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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这位杜三公子又来了。
周寒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因为洪瑞已经把送杜公子回家的活儿包给她了。这位杜三公子看着文秀,可那身量一点也不轻,送喝醉的杜三公子回家,真是一件受苦受难的活儿。
杜三公子依然坐到那张偏僻的桌子上,周寒走过去,笑着问:“杜公子,咱能不能商量个事?”
杜三公子眼皮也不抬,漠然地问:“我的酒呢?”
周寒伸出一只手,拿出一个酒壶,杜三登时沉下脸,“怎么,你们醉仙楼是不打算卖酒给我了?还是怕我付不起酒钱?我要的是一坛酒!”
周寒忙陪笑,“杜公子先别急啊,不是不卖给你酒,而是你每天都醉得不省人事,对身体无益,我们这也是关心公子。”
“对我身体有益无益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只管卖酒就是了,我也不少你酒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公子天天买醉。但公子风华正茂,年轻有为,却天天以酒为伴,蹉跎岁月,让杜老大人知道了,势必伤心难过。公子是不是该为家人和自己前途想想。再说酒喝多了伤身,公子如此醉酒,伤损地是自己的身体。万一公子有个好歹,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杜三公子好像被说中心事,看着眼前的这个清秀的小伙计发起了呆。周寒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暗暗舒了口气。幸而从上次梦境之后,她脑子里就多了很多东西,以前不认识的字也认识了,也知道了很多书和词。这位杜三公子出身书香门第,劝解他,也得按他的品味说话,才能管用。
周寒等了杜三公子一会儿,就听他说:“我的身体有异常。”
周寒轻轻一拍桌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就是,身体有病就更不该作贱自己了,人活着不容易。但是想死太容易了,投河,悬梁,服毒,有好多种死法。但若是后悔了呢,想活就活不过来了,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至少不会后悔。”
杜三公子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瞧着周寒。周寒还以为自己什么地方说得不对,心里一横,决定出“大招”。
“那个,公子,就说说我吧,我也是‘病入膏肓’的人啊。”
杜三公子睁大了眼,望着周寒,用怀疑眼神打量她。
周寒伸出去一只手,对杜三公子说:“来,公子,你摸一下。”
杜三公子警惕地往后坐了坐,“你干什么?”一个男人主动伸手让另一个男人摸,杜三公子怀疑这个小伙计是不是断袖,虽然这小伙计长得清秀,有点像女孩,但他可不好这一口。
周寒看出来他想多了,说:“公子摸一下就知道我是不是病人了。”
杜三公子“哦”了一声,这才把心放下,然后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在周寒的手心捏了一下,感觉,很软,很——
“腾” ,杜三公子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大叫道:“鬼啊!”
这一声惊得一层楼的食客纷纷向他这投来诧异的眼光,周寒连忙站起身,向客人们赔笑说:“是玩笑话,我们开玩笑的,客人不必在意。”宾客听了,这才又各自用餐去了。
周寒又回头安抚杜三公子坐下,才说:“公子这回可信了,我身有奇症,都没想过去死,能活一天,就活一天。阎王不来收我的命,我绝不走。”周寒说到这,心里嘀咕,“阎君,我可不是针对你,只是借你来劝人。”
杜三公子点点头,“你说得对,可如果我不喝醉了,晚上我不敢回家。”
周寒纳闷,“不敢回家?有劫道的,还是有暗杀的?”
“劫道暗杀我都不怕,我就……”
还未等杜三公子说完,周寒拍胸脯,抢着说,“没事,今天晚上我送公子回家,有什么暗箭飞镖都冲我来,我替公子挡着。”
看周寒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杜三公子被逗笑了,没再继续解释,说:“到时你别吓得自己先跑了就行。”
“公子只管放心,我周寒向老天爷保证,定要把公子平平安安送回家。”
周寒打这包票,是因为她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暗杀之类的。要是真有,这杜三公子天天防暗箭还来不及,哪敢把自己喝醉,这不等于把自己送到暗中的敌人手上。
“这位公子怕什么,难道是怕黑?”周寒私下揣测,“堂堂太师家的三公子,胆子竟然这么小吗?”
周寒想到这里打量对面的杜三公子。前两次与杜三公子正面接触,杜三公子都已经喝得五迷三倒了,这次却是第一次在杜三公子正常状态下,仔细瞧这位太师家的公子。
桌边的杜三公子清秀俊雅,白皙光洁的脸庞,浓眉修长,一双黑眸炯若宝石。两张薄唇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与前两日喝醉时判若两人,真是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一个年轻公子。
“还是不喝醉时更好看。”周寒心中赞叹。
杜三公子见周寒发愣,伸出一只手来,“拿来。”
“什么?”
“酒壶。”
“哦,哦。”周寒赶紧双手捧了上去,周寒不忘提醒一句,“就这一壶,公子。”
“你若能说到做到,我以后来醉仙楼就喝一壶酒。”杜三公子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说。
“公子睿智。”周寒奉承道。
杜三公子哈哈一笑,指着周寒道:“你,有点意思。”
周寒劝完了杜三公子,她又去忙了。
虽然只有一小壶酒,但杜三公子细抿慢品,坐了很长时间,就是为了等周寒。等到醉仙楼客人少了,才站起身结了帐,叫周寒一起走。
二人从醉仙楼出来,外面的天都已经黑透了,街道两旁只有几家店铺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
杜三公子站在醉仙楼门口向外面看了又看,然后像鼓足了勇气一样,走下醉仙楼的台阶。周寒赶忙跟上。
一路无事,二人闲聊起来。
杜三公子问周寒,“你是襄城人?”
周寒道,“我从随县来,孙步铭叛乱时,逃难来到襄城。”
“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
“你是孤儿?”
“嗯,我一出生就被扔在善堂,是阿伯收养了我。”
“你阿伯是谁?”
“人们都叫他老周头,现在是醉仙楼的掌厨。”
“哦,那你姓什么?”
“大概是,姓周吧。”
“大概?”杜三呵呵笑起来,“你没姓吗?”
“认识我的人都叫我阿寒,这个名字是阿伯给我起的,就因为我身体冰寒。我不知道父母,就随了阿伯的姓。”
“哦,那你身体冰寒是什么病?”
“不知道,胎里病,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没有找医生治吗?”
“杜公子,你觉得我这样的人看得起病吗?只要不死,寒就寒去吧。”
“回头我找个名医,给你瞧瞧,放心不用你出钱,诊费我出。”
“那可多谢公子了,无功不受禄,我也习惯了,治不治也无所谓,而且我这身体到夏天很有用。”
“有什么用?”
“可以冰镇饮品啊。”
杜三公子又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