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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四肢已被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周围都用蚊帐隔着,根本看不到外面,只能感觉到火光融融,热气逼人,还有浓重的药香传来。
“喂,喂,有没有人哪?”我被这药味儿熏得难受,不爽地大叫。
“哈哈……”蚊帐被那道士一把掀开,“真不愧是天赋异禀,这么快就醒了。”他干脆把蚊帐挂起来,一樽五尺多高的赤色鼎炉呈现在眼前,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什么质地,炉底煅烧的不是木材而是一种紫色晶块,炉顶喷发出阵阵浓郁的药香,还隐隐有五彩光芒闪动。我被这等景象镇住,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炼丹炉?”
道士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道:“没见识,连炼丹炉都没见过。不过我这个炼丹炉可非比寻常,乃是赤纹玄玉混合黑曜石炼制而成,不受五行所限,每一次炼丹就是对这宝物本身的一种修炼,还有这紫色晶块,乃是我千辛万苦从西荒落云山采集的烈云紫英,最适合用来烧炼珍贵药材……”
“好了,够了。”我极不耐烦地打断道士的话,“你跟我说这么多干嘛,我又不是太上老君,对炼丹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还不快放了我!”
道士冷笑一声,定定地看着我:“你非得有兴趣不可,因为你即将成为我药材中的一部分!”
“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竟然要拿我炼丹?你疯了!”道士不理她,径自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旧的破铜镜来,我眯起眼睛叫道:“干嘛?照妖镜啊!本小姐这就是庐山真面目。”谁知,那粗糙的镜面将我的面孔一照,竟变得焕然一新,流光溢彩。
道士把玩着镜子,说道:“此镜为上古流霞镜,没什么特别的。但有一个功能却是能分辨水火真英。知道为什么对着你的时候会发光吗?”我扭过头去不理他,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因为你不仅是纯阴之体,还身具水火双德。水火本是相克的两种真元,自古以来就没有修真在修炼第二种五行真气的时候选择修炼与自身体质相克的属性,除非是五德兼备之人,还或者是已融会贯通五行相生相克之妙理的散仙境界。而你,既是纯阴之体,又是水火相济之质,实是万中无一的修仙人才,我本也有爱才之心,只可惜……”
我鄙视地说道:“既然总是不会放过我的,又何必长篇大论,惺惺作态!留下个万儿来,好让姑娘记得你,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是丹炉的热气太甚,道士拭了拭汗,对我拱手道:“在下俗名淳于役,道名清明。在下这味九转元级丹所取药性实为燥烈,正愁无物中和,就刚好遇上了姑娘,既是机缘巧合,也是上天眷顾,贫道这就将姑娘投入这熊熊炉火之中,紫英之火甚烈,姑娘很快就会失去知觉,也不会如何疼痛,等你魂魄到阎罗殿报道的时候,你的肉身也已顺利地跟我的火焰草、逆萝结、金毗莲、凤髓等药材相融合,九转元级丹也就炼成。贫道他日若有幸位列仙班,自然不敢或望姑娘的一番成全。”
我冷笑道:“你又没被火烧过,又怎知不会疼痛!”她已深知此人冷酷决绝,痛哭求告全然无用,于是干脆闭目待死。
淳于役见我如此硬气,倒有些吃惊,也就闭口不言了,只是默默地守着丹炉,等待入药的时机。
这时,外面“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淳于役兴致被扫,颇为不悦:“谁呀?”
门外男声答道:“大师兄,我是清泫,请你开门!”
一听到这个声音,我高兴得几乎要哭出来,是他,我记得这个声音,真的是他,又有了求生的欲望。
淳于役食指向那炉火一指,一道蓝色的光柱自他指尖流向炉中,炉火瞬息而灭,走到我跟前,拇指在她颔下两寸处点住,令她说不出话来,重新又把蚊帐罩好。
我虽口不能言,但好在听力极佳,这房屋许是这臭道士的卧房,外面想来还有一间客室,古代的房屋隔音效果本来就不好,外面二人的对话清晰可辨。
“清泫师弟这么晚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大师兄可是在炼丹,大老远的就闻到药味儿了。”
“别岔开话,到底什么事?”
“下个月就是玄汰师公的寿辰,我思忖良久,也不知送他老人家什么好。想到大师兄你深得他老人家的器重,对他老人家的喜好自然也了如指掌,所以前来求教于你,还望大师兄指点一二。”
“玄汰师公最喜欢的莫过于延年益寿的丹药和降妖伏魔的法宝利器了。这样,丹药我已准备了三颗,无不是稀世上品,你便准备一两样法宝,到时我们一同献上,定能令得玄汰师公喜笑颜开的。”
“这主意甚好,不过……”
“师弟你既是北周皇室出身,又深得皇上宠爱,偌大国库中自是珍奇如山,信手挑拣几件再向皇上求取,绝非难事啊!”
“我最不想走的恰就是这条路了。”
“唉——师弟,这我可就搞不懂你了。如果我是你,就会千方百计地讨好皇上,笼络你那万般得宠的胞姐,绝不会这样处处躲着他们。说不定他日……有幸荣登大宝,整个北周都是你的。”
我似乎听到淳于役拍了拍对方的肩头,似乎是在安慰,语气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嫉妒之情。
又听对方喃喃地说道:“你我都是方外之人,帝王尊荣如浮云,师兄刚才那番话实属不该呀!”
淳于役道:“哼,上天令我奴隶出身,孤苦一人,唯有拼搏不息。求仙问道于我来讲确是一条正路,也是出路,所以我才算真正的方外之人,而师弟你这副身家,岂是说放就能放的呢?”
对方似乎沉默了。
淳于役笑道:“师弟好自为之,时候也不早了,你我都该歇息了。”
对方道:“感谢师兄一番教诲,师弟告退了。”
我一听对方要走,急得从床上滚落下来,也来不及站起身,双腿使劲一蹬,将床边的一个洗脸架子踢倒,铜制脸盆翻落在地,哐响不止。
“师兄,卧室内有声响。”
“不妨事,许是猫儿撞翻了脸盆。”
我不愿放弃最后的希望,挣扎着站起身来,三步并两步地跳到卧房门跟前,只可惜这门非得从厅堂向里推方能打开,我双手被缚身后,如何能拉开?情急之下,只有用头去撞门框。
“呵呵,师弟你听,这西海九命猫果然十分强健,不仅挣脱了我的捆龙缚,现在还急着撞房门逃命。你快走吧!看我进去怎么收拾它。”
“可是我看到门缝里有液体流出来。”
“不好,都出血了,这九命猫若死我的仙丹可就炼不成了。师弟,你快走吧!”
“可是……西海九命猫的血质性寒呈碧色,我看到的这可是鲜红的人血。大师兄,你又犯了。”恭敬有礼的声音转为严肃冰冷。
淳于役也已十分不悦:“宇文彬,这件事我看你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如果真想来坏我的好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他话音刚落,对方已像离弦之箭,嗖的一声来到卧房门跟前,门虽未开,他身形却隐遁于房内。
我最后那一下使力过猛,撞破了前额,鲜血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流失了她的体力。瘫倒于地,气息奄奄的她原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那就快点死,死了就不用去炼药丸了,死也不便宜那心狠手辣的臭道士。她这样想着。突然光芒大盛,一个修长笔挺的身形出现在眼前,还有那张令自己不时回想的脸庞。是他,真的是他,他叫宇文彬,他终于还是来救我了,终于再见到他了。我只觉此刻内心的狂喜早已盖过了身上的伤痛,她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一想到自己到这个时代来所经受的诸多苦难,眼泪又潸然而下。
宇文彬抱起地上的女子,依稀辨认出她的容貌,也颇为这番相遇感到诧异,只是更令他诧异的是这个女子一边哭竟然还一边笑,想来这女子定是撞门撞傻了,要么就是被他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大师兄给吓傻了。
“放下她。出去。”与此同时,淳于役冰冷的剑尖已指在宇文彬的鼻尖。
宇文彬抱着我默默地站起身来,冷冷地问道:“你准备用她来干嘛?采补?还是炼丹?”
淳于役又将剑往前递了一寸:“不关你事。我再说一遍,放下她!”
宇文彬将我抱至一张木椅上坐着,不动声色地解开她手脚上的绳索,从腰上系着的丝囊中掏出两个小瓷瓶,紫色小瓷瓶中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放入我口中,示意她咽下去,我自然想也不想地吞了下去,晕眩烦呕之意尽消,喉间还留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凉甜意。宇文彬又从青色的小瓷瓶中倒出些紫色的粉末在手帕上,递到我手上,示意她敷在自己的额头上,我依着做了,额上的血流便也止住,心想这帅哥当真有些本事,以后跟他混准没错。
照料好我,宇文彬看了看身旁余热犹在的炼丹炉,对淳于役说道:“大师兄,你沉迷炼丹,那是人各有志,师弟我无话可说,但是你强抢弱女,还欲夺人性命,这便非正道所为。”他右手掌呈虚握的姿势,一把刃如流水的宝剑便出现在他手中。
淳于役望一眼宇文彬的剑,笑道:“来吧!我的碧虹剑也早就想领教一下你的易水剑了。”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碧光直飞窗口而去,宇文彬紧跟其后,化作一道紫光飞了出去。二人身形几乎同时立定于屋外的庭院中。月光如泄,流萤飞舞,树影婆娑,花香流连,本该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初夏月夜图,却因这二人身周围无限涌动的剑气而蒙上了几分肃杀之意。
眨眼之间,两人已交战十个来回。碧虹剑端沉凝重,气势如虹,来去中却有砍刀般大开大合迹象,易水剑轻捷凌厉,灵动若流水,配上宇文彬潇洒隽逸的风姿,仿佛并非再跟人比斗,更像是舞剑自娱。淳于役最见不得的就是宇文彬这副泰然自若的神态,突然剑端一沉,将花丛中几朵正自妖娆的红色芍药斩落,接着剑身一递,正透五朵红芍的花心而过,他右手抖动剑身,左手屈指结印,红芍自花心到花瓣,竟而燃起碧色的火焰,他冷笑着右臂用力一扬,花瓣尽数脱剑散开,形成漫天花火,朝着宇文彬卷舞而去:“五行木生火,为兄这招倾城碧火流,还请师弟指教!”
我见那带火的花瓣落于地下,瞬间就腐蚀出一个大坑,知这花火非同一般,深深地为宇文彬捏了把冷汗,只见宇文彬目光微变,似有所思,双手迅速变化着手势,一时周身金光大盛,金光渐渐扩大,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光团将宇文彬包住。那些花火一触碰到金光便散落下来,而光团的颜色就会变得黯淡一些。
淳于役道:“固若金汤诀,好极了。不知道我这朝宗业火术能否抵受得住?”只见一团碧火自他掌中燃起,然后分化至他五指指尖,我记得这是他杀掉林中女鬼的招数,威力非同小可,惊叫起来:“小心哪!”
“嗤——”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水滴,正撞在淳于役的掌心之中,伴随着缕缕青烟,这飞水滴似乎有湖海之力,一刹那间将凶炙的业火浇灭。
庭院圆门处出现一个消瘦的身影,我定睛一看,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服饰与宇文淳于二人相若,不过身形较矮,才只到二人的肩膀。但这少年飞眉入鬓,唇角微扬,虽不算英俊,却自有一股孤高睥睨的傲气,令人不得不望而生畏。
少年背负双手,气定神闲地走到二人之间,对淳于役道:“不知大师兄与五师兄有何深仇大恨,非要使出朝宗业火术这样绝决的招式不可,殊不知此法对付低等妖灵自然尽显神威,倘若是用来对付与自己灵力相若者,只怕太过托大,搞不好反而会伤了自身真元。”淳于役哼了一声,别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