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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瑞”,是山下的那些人所说;“祥瑞”,可以是一种天象,也可以是植物、动物、人。
他们能让周遭的事物往好的方向发展,例如让一座城风调雨顺,让干枯的河水重新涨水。
我们“葛天”氏一族,就被如此称呼。不过,山下的人不会称呼我们为“葛天”或者祥瑞,而是“灭蒙鸟”亦或是“羽人”。
我是第一个诞生于中原的“葛天”,与其他族人不同,他们是因为战乱而被迫迁徙至此。
“嘿!燕平!”
回过头,在茂密的树叶之间落下一个身影,是一位老熟人。
他仰头长叹,“相比于闹市的喧嚣,果然还是山林间的日子清闲自在啊。”
“当真如此吗?这山林间的鸟啼兽吼,比起市井的喧闹,哪个更为扰人清静?”
他低着头,想必是在思考。不过一瞬,他回答道:“按你的性子来看,应该是各有其扰人之处。”
“那么你觉得呢?”我反问道。
“要我说啊……我能在山下见到许多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也能听闻诸多我不曾所知的趣闻轶事。这山里的日子固然清闲,却没有山下活得充实。”
哪怕是同族,彼此间的性格爱好也有所不同,就像遮盖我们身影的这棵槐树。哪怕同一棵树生长出来的叶子,其形状脉络也有所不同。
“不过说实在的。山下人常会有些新奇的创造,这些东西学来,将来可能会派上用场。”
“的确如此。”我说,这一点我不可否认,从山下人那学来的砖瓦技术,使我们的巢穴避免了被雨水浸泡。
“燕平……我想有一些话要找个机会和你全部说干净。”
我看着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变得像隔壁树上那个自称“教书先生”的同族一模一样古板而严肃的神情。
看来,他的确是去了祠堂,并观看那些死去同族的“骨”了。
“再会了,燕平。”他将一块深褐色核桃壳交给我,也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雕琢而成——在这仅拇指大小的核桃壳上雕琢出流水潺潺,鸟飞兽走,树林茂密的景色。
“这是一位木匠赠送于我的,现在我转赠给你。”
“这是为何?”
“你不愿意离开这片土地,是因为你不舍得这里吗?”
“不是,我只是还找不到应当离开的理由。”
“如此看来,按“教书先生”所说的,应该是“时机未到”。你早晚有一天要下山的,这核桃雕刻就当做我给你的纪念吧。我走之后族群就剩你一人了,帮忙照料好我们的巢穴。”
“愿你一切顺利。”我说。
“借你吉言!”他乘风飞起,身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一片浮云后。
我并不理解他们为何入世,为何下山。是因为乐于帮助和我们外貌相差无几的其他族类吗?还是说,是因为那城市繁华,纸醉迷金、歌舞升平的样子令他们沉沦?
我始终找不到答案,还不如在阳光正好的天气下休息片刻。
……
时节更替,日夜轮转。溪水依然日夜不息地奔流,鸟雀依旧啼鸣,兽依然咆哮,好像时间未曾前进。
“燕平,好久不见。”
我垂下头,看向树下那位老“葛天”。他如同冬日寒风中干瘦而又缺少树叶的枯木——他身上的羽毛已经无法支持他再撑过一个冬季。
“拾骨人?你找我有何事?”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还是没有下山的打算呀。”他咳嗽一声,一片灰黑色羽毛从他身上掉落。
“按现在族中的境况来看,恐怕以后为族人拾取遗骸的职责就要落到你身上了。”
拾骨人身后背着一个箱子,他每咳嗽一声,身后的箱子里就会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次是我的老熟人吗?”
“不是。如果你想来看看的话,就去祠堂吧。”
他飞走了,隐匿在万物静寂的寒冬中。待到来年春日,在祠堂中我找到了那位拾骨人,他坐在一个棺材里,已经化为白骨。
倒是有一根笛子放在他身旁,我读了他的“骨”,方才了解他下山后结识了一位乐师,我也能从他的“骨”里学到很多关于笛的知识。
这祠堂中的“骨”已经数不过来,我并不理解他们为何下山的理由,到最后也只是化为白骨。
而这祠堂还需有人照料,索性就待在这里看他们的“骨”吧。
……
这山林变换,四季日常。鸟兽也不知换了几代,河边的石头也都被水冲刷的光滑平整。
这些存放在祠堂的“骨”我已经看了一部分,有些是闲言碎语,有些却是不堪入目,也有些带回了山下人的技术,我也因此学会了琴、棋、书、画。
但我想,从他们“骨”中得知的世界远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更为真实。就像井底之蛙不知井外天高海阔那般。
我始终不得所解,究竟是什么动力驱使他们奔入尘世间,而所带回的知识与技术又不能为种族得到延续。
这么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何?
已经没人能给我答案了,我心中忽然收到一丝感应,或者说是心有灵犀。每当这个时候,所有的族人都会收拢翅膀朝同一个方向低头默哀,而拾骨人则是会振翅朝着那个方向飞去。
如今族里只剩我一人,那么拾骨人的责任只能由我承担。
好在他“羽落”的地方离城较远,避免了山下人的慌乱。试想一下,一个人突然在你面前倒下,接着化为白骨是什么感觉?
灭蒙鸟,生为飞行,死后则瞬间化为白骨。
天高海阔,我们生是为飞翔,在飞行的途中见过无数景物,而一代又一代的拾骨人又是否因为这些景物受到触动,从而不断地往山下飞去。
我将白骨上的灰尘擦去,他应该是为了回到族里却已经来不及。
究竟为何?究竟为何原因下山帮助他们修桥、盖房、建城……是为了学到的知识得以验证,还是乐善好施愿意帮助其他族类?
我并未想通,如今已是待在这棵槐树上不知道第几个年头,曾经这里有其他族人栖息,如今只剩下槐树这位沉默的老朋友陪我。
倒是最近,也不知是何人传出谣言,说这棵槐树上有“仙人”所居,时常奏乐。不少人来这里祈福。
这倒不是我的原因,尽管我最近确实有在练习歌唱与奏乐。但总归的原因,还是人们需要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满足内心的渴求。
今天来的人只有一位,是一个相貌端正的书生……嗯……他来过好几次了……
我看他“骨相”刚正不阿,想必为人正直,浑身似有浩然正气。
但过刚易折,他的一生必定崎岖坎坷,可能会因此英年早逝。这几天他一直来祈求,无非是为了图个心安,好让自己顺利通过科举。
如今,他又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掌中放着一块玉佩。像是心虚,他张望了四周,确定没人后叹了口气。
“我祈求……愿此城的百姓生活安康……令那水患停息,杂粮水稻收成大好……”
我有点想不通,这求来求去都是他人之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不过若是他这么想,顺利通过科举后也许能成为一个谏臣。
他念叨了一会,然后站起身,郑重的将手中玉佩放于树根上。
“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块玉佩就放在这里且表诚意吧。如果日后愿望得以实现,我便再回来还原。”
他转身离去,我将玉佩拾起。这祈求之事多少也掺杂着我的因果,这玉佩我就帮他收好,到时候他真的回来还愿也有所准备不是?
只是我再也没见到他,或许真的和我所想一样,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直到我遇见一个人,那人与书生的骨相近乎一样。
这山下之人光阴短暂却又不惜光阴,难道以死相逼,非要头破血流也要把一句未到实处的话说出去吗?
我并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几日后玉佩破碎,得以印证了我的看法。
他们就像我的族人那般——为何入世,为何赴死,明知不可为而为,因所求而无声息地死。
我将玉佩修复挂在骨笛上,我想,是时候下山了,我需要一个解释,需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