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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慎手下一顿,抬起眼看着宁远恒,“将军因何事被贬,连宁老将军都护不得你?”
“玩忽职守”,宁远恒说了四个字。
杜明慎摇摇头,“这个罪名有些太……”杜明慎将后面的“意外”二字隐了去。
对面的宁远恒故作不知。
杜明慎转而面上现出笑容,说:“襄州此地将军也是故地重游吧。”
“是啊,几年前的孙步铭叛乱,我和家父同来平叛,大军曾经经过襄州城。”宁远恒看了看窗外,随即收回目光复又看着杜明慎说:“襄州是明慎兄的故里,我以后在襄州任职,还要靠明慎兄多多指点帮衬。”
“将军客气了,我也是襄州子民,当是希望襄州百姓能安居乐业,风调雨顺。我自当尽全力相助将军。”
“明慎兄也别称我将军了。”宁远恒笑道。
杜明慎抚额,“对,以后要改称大人了,你现在是襄州的父母官了。”
“我听说明慎兄辞官是因为身体有恙,”宁远恒双手据案,打量杜明慎,“可是看你怎么也不像有病的,而且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大人也听说过我在梅江上发生之事,险些就魂归了地府,所以心灰意冷,干脆以身体有恙为由,躲在家里。”
“杜老太师众多子女中,唯对明慎兄最看重,何况又有皇上的信任,你呀,闲不了太久。”宁远恒哈哈一笑。
杜明慎淡淡一笑,“我还是喜欢清静,否则当初又何必从京城跑到襄州乡下。”
这时周寒和洪瑞走过来,洪瑞将已经凉了的饭菜端了下去,周寒换上新的饭菜。宁远恒淡淡扫了一眼周寒,觉得这个小伙计太过秀气。不过他没将一个酒楼伙计看在眼中。
“宁大人请尝尝,这酒楼虽比不上京城的,但饭菜味道却着实不错。”
宁远恒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夹菜,尝了其中一盘菜,脸上双眉舒展,然后又尝了其它两盘菜,不禁赞叹,“难怪明慎兄放着自家厨子做的饭不吃,喜欢来这儿。这酒楼的菜真不错,比将军府上的厨子都强,比御厨也不差。”宁远恒也是吃过宫宴的,所以敢这么说。
“刺史府衙就在酒楼旁边,大人可以常来吃,或者让酒楼伙计给大人送饭。”杜明慎笑道。
宁远恒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个主意不错。”说完哈哈大笑。
宁远恒又问些襄州本地的情况,杜明慎也都一一答了,连上任刺史的死因,也都告知了宁远恒。正说话间,有两个人进了醉仙楼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看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家仆。
周寒看到那两个人拉住洪瑞低声说话,洪瑞也说了几句,两个人一脸沮丧。洪瑞向他们指了指宁远恒的两个护卫,说了一句话。那两个人就像遇到什么救星一样,奔到宁远恒的两个护卫身边,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向他们询问什么。
宁远恒放下手中的筷子,转头问自己的护卫:“叶川,什么事?”
那个八字眉的护卫忙撇下那两家仆,走到宁远恒身边,低声道:“大人,这两人是本城袁家的家仆,来找他家少夫人,他家少夫人已经失踪一天了,他们知道我们是从城外而来,特来寻问路上可曾见过一个十七八的妇人。”
二人正说话间,那袁家家仆已经走了过来,看几人的衣着气势皆不是平常人,恭敬行礼。宁远恒也不还礼,叶川转身对二人道:“我们在路上也未见过一个女子。两位可往他处继续寻找。”
袁家仆人正要转身走,宁远恒叫住他们,“我是襄州新上任的刺史,回去转告你家主人,若有什么难处,可尽管来府衙找我。”
袁家仆人一听面前之人是刺史大人,赶忙跪下磕头,宁远恒摆摆手,让二人继续找人去了。
一旁杜明慎微微含笑,“没想到大人还未上任,便操心百姓之事,真是勤勉。”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到了这襄州做地方官,就尽力做好吧。”宁恒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了晃。
说此话时,宁远恒脸上没有了半分不甘,反而有了几分期待,似乎是想马上着手干出一番事业一样。
杜明慎和宁远恒二人又聊了一会儿,酒足饭饱,各自告辞,杜明慎先把宁远恒送到门外,周寒也随着走了出来。
当宁远恒解下拴在柱子上的马缰绳,周寒随着的眼睛瞬间瞪大了。那匹马,在皑皑白雪中愈发显得如火一般艳红,为这苍茫天地,增添了一抹亮色,让人想忽略都难。
她又转头看向宁远恒,几年前那个骑在火红骏马上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又浮现在脑海中,原来是他吗?当年少年郎的稚气几乎不见了,代替的是英气挺拔和沉稳。
杜明慎送走宁远恒,转身看到周寒那失神的眼光,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周寒才回过神来。杜明慎问,“看什么,这么出神?”
周寒意识到刚才自己失态,忙说:“宁大人的那匹马儿真好看。”
杜明慎又看向宁远恒的背影,介绍说:“那匹马名叫踏焰,是匹宝马,那可是宁远恒的宝贝。”
杜明慎说完,离开醉仙楼,踏着咯吱响的雪白地面,走进风雪中,密集的雪花很快淡没了他的身影。
宁远恒到了刺史衙门递交了吏部公文,就算是正式上任了,穿上刺史的官服,宁远恒还真不习惯,毕竟习惯了那束身紧衣的军人服饰,这宽大的官服,感觉很肥笨。
他又让人把近两三年内的一些公事档案整理了,拿来看看,不由得头大。他觉得这谢文星真是再该死一次,这刺史衙门中的事真是一塌糊涂。案件不清,政务不明。
唯一让他感觉欣慰地是,谢文星死得突然,没来得及将自己这几年所贪之财转移,死后财物一律被封存了。足有十万多两,一个刺史一年的俸禄也不过百余两。十万多两银子,他这要何其贪婪,才能积攒下。宁远恒不由得感慨。
就在宁远恒忙碌之时,杜明慎见到了杜太师身边的家仆,冒着风雪从京城赶来。杜明慎坐在正厅的罗汉床之上,看着厅下站着的人,淡淡地问:“他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家仆恭敬地回答,“老爷让我转告公子,江州那边对公子并不放心。恰好谢文星被害,襄州刺史空缺,太师便顺水推舟,让宁远恒到这任刺史。”
杜明慎轻笑一声,“我便知道这里就有他老人家的手笔,否则一个常年带兵打仗的武将,好端端的跑到襄州来做什么刺史。”
家仆道:“老爷说,让公子安分在家里呆着,不要和宁远恒走得太近,也不要主动去找他,但如果他有事需要帮助,也要尽力帮他。”
杜明慎仰头靠在了罗汉床上,微闭双眼,从那略显杂乱的呼吸声中,感觉到他沉重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