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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开楚凤箫的手向旁边挪了两步,不去看他但是他眸子望在我的脸上,口中却在答着楚龙吟的话:“你感觉琉璃窗是为什么碎的?显然凶手是强行破窗而入。”
“破窗而入必然会发出声响,怀清世子有时间呼救或逃出卧室——就算他没有来得及逃,睡在外间的下人难道听不到琉璃碎掉的声响么?”楚龙吟边说边转头向着身旁的九王爷道,“让人把怀清世子的长随找来,我有话要问。”
——这家伙居然把九王爷当跑腿儿传话的使了!
九王爷掩饰住眉眼间的欣喜之色,也顾不得装腔拿乔了,转身就往外间走,直把旁边的逸王爷看得目瞪口呆,睁大了眼睛用口型问楚龙吟究竟是怎么回事,楚龙吟假装没看见,摸着下巴低了头佯作思考。
九王爷很快便回来了,向楚龙吟笑道:“怀清这次来似乎并未带着长随,这房间只他自己一人。”
楚龙吟点着头道:“若是这样的话倒也能勉强说得通:这山中夜里风大,昨晚尤甚,怀清世子被害之时又是众人睡得最熟的时候,因此凶手打破了琉璃窗进得屋中而没有被别人听见也能说得过去。只是——怀清世子就在与侧室一墙之隔的卧室,睡得再熟也该能听到琉璃碎掉的声音罢?又怎么会毫无准备、毫无打斗迹象地就被凶手杀害了呢?”
“怀清世子从沉睡中醒来,反应自然不如凶手快,凶手穷凶极恶,会不会惊醒受害者并未在他考虑之内,就算受害者奋起反击,只怕凶手也是抱定了必将之杀死的决心,所以破窗而入的目的只是为了更快地直接面对受害者并将之以最快的速度杀死,然后逃离现场。”楚凤箫道,“虽然怀清世子未带长随,但走廊里有巡夜的下人,凶手无法从门外进入,只能破窗。”
楚龙吟对楚凤箫的这番推测不置可否,只是在屋中边踱着步子边思索,道:“通过昨天对别苑中所有人的问讯可以得知,遇害身亡的怀明、怀熙和怀清世子虽然都各有或大或小的仇家,然而与这三人同时结仇的却只有一家,那就是几乎人尽皆知的怀谨世子,所以我仍然认为这三起凶案的最大嫌疑人就是怀谨世子。”
“可怀谨世子在第二件和第三件案子里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楚凤箫道。
“所以我们就来推翻他。”楚龙吟毫不动摇地果断道。
“要如何推翻?”九王爷插口,眸子里闪着兴奋的光,灼灼地盯着楚龙吟,完全忘记了怀谨是他的侄孙子。
“先去怀谨世子的房间看看。”楚龙吟冲着九王爷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让他在前带路,免得怀谨世子到时候阻挠。
一行人从怀清世子陈尸的房间出来,由九王爷在前带路前往怀谨世子的房间,下到二楼,走至怀谨世子房门前时楚龙吟“唔”了一声,道:“怀谨世子的房间原来是在怀清世子房间的楼下,而在他房间的正对面,又是怀熙世子的房间……嗯。”
“这并不能证明怀谨世子就是凶手。”楚凤箫在旁冷冷地道。
“我们且看就是了。”楚龙吟也淡淡地回了一句。
有九王爷顶在前头,怀谨世子自然不敢阻拦楚龙吟进房调查,才一进门便是一大股子扑鼻的酸味儿,九王爷不由皱着眉头问怀谨世子:“你这是捣的什么鬼?!把醋坛子搬到屋里来了么?!”
“打猎的时候冻着了,有点伤风,所以在房里熏了醋。”怀谨世子大大咧咧地道,用手一指壁炉上吊着的一只锅子,见里面正蒸腾着浓浓的水气。
“整这么大一口锅熏醋,你也不怕呛死!”九王爷好笑又好气地道。
“嗨!用小锅还得一个劲儿地往里添醋,太麻烦,直接用大锅才解气。”怀谨世子笑道。
“麻烦也是下人的事儿,又不用你动手。”九王爷伸手抓住楚龙吟的手,就势将他带进内间去。
怀谨世子跟在身后进去,笑着道:“他们总进进出出的不也一样是麻烦么!”
我跟在最后面进了里间,不动声色地向着四周打量,见房内布局同其它房间并无二致,只是在壁炉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弓——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些世子每年来别苑聚会都要打猎,自然会带着自己的弓箭来,就连已经遇害了的怀明、怀熙和怀清世子的房内也有弓箭。
见里间卧室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楚龙吟便提出要到侧室去看一看,怀谨世子倒并未生气,反而笑道:“看罢,看罢!看过了你也就可以死心了!我本来就不是凶手,你就是把这屋子翻个底儿朝天也不可能找出什么来。”
楚龙吟不置一词,只管推门进了侧室,我悄悄拉了拉逸王爷的袖子,逸王爷便也带着我跟进去,九王爷才要进来,却见楚龙吟回头看了他一眼,飞快地打了个眼色,九王爷立即明了,欢欣地回了一记眼色,转头留在了卧房,没话找话地同怀谨聊起来,把他阻在了侧室外。
楚龙吟扎着头开始四下里检查,楚凤箫便立在旁边冷眼看着,见楚龙吟这儿抠抠那儿摸摸,随手又开了窗户往外瞅,上看看下看看,挠了挠头缩回脖儿来,转脸向逸王爷道:“这侧室里是不是有些冷?”
逸王爷感受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几乎同门外廊里的温度差不多。”
楚龙吟指了指窗外:“昨夜刮了大半宿的风,约摸是寅时四刻(凌晨四点)停的,现在外面一丝儿风也没有,那么这个东西就不会是我方才开窗的时候被风吹进来的了。”说着将手举起来给我们看,见指间捏着一片枯草叶,另一手又指指窗棱内侧,“这里还有一些草沫,说明这窗户在今晨寅时四刻之前曾经被打开过,而且打开的时间不会很短,再结合这侧室内此刻的温度,足以证明怀谨世子侧室内的这扇窗——昨晚至少有一个时辰以上的时间没有关着!”
“这么冷的天,昨晚又一直刮着风,怀谨开着窗子是为的什么呢?”逸王爷皱起了眉头。
“怀谨世子说他昨夜到怀修世子房中下棋直至五更天亦即卯时初(凌晨五点)方回来,而风在寅时四刻(凌晨四点)左右就已经停了,这便说明这间侧室的窗子在怀谨世子前往怀修世子房中之前就被打开了,也就是说,这扇窗,几乎整晚都是打开着的,直到今晨才刚关上,而开窗之人,必是怀谨世子无疑!”楚龙吟慢慢分析道。
“可怀谨一整晚都在同怀修下棋,与怀清被害时间有冲突,他没有机会去怀清的房内行凶,那么他把自己侧室窗户打开……难道是为了配合真正的凶手——真凶其实另有其人?!”逸王爷推测着望向楚龙吟道。
楚龙吟沉思了一阵,压低声音道:“有帮凶这一可能性虽然存在,但我更倾向于是凶手单独作案,说明白些——我认为凶手就是怀谨世子一个人!否则他自己虽然有了不在场证明,又怎么替他的同伙去找不在场证明?别苑里现在上上下下就这么多人,挨个儿问去谁也漏不掉,再说,若他当真有同伙,又何苦在第一件案子中先把自己置于嫌疑犯的处境上呢?”
“你的意思是……”逸王爷似是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楚龙吟挑了挑唇角:“怀谨世子在第一件案子中堂而皇之地入室杀人,支走怀明世子身边的下人,杀掉怀明世子,伪装凶手跃窗逃走的现场,而自己留在原地,以能最大程度地引起众人的怀疑,从而促使九王爷下令着人将他看守起来——这是欲擒故纵之计,正因为有了两个看守他的人做证,他才能在第二件案子中使用巧妙手段在看守人的眼皮子底下将怀熙世子杀之,从而逆转自己所处劣势,非但掩盖了第二件案子,还一并将第一件案子带来的嫌疑一举洗刷,如此一来即便他最终把怀清世子也杀害,大家的念头里也会根据第二件案子里他的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来确认他并非凶手——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杀人手法颇具自信,就算我们怀疑到他的头上,也无法拿出证据来证实他的手法,这便是他的计划,虽然只是出于我的臆测,但我认为大方向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那么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破解杀人手法了?三件案子的杀人方式几乎一样,除却第一件,后两件几乎完美得无懈可击,龙吟你心里可有了大致的推断?”逸王爷问。
“第一件案子已经可以不用考虑了,”楚龙吟道,“因为那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当面杀害,用刀直接捅入心口,溅了血的衣服扔到楼下,没有什么花哨可言。关键在于第二件案子,从头至尾怀谨世子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下,他是如何做到从这间屋子跑到隔着偌大一块空地的对面的屋子里将怀熙世子杀害的呢?”
“可以确定的是,怀谨世子绝未走出这房间半步,且据负责监视他的怀修和怀贤世子的证词所说,整个晚上怀谨世子停留在他二人视线之外的时候只有两次,即是怀谨世子进入侧室如厕,每次不超过一柱香(约五分钟),并且很快就从侧室出来了。”久未出声的楚凤箫道。
“所以这两次各一柱香的如厕时间就是关键!”楚龙吟转头望向窗外,对面就是怀熙世子的房间,“又是侧室……又是在侧室,究竟这侧室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你莫要忽视了杀死怀熙世子的凶器是什么,”楚凤箫淡淡地道,“匕首,怀谨世子是如何在自己房间的侧室里把匕首插到十几丈之隔的对面房间里的怀熙世子的胸口上的,且你也莫要忘了,怀熙世子的死亡时间是天未亮之前,那时他应该还在床上睡着,这匕首是如何穿透了琉璃窗、怀谨世子又是如何能保证怀熙世子碰巧在那个时候会从床上起来的呢?”
“鉴于怀谨世子确乎不可能出得这房间,就算他翻窗出去顺着烟囱墙爬上爬下,一柱香之内也决计赶不回来,所以这第二件案子应当是远距离杀人。”楚龙吟转身面向着窗外边思索边道,“若是远距离杀人,通常会用到的法子就是通过弓箭,且怀谨世子房中也的确有弓,但真正的凶器却是匕首……”
“会不会是把匕首绑在箭上,再在箭尾缚上一根绳子,用这样的方法把匕首当成箭射到对面房中去,然后往回拽绳子……唔,不行。”我说了一半,发现不对就住了口,因为这样的话会把匕首也一并拽回来的。
楚龙吟闻言却转回身来笑着将我望住,道:“天儿的思路倒是颇有新意,我们姑且忽略琉璃窗的问题,只说把匕首绑在箭上用弓射出去,这个法子应当是可行的,当然,绳子是不能缚在箭上的,所以会不会是谁在怀熙世子遇害后不久进了他的房间把箭收走了?这样的话倒符合了怀谨世子有帮凶的说法了。”
“那么我们将所有人的房间整个搜查一遍就是了,”逸王爷道,“世子们所用的箭上都刻着自己的名字,这一点倒对破案有所帮助。”
楚龙吟便将头一点:“虽然我不认为怀谨世子有帮凶,但目前来看也只能先证明这一点是否正确了。”说着便出了侧室,在九王爷耳边如此这般悄声说了一阵,九王爷会意地起身,带着怀谨世子离了这房间自去行事,剩下我们几人仍旧继续调查案情。
楚龙吟用手指弹了弹侧室的琉璃窗扇,道:“你们说,怀谨世子开了一宿侧室的窗户,为的什么目的呢?或者我们换一个角度来想——开一宿窗,通常会导致怎样的情况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