。

    挤在一起时,死尸不能倒下,便挤在人流的中间,死去的人还狠命的将手中的长枪抓住。就这样挤来挤去,耳边全是对我双方的叫声,让人心智迷乱。

    李群山将手中的大刀片子舞成一片白光,在两军相交之阵,向土司兵阵线里面杀了一个小口。

    然后是数不清的长枪短刀,叫喊着挤在一起,这种地方,果然武功是没有用的,人便是闷罐头中的鱼,半分也动弹不得。

    李阿定惨叫一声,一土司兵的弯刀正没在他肚子里。李阿定狠命将对方的手抱住。不让对方松手,这也是他下意识能做的最后一个动作。

    那一刀捅死李阿定的土兵狠狠用脚一踹,李阿定便倒在地上,李阿生哭叫起来,本来这一刀捅死的会是他。

    又一土兵从后面向李阿生砍去。

    李群山不顾前面的人,马上一刀砍回去,那土兵身首异处。血飞三尺。

    血糊了李群山一脸,还没有来得及擦干,沉重的风声向后脑子击来。

    李群山用刀一挡,刀片子因为砍了太多人的原因,成了两半了。

    那斧头打在头盔上,发出一溜儿火星。

    战阵上杀人无数的李群山双腿一软,心想,就这么死了。这时,留在脑中的,似是胡诗灵坐在客栈床边为自己补衣服的情景。

    似是听到一声:“伙长”一个身体扑到自己的身上,

    无数双脚踩来踩去。没有人来得及看倒在地上的两个小兵一眼。

    这漫山的死人,谁来得及多看地上的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