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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绥:“那殿下打算怎么推广呢,下令让百姓全种吗?这恐怕会有点难。”
“民以食为天,吃饭才最重要的。”君清氿笑着说:“棉花再好,也不能吃,推广也要一步一步慢慢来,急不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是先搞点试验田吧。
这次她没打算在自己的田庄设置试验田,毕竟田庄的地力比新垦出来的地力强,还是拿来种麦子和土豆比较划算。
鉴于崖州的田地已经重新分配了,君清氿也不能强硬地让人家种棉花,遂又发布公告。
公告说:殿下要尝试种植新的农作物棉花,打算征用一部分田地。每征用一亩,愿补贴农户三成。这三成依照去年崖州平均亩产来算。除此以外,种出的农作物,上交八成,剩余两成留作自用。
农户们大多不认识字,君清氿便派小吏们去宣传。
有人问:“要种什么庄稼?还能有麦子好?”
他们大多挨过饿,麦子是他们的命根子,让他们不种麦子种其他东西,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上交八成?!这不行!”
他们要是种麦子的话,秋收后只用上交七成!
小吏解释:“不是会补贴你们三成麦子吗?”
“那也不行!”
他们要是种那什么棉花,最终只能得三成麦子以及二成棉花!
谁知道那个棉花是什么东西?
亏本的生意他们可不愿意做。
大家都不愿意冒这个风险,这也在君清氿的意料之中。
但也有人愿意冒着风险,只为追随殿下的政策。
他们相信殿下不会害他们。
比如高民。
高民是从外地逃难过来的。
他在逃难路上就听说崖州现在发展很好,昭阳公主广纳四方来客,愿意接收难民,不仅给难民饭吃,还愿意给难民提供活计。
他本来半信半疑,但看着面黄肌瘦的婆娘和刚出生半年的小女儿,他还是选择踏上前往崖州的路。
他们一家三口,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崖州。
刚下了船,就看到不远处有不少人在排队。
他还在好奇,然后就看到有几个小吏来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崖州人吗?”
“回官爷,俺是荆州人。”
“荆州,那么远?”小吏惊异地看了眼他们:“是想来崖州定居吗?”
高民注意到这个小吏看到他们褴褛的衣服,闻到他们身上的异味后,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厌恶。
“是的,俺听说崖州愿意接收....”
“好,那你们去前面排队登记吧,他们都和你们一样。”小吏挥挥手:“要先登记拿了‘身份牌’以后你们才能去领粮食。”
高民惊喜道:“还可以领粮食吗?”
于是他忍着饥饿,抱着女儿,带着婆娘排在队伍的后面。
等待的时间是相当煎熬的。
高民忐忑又激动地盯着前头越来越短的队伍——
终于到他了。
负责登记的小吏严肃问:“叫什么名儿?从哪儿来?家里几口人?跟你什么关系?”
高民一时没听清,根本记不住这么多问题,只呐呐道:“俺叫高民。”
那个小吏继续问:“哪个地方的?”
“荆州。”
“说具体点。”
“德安府。”
“她们是你什么人?”小吏又耐心地指着他婆娘和女儿问。
“一个是俺婆娘,一个是俺闺女。”高民老实道。
小吏唰唰记下来,摸出一个木牌,在上面画了三道痕迹。
前面两道长一些,最后一道只有一半长。
“拿着,去那边领东西。下一个。”
高民晕晕乎乎朝着他指点的方向走去,那儿还是在排队。
他又排了许久的队,这才领到东西。
一顶小帐篷,一小袋麦面。
逃难的百姓一般都会带上吃饭的家当,高民也不例外。
有了麦面,他们今天就能吃到东西了!
他看向身旁的妻子,才发现妻子竟然已经欢喜得哭了出来。
到了傍晚,他们终于吃上了热腾腾的面糊糊。
崖州真好啊!那些人没骗他!
两人怀揣着对未来的希望,双双入眠。
谁料半夜时分,女儿突然惊哭出声,竟发起了热!
高民和妻子急得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城门已经关了,他们去哪儿找大夫?
想去乡野找赤脚大夫,可他们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找啊?!
就在惊慌失措时,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吗?里头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世道,还有这样热心肠的人?
高民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连忙冲出帐篷:“兄弟,俺闺女发热了,能不能帮帮忙?”
他说完才发现,那人身上穿的衣服,跟白天登记、发粮的穿得一样。
高民正担心被骂,却听那人道:“发热了?这可不是小事。你跟我来吧。”
高民没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上你闺女跟着我去看大夫!”
高民回神,立刻招呼妻子,抱上女儿,一家三口跟在小吏身后。
夜晚寂静无声,气氛沉默得叫人心惊。
高民看看周围,都是一片片田地,实在没忍住,问:“大人,你、你要带俺们去哪儿?”
那小吏道:“去瞧大夫,马边田庄上有医馆。”
高民听他声音平和,没有不耐烦,于是壮着胆子问:“大人,这么晚,你怎么还在城外头?”
“我晚上值守,听到你们那边动静就过去了。”
“值守?”高民不解,“大人值守什么?”
小吏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值守你们啊。”
高民连忙道:“大人请放心,俺们绝对不会闹事儿的!”
有这么好的待遇,傻子才会闹事,他们根本不用人专门晚上看守。
小吏忽地笑了:“不是怕你们闹事。殿下是怕你们新来的难民水土不服,就像你小闺女发热一样,怕你们出什么事,才吩咐我们轮流值守。”
高民:???
这实在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怕他们出事所以派人值守?
这真的不是菩萨在世吗!
这一瞬间,一股深切的感动将他淹没。
他对小吏口中的那位殿下,涌起浓浓的感激之情。
他知道那是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