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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相离换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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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慕容冲称她作姐,想来应该这女子应该就是清河公主慕容滢。

    本来慕容冲就已经够白了,这女子更像是冰雪做成的人,清凌凌立在那里,翩然若仙子,遗世而独立,就是你不小心触碰了她一片衣角,也仿佛亵渎了她一般。

    慕容冲与她生得极相像,只是慕容冲眉宇之间更加柔和,偏向女子气,反观慕容滢倒是眉目刚烈,更多一丝男子的英气,但就是这一丝英气的装点,让她精致绝美的五官更加立体**,用现在的流行语来形容就是“又美又飒”。

    “姐姐……可否将游梦仙枕再借我一次?”

    慕容冲小心翼翼地问着。

    “你还要它来做什么?前番借你,是因为你噩梦缠身难以入眠,想不到你却依赖上了,还是那梦里的姑娘让你放不下?”

    “我……”

    “你要知道,你要面对的始终是这血腥杀戮风雨飘摇的乱世,那个和平清明又有美女作伴的温柔梦乡,只能是你一时的休憩之地,不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一味沉迷,那是懦夫行径。”

    “……”

    “而且游梦仙枕现已不在我手上,在长安的秦宫之中,就在你最为痛恨的苻坚老匹夫的手上,你有本事的,就自己杀进长安,从他手里抢过来。”

    慕容冲全身都在颤抖。

    “怎么?不愿听到苻坚这个名字,听到就恶心是吗?我偏要提,偏要用这个名字给如今变得软弱松懈、沉溺儿女情长的你敲一记警钟。你难道忘记了使我大燕国覆亡的仇人是谁了?害得你我均沦为阶下囚的又是谁?那一个个疯狂变态的你我同侍一人的夜晚,那一次次撕心裂肺绝望无助的呐喊,直至血泪流干只求苟活的卑微隐忍,还有那句街知巷闻的‘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极尽羞辱之意的童谣,诉说的却是血淋淋的事实,这些深仇大恨,这些非人之屈辱你统统都忘记了吗?”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怎么?怕那丫头听见?听不听得见也难以改变你曾沦为娈童被人亵玩的事实,那时我们无法反抗,只能听从摆布,是因为我们弱小没有力量被禁锢着,如今不同了,你既是自由的也是强大的,更有心智和权谋去利用一切可以被调动的力量,只有你亲自领兵杀进长安,杀进那个肮脏的紫宫,亲手砍下苻坚老匹夫的人头,看着他的鲜血流尽,看着他的秦国土崩瓦解,那样才能洗刷掉你曾经的屈辱。而后你再站在城楼上振臂高呼,称皇道祖,万众臣服,直到那一刻,你的人生才算真正改写。”

    “姐姐说的是……是我懈怠了。”慕容冲终于低下头去,脸上尽是愧色。

    我在一旁,看着看着那股冷漠疏离之气渐渐又漫上慕容冲的眼角眉梢,让这个才将被我融化一点的男子又变得刚硬而冰冷。

    慕容滢捧住慕容冲瘦削的脸颊,踮起脚来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姐姐知道这些年来你过得很辛苦,但是难得现在硝烟四起,秦国动摇,颓势已现,正是你我图谋复国之良机,切不可在此时起了退却软弱之心,那丫头你要带在身边也无妨,只当是个烦闷寂寞时的消遣,将来你一朝称帝,天下什么样的女子你得不到呢?万不可为了她耽误大事,遗恨终身。”

    我亲眼看着慕容冲点了点头。

    寂寞消遣?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

    这两句话萦绕我耳畔,冲击着我本就脆弱不堪内心,一阵阵的焦灼难受。

    慕容冲也是这么定位我的吗?就算以前没有,经过今晚他这姐姐的一番洗脑,也就会重新定义我存在的价值了吧!

    “我还要连夜赶回秦宫,不然若是被老贼发现我不在,定会起疑。”

    慕容滢戴上斗篷帽子,挡住了半边脸,就要往帐外走来。

    我连忙闪身,躲在帐外。

    送走慕容滢,慕容冲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帐中,并没有直接就寝,而是一心喝起闷酒来,我则用迷迭香调了一壶药酒,端进他营帐里。

    慕容冲一见我来,高兴得站起身来,眼里都在冒光,但好像又想起自己刚才对慕容滢的承诺,假意不在乎地坐下来,继续喝酒:“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陪你……”

    “男女授受不亲,夤夜共处一室更是不妥,晏姑娘快请回自己帐中,早点休息吧!”

    果然对我冷淡许多,我故意装傻当完全听不出来,用暧昧略带嗔怪的语气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几日前也不知谁大言不惭地说‘把我哪里哪里都碰过了’?一路上不是背就是抱的,现在才来说‘男女授受不亲’?”

    “那是怎样?觉得没有被我碰够,还是弄得你心荡神驰不能自已,这就要来对我主动献身了?”慕容冲的脸色陡然阴沉,按照以往他若开这种话时定会嘴角上扬带一抹戏谑,我便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地把话头接下去,此刻却完全没有与我玩笑的意思,就如我与他初见时,不小心说他像女子,被他翻身压住,说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时阴鸷冷酷表情一模一样,就会让我不由地相信他接下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我被他的一副骇人模样吓住,将酒盘往桌上一磕,转身就要走。

    慕容冲却使个身法拦住我去路,一把掐住我的下颚,冷冷道:“走什么走?刚才不是说要陪我嘛!”

    我想将他手臂推开,可是哪里撼动得了他分毫:“你没疯吧你?快给姐松手,你把我捏疼了,快放手!”

    “放手?现在来不及了。”我看他异常激动不似作假吓唬我,本来一双眼睛只是浅浅的琥珀色,激动之下右眼竟呈现出一种妖艳诡异的碧绿色来,像兽类的眼睛一样。

    我吓得惊叫一声,一手抓在慕容冲的手腕上,立时雪白的皮肤上现出三道血痕,慕容冲仍然没有撒手,反而另一手拦住我的腰背,将我一把抱起,转身就毫不怜惜地将我抛在床上。

    我看他大步走来一把扣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至身前,俯首就吻在我的唇上,然后粗鲁地拽开我的衣襟,在我胸前肩头处肆意疯狂地吻落,我承认的确很想与慕容冲亲近的,只是不想以这种方式,是以我拔下头上那支他送我的竹钗,重重地扎在他肩膀上,并未戳伤他,但足以是他冷静一些。

    “你真的把我当成寂寞消遣了?”

    “……刚才我跟我姐姐的谈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

    慕容冲放开了我,站起身来,冷冷笑道:“所以,你也看不起我,嫌弃我,嫌弃我曾沦为娈童,为人亵玩?”

    我拽住他的手臂,急力摇头:“我只知道是谁为我挡下雉鸡精的利爪而伤了脸,是谁为了救我奋不顾身甚至不惜与我一同坠崖,是谁背着我一路艰险地去求医,是谁为了我的一线生机而与精怪搏命,如果他曾沦为俘虏受尽屈辱,这些只会让我更加心疼他,更加想要帮助他守护他。”

    慕容冲转过头来看着我,绿色的眼眸变会了正常的琥珀色,盈盈闪动:“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斩钉截铁道:“若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

    慕容冲又看了我一会儿,才低下头去,惭愧道:“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那样对你,我真是昏了头了。”

    我再次摇头:“我理解的,你无须自责。夜很深了,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我整理衣服,起身离床,往营帐外走去。

    “小影子,你真的会永远守护我、不离开我?”

    慕容冲最后对我问了一句。

    “……会的,永远守护你。”

    我没有承诺不离开他,因为我已打算离开他一阵子,也许会是一辈子。

    而且我接下来做的事,也许会引发他恨我一辈子,但是说我笨也好,说我一厢情愿也好,这是我仅能想到的守护他的唯一方法。

    那就是盗走王剑去长安,凭借那位大叔赠我的玉佩找到他,再让他想办法让我见到秦皇苻坚,把王剑献给他,如果真是“得王剑者得天下”的话,那么苻坚得到王剑应该很快就能平定北方战乱,只要慕容冲当不上皇帝,也就不会被杀死,而我也可以用进献王剑邀功,从而向苻坚换取他内宫中的游梦仙枕,这枕头与我而言是至宝,于苻坚而言可能不过就是他库存中的一件普通物件罢了,于王剑此时对他的意义来讲,简直是不值一提,相信他应该也不会不舍。

    我知道我这么做将会把我跟慕容冲的关系退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倘若他因此而以为我背叛他,哪怕最后找到我将我杀了我也无怨无悔,可倘若日后有机会再与他修复关系,一起找到缘起之地,利用游梦仙枕与他一同回到现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可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是做了一个多么愚蠢、荒唐且自以为是的决定,以为凭着一腔热血悍勇就可以到达与天争,与天命抗衡的地步,以为任何代价和后果都是自己欣然愿意承受的,殊不知人向来不过是命运的万物罢了,而且与天争的后果往往是人心伤透也无法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