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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舍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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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海盗正要发作,突然见楚凤箫横跨一步拦在我的身前,满脸赔笑地向那海盗行礼道:“这位好汉请息怒,这小子是在下的小奴,生来脑袋里就缺根筋儿,啥也不懂,得罪了好汉之处还望好汉见谅,莫与他一般见识。他说的确是实话,钱财什么的在下平时不敢让他带在身上,怕他扔了丢了或是无缘无故地给了人,在下的钱财全在船舱里,知道众位好汉不过是只取金银不伤人命,但求破财免灾,绝不敢有任何瞒报藏匿,还望好汉高抬贵手,饶了这小奴一回,终归我们不过是贱命一条,不值脏了好汉宝刀,请好汉饶命!”

    见楚凤箫如此说,我便也配合着装木讷,低下头不言不语。那海盗性格大约是个好虚荣的,被楚凤箫这么一捧一抬气就消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道:“得了,老子正好不想让咱这刀沾了这小王八羔子的脏血!滚到一边去!别浪费老子时间!”

    我便向着那些已经被搜完身的人堆中走过去,提在嗓子眼的那口气还未来得及放下,忽地被身旁一名海盗一把攫住了下巴,一对猥琐的眼珠子在我的脸上转了几转,笑道:“这小子长得倒是蛮清俊的,咱们三爷不是好这口么?带回去送给三爷好了!”

    其余的海盗听了便是一阵哄笑,听得一艘海盗船上有人高叫:“毛七!把那小子弄过来,让哥儿几个先解解闷儿!”话音落时又是一阵更大声的哄笑。

    这个毛七笑着将我踹了个踉跄,道:“快走,哥哥们在那船上正等着疼你呢!”

    我飞快地看了一眼楚龙吟和楚凤箫,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震怒和焦急,眼看便要摁捺不住,我向着他们一摇头,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出去,脚尖点在船舷上,纵身一跃,直扑船下汪洋大海——

    对不起了,楚龙吟,楚凤箫。谢谢你们给我这个异世人带来的所有美好的时光,我们的缘分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还好,最终我还能在你们的回忆中留下个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印象。就这样吧,保重。

    我闭上眼睛,心内竟异常的平静,海的腥味儿迎面袭来,几滴咸咸的海水飞溅上我的唇角。就在我做好了坠入海中的准备时,腰间突地一紧,整个人一下子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起来,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就被摔在了甲板上,一阵天眩地转。

    勉强睁开眼睛,见自己又回到了船上,身边立着一个蓝衫人,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这个人……是他!是那晚看到我和楚龙吟在甲板上相拥的人!当我看过去时他就走开了,但我记得这身蓝色衫子和他的身形,就是他!

    但见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条缆绳,绳的另一端缠在我的腰上,想来方才他就是用这条绳子将我从海面上硬拽回来的,竟是个武功高手。

    这蓝衫人冲着我微微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家伙还挺有种,宁死不屈呢。”

    我从甲板上站起来,见那毛七走过来向这蓝衫人道:“二当家的,这小杂种敬酒不吃吃罚酒,让属下来教训教训他!”

    原来这蓝衫人竟是这伙海盗的二把手,他之所以会提前出现在这艘船上想来是为了先探清船上情况,看样子这帮匪徒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犯罪团伙。

    蓝衫人只抬了抬手,毛七便不敢再多说,听得蓝衫人道:“叫兄弟们动作快着些,方才我见这船上有人放了只飞鸽,可惜发现时已经晚了,只怕是送信到岸上去通知官府的,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官船追过来,我们能不和官府正面交锋就尽量不交,毕竟取财为重,拿了东西赶紧走!”

    众海盗便齐齐应了,又从另外的船上跳过来七八个人,帮着甲板上的海盗一起搜船客的身。

    原本欲搜楚家兄弟身的海盗被方才之事打断了,眼下又重新拿刀逼二人脱衣,却又见蓝衫人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挥手阻住那海盗,只向楚龙吟道:“楚大人,小的们得罪了,待会儿官府的船若是追过来,还得劳烦您老帮着斡旋斡旋。”

    心中不由一惊:他是怎么知道楚龙吟身份的?莫非曾经见过?

    楚龙吟只淡淡看着他,并未说话。那蓝衫人便笑道:“楚大人是否正奇怪鄙人是如何知道您老身份的?不巧得很,这船在汀城码头靠岸时鄙人正好看见楚大人同那衙役头说话,能让衙役头毕恭毕敬的人自然不会是小官儿,虽然鄙人不知道您老官拜几品,不过大概总能够保我们这船上大大小小几十口小盗的命了,您老说是不是?”

    楚龙吟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道:“没错,我一人足已保你这十几艘船上之人的性命,财与物你大可取去,官府犯不着为了这点子东西冒险去抄你们老窝,然而人命么,我劝二当家的你最好是勿伤,人命关天,这天大的事犯下来,就是楚某人我也顶不住,尔伤人命,吾必诛之,因此你我双方还是互相行个方便,于彼此都有好处,二当家的以为如何?”

    蓝衫人笑起来:“楚大人气度非凡,鄙人着实佩服,就依楚大人之言罢,与人方便便是自己方便。”

    楚龙吟便指了指那几艘海盗船,笑道:“那就请二当家的将方才掳上船去的妇女还放回来罢,哥儿几个若想女人,城里花街柳巷全是识风情解人意的姑娘,不比这些个畏手畏脚吓破胆的女人们好使?”

    楚龙吟是以恶对恶,完全没有其它官员那伪清高逞正义的姿态,那样只会引起匪众们的反感,将双方更加推向对立的两极。

    蓝衫人果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楚大人果是与众不同,倒叫我等不得不领大人这情了!”说罢便挥了挥手,令那船上匪众将方才掳上船的女人们放了回来。

    就在这功夫里,听得一名海盗忽地叫道:“官府的船追来了!”

    海盗们立时紧张起来,手中钢刀晃晃,面色愈发穷凶极恶。倒是那蓝衫人沉得住气,提声道:“叫兄弟们拿了东西都回船上去!”一干海盗迅速撤离,眼看着客船上就只剩下蓝衫人和另两名海盗,一场风波即将过去,突地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其中一艘海盗船上,那船便剧烈摇晃起来,定睛看去,却是官府追来的船正在向着这边投掷巨石做的炮弹!

    听得楚龙吟低声骂了句“一帮蠢货!”,知道他是在气官府来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眼看就要过去的灾劫被他们一炮轰得形势大乱,当下也顾不得再谨慎行事了,冲着我一挥手示意我赶快逃开——不是我忘记了逃,而是方才在他与蓝衫人说话时我就已经尝试着偷偷走开,却被蓝衫人轻描淡写地点住了穴道,此刻立在原地却是一动也不能再动。

    蓝衫人看到了楚龙吟的手势,嗤笑一声,道:“楚大人,对不住了,显然你的官府朋友们没你这么识实务,是他们逼我不得不采取自卫手段的!”说着一把将我扯在身前,一手扼上我的喉咙,阴阴笑道:“不好意思了,楚大人的心肝儿鄙人要先借用借用了!”

    楚龙吟眸中闪过一抹急怒,然而面上仍旧沉着,道:“二当家的且住,待楚某前去同官府协商,放你们回去,你将他放了。”

    蓝衫人笑道:“楚大人,并非鄙人信不过你,而是鄙人信不过所有官府的走狗!我若将他一放,你们反过来继续追剿我们,到时我们哭都没处哭去!对不住了楚大人,你的小心肝儿鄙人要带走了!”说着纵身便要凌空飞上海盗船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见久未作声的楚凤箫飞身向前一扑,硬是牢牢抱住了我的腰,将蓝衫人的去势生生挡了下来!蓝衫人回手便也扼住了他的喉咙,立住脚来冲着楚龙吟阴阴一笑,道:“楚大人,这位是你的双胞兄弟罢?如今你最亲最爱的两个人都在鄙人的手上,令鄙人也甚感为难啊!以鄙人的功力只能带着一个飞过船去,另一个嘛,倒是可以放还,只是……究竟该带谁走又该放了谁呢?鄙人虽与楚大人你只有此一面之缘,然而对大人却是极为钦佩赞服的,不如这一次就送大人个人天儿——这两个人哪一个对大人你更为重要,鄙人就放走哪一个好了,那另一个就只好跟了鄙人走,做为鄙人的保命符。怎么样,楚大人,选一个罢,鄙人时间有限,我数十下,十下之内若做不出选择,鄙人就只好将其中一个丢下海去了。”

    楚龙吟眉头紧锁地瞪住蓝衫人,这选择无异于在那一世时最经典的无解之问:如果你的母亲和你的女朋友同时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楚凤箫是楚龙吟最疼爱的弟弟,而我……又是他答应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左手金,右手玉,舍谁取谁?这选择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难到连我的心都跟着痛起来。

    楚凤箫就在我的身边,他大声冲着楚龙吟吼:“救天儿!你听见没有?!救天儿!”

    楚龙吟眉头皱得更深,这不是什么疑难杂案,这是在亲人与恋人之间的取舍,我明白他有多为难,可我说不出话来,我无法给他下定决心的力量,只好垂下眼皮不去看他,不让他更加纠结痛苦。

    “救天儿!你这个混蛋!你还在犹豫什么?!”楚凤箫因嘶吼使得嗓子都哑了,他瞪着楚龙吟,双目通红。

    “时间到,”蓝衫人笑得恶意,他给出这样的选择题完全就是为了看楚龙吟的笑话,“楚大人,选吧!”

    楚龙吟闭了闭眸子,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没有任何的办法,他必须要选,这是将伤害减到最小的唯一途径。

    “你把……”他艰难开口,声音干涩,“……把舍弟放了。”

    “不——”楚凤箫大吼着,被蓝衫人一把推了出去,重重跌倒在甲板上,楚龙吟迈上前去扶他,被他挣扎着一把推开,回身便要冲向蓝衫人,而蓝衫人早便在推出他的同时挟着我凌空飞起,直直掠向距离客船最近的一艘海盗船。

    “回航!”蓝衫人一声令下,众海盗船冒着官府的石炮拔锚起航,而后回过身去望向客船上的楚龙吟,阴声笑道,“楚大人,不好意思了,你的小心肝儿我等留之无用,待逃过官府追击之后,鄙人会让他清清白白地沉尸大海,也算是鄙人对楚大人一表敬佩之心了!哈哈!”

    蓝衫人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怕楚龙吟为了救我而带着官府的人不依不饶地追到他们的老窝去,毕竟这帮匪众势力不小,若非做下了滔天大祸,官府也不愿意拼着伤亡惨重前去剿匪,在官府来说,让百姓损失些钱财远比率众剿匪死伤无数的代价要轻得多。

    我抬了抬眼皮,望向渐离渐远的那艘客船,我看见楚龙吟拼命抱着早已急了眼、欲跳下海凭游泳追上海盗船的楚凤箫,微微地笑了一笑。

    当我们必须在两样事物之间做出选择时,舍弃其中一样,也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蓝衫人将我交给毛七,让他押着我待在甲板上,以令官府的船投鼠忌器。顷刻间海盗的船们已经将官船抛离了数百米之远,当然,官府的船意在威吓,并不想真正的追击,于是很快在海平面上就已经看不到那些官船的影子了。

    毛七押着我进了船舱,向着蓝衫人道:“二当家的,这小子没用了吧?”

    蓝衫人看了看我,道:“先留他几天,那个姓楚的我看与这里的官儿有些不同,恐他破釜沉舟当真杀到岛上去,留下这小子说不定最后还用得着。”

    毛七应了,将我连拉带扯地拖到另一间较小的船舱里去,用绳子捆住手脚,临出门前威胁道:“小子,老实在这儿待着!倘若敢耍什么花样儿,老子将你大卸八块了喂海里的王八去!听到没有?!”

    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一副认命的样子,毛七不疑有他,关门出去了,并且从外面上了锁。

    知道自己一时半刻没有性命之虞,我也不急不慌了。静静地坐在地上,靠着墙壁,脑海里全是方才在那客船上的一幕一幕。我有点后悔了,后悔没有早早地告诉楚龙吟自己是个女人,倘若我就这么死了,那家伙岂不是要一辈子以为自己曾经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么?我也后悔自己的防备心太重,始终不敢亲口说出我喜欢他,很喜欢他,只是因为怕他因此而拿定了我,让我败得一塌糊涂。说来说去,我始终还是没能对他做到毫无保留,既然喜欢,就应该珍若生命,可我没能做到,我真是自私又功利,胆小且输不起……

    我还不能死,不能就这么死去,至少要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怪他放弃了我而选择了他的弟弟,必须要告诉他。

    睁开眼睛,慢慢地打量这间船舱,除了地上零七碎八地扔着些烂麻袋破木头什么的,并没有能够用来割开我手上绳索的锐物,纵然我现在解开了绳子也是无法逃出这船舱去。而且就算逃出船舱去又能怎样呢,茫茫大海,除了死路还是死路。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楚龙吟他一定会来救我的,我不能冒险惹怒这帮海盗,我要最低限度的自保,撑到他赶来。

    海盗的船疾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听得门外有人叫道:“暴风雨要来了!二当家的说今晚先到前面的石鱼岛上避一宿,通知各船兄弟上岛!”

    暴风雨……这么说,至少短时间内楚龙吟是赶不过来的了……

    一阵乱轰轰的脚步声在外面甲板上跑来跑去,想是这帮海盗正把船上的东西往岛上搬,因为这船身太大,没有办法弄到岛上去,只好把东西先搬下来,然后将船泊在海湾里,否则万一暴风雨将船打翻,海盗们这一趟就算白跑了,颗粒无收不说还失去了水和干粮等赖以在岛上短暂支持的生活必需品。

    忙乱了一阵,突然听得门外锁响,见是毛七进来,在我腿上踢了一脚,道:“下船!老子告诉你,现在老子把你脚上的绳子解开,你要是敢跟老子耍花样,老子立刻就把你丢海里去!”

    果见他俯下身解去我脚上绳子,而后一把扯着我的衣襟将我从地上揪起来,推着我往门外走。但见远处天际有那么一大片黑滚滚的云,云中时不时还有电光闪过,果然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再看眼前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孤岛,像是礁石堆积而成,上面寸草未生。

    海盗们正忙着搬东西和找能避风雨的落脚处,好容易在一座半高的礁石山上寻到了两三个山洞,勉强能把抢来的物品和船上的东西放进去另塞上十来个人,剩下的人只好就在乱石丛中用油布搭上简易的避雨棚暂避。

    毛七将我推进蓝衫人所在的最大的那一个礁石洞,将我扔到角落里,又威胁了几句,料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大可能逃走,便放心地去帮其它人搬东西了。

    这帮海盗抢来的东西还当真不少,甚至还有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想来也是,海盗也是人,也得生火做饭过日子,何况他们的前身都是被洪水冲毁家园无地可种没有收入来源的平常百姓,因此连生活用品都不放过的行为倒也解释得通了。

    穷则思变,贫穷总能让一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将灵魂出卖给魔鬼。

    不一刻,众海盗收拾妥当,开始生火烤肉吃晚饭了,我静静地坐在角落里,趁着这伙人喝酒说笑的功夫向洞外不动声色地张望,思考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出去。然而目力所及之处除了礁石之外并没有能够赖以避身的地方,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海盗找到,更莫提还有一场不知破坏力几何的暴风雨了。于是还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等暴风雨过去再想办法。

    一时众海盗酒足饭饱,三五一伙地或在洞内或在洞外坐在一起聊天打屁逗闷子,眼看着海上乌云越压越低,海风越吹越劲,海盗们也有些坐不住了,纷纷静下来在各自避身处躲好,蓝衫人则命人用一块大的油布将洞口挡住,以免待会儿暴雨刮进洞来湿了抢来的物品。

    没过多久便听得外面狂风大作海浪咆哮,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响一般直震得人耳朵生疼,海上的风暴远比陆地上的风暴强烈得多,鬼哭狼嚎了大半夜,人的神经都有些绷不住了。

    当风暴终于过去,洞内的众人才堪堪松了口气,蓝衫人命令将火把点上,而后撤去洞口油布,检查一下外面有没有人受伤或是失踪什么的,一时传信回来,说有一名海盗被风暴卷起的大石块砸到了头,脑浆子迸了出来,当场毙命,另还有几人受了不同程度的砸伤,除了这几个头破血流瘸胳膊断腿之外,其余人都还好。于是蓝衫人就命人替伤者先简单包扎处理,死了的那一个将尸身拖到礁石上,走的时候一并带回去下葬,其余人原地休息,待天亮后再装船出发。

    海盗们因死了一个同伙又经历了大半晚上的风暴洗礼,早就没了什么心思和力气再折腾,一个个都沉默下来,转眼间整个岛上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古怪的沙沙声在静夜里传进了洞中,我因一直没有入睡所以听得很清楚,睁开眼向洞外望去,外面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正疑惑间,忽听得外面有人暴喝了一声:“他娘的——这是什么东西——”

    于是整个洞里的人都被惊醒了,蓝衫人命毛七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毛七才奔到洞边,便听见洞外骤然间响起了一片惊呼和惨嚎声,蓝衫人忙令人将火把燃起,正见毛七奔回来,脸色刷白如纸,颤抖着道:“二……二当家的,外面……外面不知为何……竟、竟……”

    蓝衫人不耐烦了,断喝一声:“说!到底怎么了!?”

    “鳄鱼——外面全是鳄鱼!”毛七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一时间举洞皆惊,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海域里出现鳄鱼,想来就是那种名为“湾鳄”的咸水鳄了,这种鳄是所有鳄鱼种类里体型最大的,在那一世时据说人类所发现的最长的一条湾鳄竟达十米!而我更清楚的一点是,鳄鱼绝对是自然界中最凶猛的杀手,它上下颌的咬力比狮子、海龟、鲨鱼都要大出数倍去,一旦被它咬住,能生还的机会简直太少太少了。

    “鳄鱼?鳄鱼怎么会突然涌上岛来的?!”蓝衫人显然也有些慌了,一两条鳄鱼或许还好对付,若“外面全是鳄鱼”的话,这么一大伙海盗只怕全都要葬身鱼腹了。

    想来这些鳄鱼是被死了的那名海盗身上的血腥味儿吸引来的,它们杀心已起,这伙人凶多吉少!

    没等蓝衫人做出对策,便听得洞外惨呼声越发响成一片,已经有海盗开始往洞里跑了,照这样下去,鳄鱼们轻而易举就能把所有人堵在洞里一网打尽。蓝衫人情急之下只好先命众人拼命顶住,然而刀剑根本就伤不了皮糙肉厚的鳄鱼甲,鳄鱼们直如虎入羊群,大肆展开杀戮,一时间洞外血肉横飞,洞内腥风扑鼻,甚至有胆小些的海盗直接拿刀抹了自己脖子,宁可死得干脆一点也不想被凶残的鳄鱼撕咬分尸。

    眼见洞内众人就要失控,蓝衫人也早没了主意,脸上阴晴不定地似乎在想着独善其身,用轻功什么的一个人逃走,而他若逃走了,洞内这伙人群龙无首势必崩溃,到时后果有多惨烈已经不堪设想……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死在鳄鱼的嘴下,不想被扯得肢体分离内脏流一地,那样的话我就是做了鬼也会觉得恶心的。

    我站起身走到蓝衫人的身边冷冷看他,他盯向我,道:“你倒是挺镇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么?”

    “被你们带到老窝去不也一样是死么?甚至还生不如死,如今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已经比我预期得要好多了呢。”我讽刺地淡淡一笑。

    “那我就成全成全你,把你丢到洞外去,让你死个痛快。”蓝衫人阴冷地道。

    “二当家的想自己离去么?就算回去以后说是鳄鱼将你的兄弟们都咬死了,只怕也难服众口,你这个二当家的以后可不好混呢。”我也冷冷地笑。

    蓝衫人被我识破了心思,面上表情愈发凶狠,然而我说的却又是实情,他一时也想不出话来反驳。

    见将他激得差不多了,我话锋一转,淡淡地道:“二当家的,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蓝衫人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我居然还同他提什么交易,不由带着丝疑惑地盯住我:“什么交易?”

    “我有个能逼退鳄鱼的法子,用你几十个兄弟的命换我自由安全地离开,如何?”我道。

    蓝衫人虽然信不过我,但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眼看堵在洞口的海盗就要支撑不住,鳄鱼便会涌进洞来,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头一点:“成交!”

    “请先将我手上绳子解开。”我道,蓝衫人知道我也逃不掉,手一挥,绳子便断为两截,我边揉着被勒疼的手边道:“鳄鱼的弱点在它的眼睛和鼻子上,尤其是鼻子,让你的手下尽力攻击鳄鱼的这两处,必有事半功倍之效。”依稀记得从书上看到过有关鳄鱼的介绍,说到鳄鱼鼻子上神经发达,一但遭遇重击便会软弱无力。

    蓝衫人便依言高喝着让众海盗如法炮制,果见顷刻间有七八条鳄鱼被打得缩了回去,然而……然而洞里的我们低估了这些鳄鱼的数量,这一批被打回去,下一批紧接着又涌上来,很快海盗们建立的那一点点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叫人把火点上,把锅架起来!”我指着他们从船上搬下来的物品问向蓝衫人,“这些东西里有油么?”

    “有……”蓝衫人已经被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鳄鱼吓得慌了神,甚至刚刚有一条冲破了防线直接窜入了洞中,被他一拳捣在鼻子上又痛苦翻滚着退了出去。

    “把油倒进锅里烧!快点!”我狠狠推了他一把让他保持清醒,到底他是有武功在身的,很快镇定下来,吼着指挥海盗们将锅架上用火烧油。

    “你这是想干什么?”他额上冒着冷汗狐疑地问道。

    “大勺子或是瓢什么的有么?找出来,等会儿油烧得滚了之后就让人舀了往鳄鱼身上泼,眼睛鼻子是重点!”我也吼着——海盗们的惨叫与惊呼充斥了整个山洞,若不用吼的根本就没办法让蓝衫人听到我的声音。

    蓝衫人明白了我的用意——鳄鱼的皮太硬,刀剑什么的轻易伤不了它们,而油不一样,如此的高温足以将它们烫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众人大力往锅下添着所有能烧的东西,一大锅油很快便烧得滚了,众人便拿了大勺子或瓢、盆、碗,舀上热油狠狠往那已经堵在洞口的鳄鱼身上泼去,着了油的鳄鱼痛苦万分地打滚挣扎,有人把火丢在它们的身上,火借油燃,一时间洞外一片火海,将鳄鱼和人隔在了火海两边。

    见这一方法奏效,残余的海盗们这才镇定了下来,然而这洞内不能久留,时间一长空气就会被火烧完,众人不被鳄鱼咬死也得在洞内憋死。于是派了几名敢死海盗用桶拎着热油从洞内出来,见着鳄鱼便泼,另有几个用油画了个大大的圈子再使火点燃,洞外因此便腾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间供洞中之人出来透气。

    海盗们把火堆和锅从洞里移出来,继续点火烧油泼鳄鱼,这其间也有鳄鱼中的敢死队员不畏滚油窜入火圈中来咬死个把人的,双方伤亡都十分惨重。

    眼见着天色渐亮,岛上景物渐渐能看得清楚,鳄鱼们终于顶不住滚油的威力,慢慢退了开去,直至潮水涨起来,这伙可怕的杀手便潜入海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