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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龙吟若在洛城找不到我,一定还会回到清城来的,为了避免再次与他擦肩而过,我才决定前往清城,就在那里守着。
王爷无论如何也要与我同行,他说他反正是个闲散王爷,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不陪着我到处走走难道还要陪着宫里的老太监打嗝放屁逗闷子么?
……于是我们原班人马就又从京都折去了清城。一路上我无心赏景也无力“到处走走”,每天就只陪着王爷在马车厢里闲聊。自从突然与他成了父女关系,两个人相处时的感觉就有些变了,他明明年纪还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而我的心理年龄做他的妹妹还好,做女儿的话……还真是有些别扭,“父王”什么的也叫不出口,好在他根本不介意这些称谓,允许我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仍旧称呼他为王爷。
抵达清城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的中旬了,天寒物馁,满城萧索。王爷的别苑我已来过一次,如今却是以主子的身份住了进去,这世间的事还真是难以预料。才一安顿下来我就请求王爷派人去清城衙门里打问楚龙吟的消息,结果仍然是一无所获,就连楚凤箫都失去了踪迹,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耐心等待,我每天足不出户地待在王爷给我安排的小楼里,练字帖,学刺绣,看书,以及……照看孩子。
我终究还是没能抵御得住母亲天性,看着那孩子一天天长开的小脸儿,那眉眼,那唇颊,如此生动,如此鲜活,是我十月怀胎孕育出来的,曾在我的身体里律动过的,与我血脉相连心灵契合过的,他对这世事一无所知,他一清二白的来到这个人间,他甚至还没有睁开眼睛看清楚这繁华尘世,他还有一辈子的时光去享受幸福——我怎能,怎能如此冷血地剥夺他的生命?!孩子……的确是无辜的,他没有义务去为他的禽兽父亲承担恶果。
我的转变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王爷,从我临生产之前时起他就在天天给我讲宫里那些小皇子小公主儿时的趣事,他的心意我完全明了,对这个孩子的隔阂在他的努力下被我深深埋入心底,我不确定我能否像其他母亲那样全心全意爱这个孩子,目前我只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再兴起杀掉他的念头。
王爷比我更喜欢这个孩子,每天都要将他抱在怀里逗弄上一番,他要我给孩子起个名字,我不肯,他就只好赐了孩子一个小名儿,叫作康康,他是在告诉我,做为一个母亲,孩子能够健康长大应是她最大的幸福。
眼看距我与楚龙吟分开的那一天将满一年的时光了,时间越久我就越觉得以前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有时候我甚至怀疑那些片断都是我臆想出来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楚龙吟这个人,根本就没存在过我与他的那段情。
这就是时间的可怕力量么?如果连爱都可以淡化,那么我本最不擅长的恨是否也会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刺痛?我会不会因为孩子的关系而在数年之后接受了楚凤箫?人真是可悲又可耻的生物,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又何以去控制命运?
说到一年,我忽然想起了和庄夫人的那个约定,当初因为楚凤箫要公开操办我和他的婚事,我怕庄夫人听到消息后逼庄秋水自裁,却因被楚凤箫禁锢着没法脱身,就让楚凤箫去把庄夫人安抚住,他向来口灿莲花,又善于拿捏人心,最终果然被他安抚住了,只是庄夫人无论如何不肯撤销一年之期,这已经是她的底限了。
于是我便找到王爷,对他说了我想认庄秋水为义兄之事,没有提及我被他看过身子的尴尬事,只说他曾救过我一命,无以为报,只好认他为兄,愿同他一起为庄夫人养老。王爷听罢笑了起来,道:“他若做了你的义兄,便成了我的义子,我倒是无所谓,平白捡了个闺女又捡了个儿子,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庄夫人这个义夫人我却是不敢认的,被人说成我变着法子讨庄夫人过门儿,这罪我可担不起!”
知道王爷是在开玩笑,我不由也轻笑不已,道:“天儿又给您添乱了,原本这件事去年就定好了的,只不过因为突然之间出了那么多的事,这件事儿就给拖住了。再说义父女、义兄妹这类的关系没有连带性,您是您,庄夫人是庄夫人,不能合成一家来认的。这一层天儿问过府里的老嬷嬷们,她们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天儿才敢跟您提起这事,否则以庄先生仵作的身份我也不会让他跟皇家人沾上关系。既然认义父女、义兄妹不能混为一谈,这样的话天儿便也没什么顾忌的了。”
王爷笑着抚了抚我脑后发丝,道:“就这样罢,我替你做主,亲笔一封,你拿了去给了庄夫人,顺便带你那位义兄到咱们家来吃顿饭。”
我点头应了,拿着王爷的亲笔书信,带着小江出得门来。一路直往清城衙门,从偏门进去,寻到庄夫人母子的小院,庄夫人正在院子里晾衣服,一见我穿着女装进来先是愣了一阵,而后才认出我来,几步过来拉住我的手,满脸心疼地道:“我的天儿!一年未见,怎么瘦成了这副样子!快快——快进屋说话!秋水!秋水!泡茶!”
我跟着庄夫人进得屋去,见屋内还是那熟悉的摆设,庄秋水正从窗边桌旁站起身,眸子在我的脸上定了一定,而后道了声:“天儿。”
“先生。”我冲着他笑了笑,顿时一股曾经沧海的情绪油然而生。这一年来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可无论周遭经历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个男人却始终淡淡然然地立在那里,不被任何事任何人所影响,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一时泡上茶来,庄夫人请我落座,看她的神色很有些复杂,我也不想解释太多,直接把王爷的信拿给她看,她看完后脸色更加复杂了,半晌不知该作何反应,我便微微笑道:“伯母,天儿知道您的风骨和气节,更知道庄先生的为人清清白白,您当真不必再证明什么,都说老天有眼,老天一直在看着,您是什么样的人,庄先生是什么样的人,老天他都清清楚楚,所以无须再证明了,眼下既然有了这么一个两全齐美的结果,您再强求的话可就脱离本意了。天儿一直敬服庄先生为人处世之道,今日既有王爷亲自做主,您何不索性放开手,和我们一起接受这个圆满的结局呢?”
庄夫人低头沉默了一阵,终于长叹了口气,道:“罢了,许是我老了,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既然天儿你都可以坦然放开,我这老婆子又有什么放不开的呢?再说……王爷这手谕上写得明明白白,已认了秋水为义子,我又岂敢逼着他自我了结?罢了,罢了。”
王爷的手谕我并没有看内容,原本认义父义子这种事就只是仅止于双方之间的关系,譬如王爷认了我做义女,不代表我的兄弟姐妹就都成了他的义子女,这种关系只存在于当事人双方之间而已,也就是说,如果我认了庄秋水为义兄,不代表他就成了王爷的义子,可听了庄夫人这么一说我才知道,王爷竟在他的手谕里直接认了庄秋水为义子,如此一来等同于王爷和庄秋水之间产生了直接的关系,王爷这是替我上了双保险,也许仅让我认了庄秋水为义兄还不足以令庄夫人回心转意,可一旦庄秋水成了王爷的义子,那么庄夫人就再也没有办法逼庄秋水自裁了。王爷虽不知道我要认庄秋水为兄的目的,不过聪明的他还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帮我,毅然无视了庄秋水仵作的身份,将他认做了义子。
见庄夫人终于不再坚持,我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心情顿觉轻松,亲亲热热地叫了庄夫人一声“娘”,连义字都省去了,庄夫人被我这么一叫也开心起来,她本就是个爽快人,想来也觉得自己再纠结此事没什么意思,便彻底抛了开去,喜气洋洋地就要下厨去给我做几样好菜。
我提出了王爷要请庄秋水去别苑用饭的事,庄夫人只好作罢,对庄秋水千叮咛万嘱咐一阵,惟恐他去了王爷府上后失了礼数,最后亲自把我和庄秋水送出了门外。
庄秋水换上了我曾给他买的那件袍子,一路上仍然是少言寡语,我便问他可曾见过楚龙吟,他摇头说不曾,我便未再多问,带着他回至王府别苑。
王爷一向不爱讲排场,因此晚饭就在小厅里摆了一小桌,我们三个人围桌而坐。饭间王爷细细问过庄秋水的年龄家世以及兴趣爱好和平日的工作状况,庄秋水也都一一老实答了,王爷又问他愿不愿去做郎中——毕竟仵作一职在古代属于下九流的行当,王爷虽不在乎身份尊卑,可毕竟他身后还有整个皇族,不得不顾及皇上的面子。
我本以为庄秋水属于爱尸成癖……咳,的那一种人,起码是对验尸这个职业相当感兴趣的,一准儿不会答应王爷的提议,却不成想他居然一口答应了,这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怕他是不敢违逆王爷的话而勉强答应,我趁王爷起身去如厕的空当悄悄问他:“先……大哥,你若不喜欢当郎中就直管同王爷说,王爷不会介意的。若你不好意思出口,我便替你去说……”
“不必,”庄秋水淡淡地道,“做什么都一样。”
“真的么?”我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真的,”他看着我,“我没有骗你。”
嗯……那就是真的了,庄秋水不会说假话。我放下心来,其实我也是个俗人,真心觉得做仵作到底不如做郎中,一来郎中比仵作收入高,二来也更容易被人接受,否则以庄秋水这样的性格只怕连媳妇都不好找。
于是等王爷一归座我就立刻央求他派人在清城最好的地段儿帮忙租个店面给庄秋水开医馆,惹得王爷故意满脸醋意地说我有了哥哥忘了爹,还有什么以权谋私吧啦吧啦的,我也不去管他,又不是白落他一间铺子,总归庄秋水赚了钱后会还给他的,尽管可能还债要花的时间会长些……
整件事情的结果高出我的期望值甚多,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是头一回如此高兴,忍不住多喝了几杯,庄秋水在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就醉倒在桌,被王爷派人架去了客房睡下,又让人给庄夫人带了个信儿以免她担心,最后桌上就只剩下我和王爷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盏地喝了个痛快。
从小厅出来时我已经醉得东倒西歪,王爷也不让侍女过来掺和,亲自扶着我下了台阶,慢慢地穿过花园往我所住的小楼行去。月上中天,清冷中透着无限落寞,王爷仰起头来赏月,未防我脚下趔趄了一步跌在他怀里,被他轻轻搂住,未再放开。
“天儿……”我听见他在耳畔低喃。
“王爷……谢谢您……”我仰脸诚挚地望住他,“我知道,一万个谢字也报答不了您对我的恩情,是您帮我重生,帮我振作,我……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求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度过此生,孝敬您老,做您真正的女儿……”
他在我耳畔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低低地道:“……唉,罢了,终究你是你,而非那个人,谁也替代不了谁……我还奢求什么呢?老天待我已不薄了……做女儿罢,女儿总归是一辈子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