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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矮老头呵呵一笑道:“你叫夏侯英吧!莫看你虽是寄身在我们火猿堡,倒颇能尽心维护我们火猿堡的门户,我浩天师侄,可称得起知人善任了。我是四五年前到火猿堡去的,那时你正奉命到凤阳关去送信,所以彼此全不认识。方才在分水关救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夏侯英看着这位老人家,把两下事往一块一凑,蓦然醒悟,暗道:“我好糊涂!我虽没见过,我可听说过,燕赵双侠全是身量矮瘦,弟兄二人在外行侠,是各跨一头健驴,非常令人注目。一位叫追云手蓝璧,一位叫矮金刚蓝和,这一定是他们二位弟兄了。”
自己赶忙到了这位矮老头面前,双膝点地道:“原来是蓝老前辈,弟子实在眼拙。弟子昨夜已落匪手,幸蒙前辈相救,不致为火猿堡丢人现眼。弟子可不知昨夜所遇那位是大侠,还是二侠?”
云床上的遭人答道:“夏侯英,你也太笨了,你把他们这两个矮子,搁到一块比一比就知道了。昨夜那个比他还矮,那还不是矮金刚蓝和么?”
夏侯英忙叩头起来,随答道:“弟子可不敢那么放肆,弟子今日又得这位世外高人和大侠赐教,真是一生之幸。”
这时追云手蓝璧含笑道:“咱们自家人少诌这种虚文,我弟兄早已跟踪了你们一道,昨日你们所经所遇,我已尽知,毋庸你再讲了。我二弟最喜欢像你这种有骨头的汉子,所以他肯全力保全你,跟帮匪中有力结下不解的梁子。我把你叫进来,为是叫你赶紧给你们堡主送信,他们已有两拨人趟进去,奔东山踏勘。我们弟兄也是昨晚赶到,并没跟堡主见面,我们弟兄还另有要事,所以行踪极秘,现在还不想跟大队合到一处,你们尽可往这里集合。这十二连环坞实不容易趟进去,据闻从分水关前到内三堂,竟有二十里的道路,天凤堂设在最险要的所在。其中水旱两面,步步设防,颇有能手。所以连我们也是想得先把内里的虚实和究有多少能人,以便斟酌自己的力量,是否能以应付,再行动手,免得轻敌失着,将火猿堡的威名轻轻断送。我们更接到铁蓑道人传来的谕帖,令我弟兄转告堡主,要谨慎从事,可知凤尾帮中必有劲敌。并且告诉堡主,有实不可解的事,可以求这里观主一为援手。你见了堡主,就提伏魔道长就在这九灵宫清修,堡主就知道了,这位老前辈在这清修,凤尾帮的党羽不敢踏这伏狮岭一步,你可以赶紧报与堡主,借仙长这里作临时根据之地,先可以保目前不受匪党暗算。堡主大约昨夜已在东山铁佛寺附近落脚,要不在那里,就是在那附近的石佛洞猎户家借宿,沿途留心察看堡主留的暗记,或许费不了什么事,就可以找到。我也没大耽搁,你去吧!”
云床上的状魔道人念了声:“无量佛,蓝施主,你这哪是斗凤尾帮?简直是和贫道过意不去。我这伏魔道人自以为足以降伏邪魔外道,哪知竟把你们这些活魔招了来,我倒没本事再对付了。这是贫道该着遭劫,我是任凭你们搅扰吧!”
夏侯英哪敢答言,于是仍恭恭敬敬的向这位九灵宫观主伏魔道人叩谢过,拜别了燕赵双侠中大侠追云手蓝璧。离开丹房,由那引进来的道人领自己出庙。
夏侯英于是按着蓝大侠所说的路径,往伏狮岭侧走来,绕到岭后,见是一条坎坷的山道。转过一道高冈,夏侯英再往前走出不远,果然在树木上,发观了堡主留的暗记,于是循着东边山道路往前察找。
正转过一片杉林夹道的樵径,只见从迎面的草径上疾急的走过来一人。夏侯英看着颇为眼熟,自己也紧走了几步,渐渐辨出来人正是甘忠。
夏侯英忙招呼道:“甘师兄,怎么只你一个人?堡主在哪里了?”
甘忠来到近前点头答道:“你回来了,堡主很不放心,叫我赶到五龙坪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昨天驴背上寄回来的字柬,堡主接到后本要即时跟踪下去,无奈这里也遇上事,无法脱身。可是准知道你尚不致就落在匪党手内,因为你尚能随机应变,比我们弟兄经验阅历多,并且知道就是你落在凤尾帮匪徒之手,也不敢把你怎样。果如堡主所料,夏侯师兄竟得平安归来,但不知夏侯师兄,可把那淫孀女屠户陆七娘的踪迹踩明了么?”
夏侯英咳了一声,随向甘忠问道:“堡主带你弟兄在哪里存身,现在见得着么?我还有要紧事哩!”
甘忠道:“不用着急!见得着,转过前面那道山坳就到了,前面叫做石佛洞,那里有住居的猎户,就在猎户家中了。”
夏侯英点头道:“好吧!咱们走着,我告诉你吧!”
于是两人往前走着,夏侯英把经过的事,约略的向甘忠说了个大概。甘忠听了颇赞夏侯英精明干练,自愧弗如。
说话间已转过这道山坞,甘忠用手往前一指道,“你看,那边峭壁悬崖下一幢幢的石屋,就是猎户们住的地方,我们昨夜就住在那里了。”
夏侯英顺甘忠手指处一看,那一带果然是一段峭壁悬崖,非常险峻。峭壁下是一段较比平坦的山道,贴着峭壁下一排排的苍松翠柏,更显得郁郁苍苍。在那浓荫中却有十几幢石屋,颇显得古朴异常。
夏侯英无意中又往远处看了一眼,见过去猎人住的石屋,是一道高冈,高冈上更有一座庙宇,虽在远处看不真切,只就目力所能看到的一段苔痕斑剥的石墙,足有半箭地长,那情形绝非山神土地祠一类的小庙。
夏侯英于是向甘忠道:“那岗上有一庙宇,堡主既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向那庙里投宿呢?”
甘忠道:“你还提那庙呢,要不是堡主有一身惊人绝技,绝顶功夫,几乎先弄个身败名裂,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呢!”
夏侯英听着不禁愕然惊问道:“怎么!难道堡主也险披匪徒暗算么?”
甘忠遂把昨夜经过,也向夏侯英说了一遍,把个夏侯英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孙浩天从跟夏侯英分手之后,避开女屠户陆七娘,迳奔那雁山五龙坪,一路毫无阻隔。到了五龙坪,这三头驴竟自不再往前走,自己就停在脚夫集聚的一座竹棚下。果然有这里的脚夫过来,把驴牵到槽上一喂饮,回头来向孙浩天讨脚力钱。
孙浩天就要照讲定的价钱付给他。甘忠却故意试试脚夫,只取出一吊钱来递给他,那脚夫却瞠目看着甘忠,嗫嚅着说道:“客人,这数目怕不对吧?您不是四百钱一头讲的,外加酒钱么?”
甘忠、甘孝相视一笑。
甘忠道:“你们倒真有两下子,不过你说对了一半。这价钱你倒说的不错,可是驴的数目你说错了。我们是一块儿四头驴,有一位半路耽搁住了。”
说话间又取出一吊钱来,递给他道:“我们该给一吊六百钱的脚力钱。”
脚夫见客人十分大方,连连道谢。
孙浩天看了看,这一带颇为热闹,有许多小贩在卖冷热熟食,专为游山的客人携带便利的食物。那脚夫们也是分两路,两处芦棚,在道旁更有两座茶棚兼卖酒。还有一班抬爬山虎的脚夫,见有客人到来,就向前兜揽。
这时甘忠、甘孝因为一路上和这种妄驴挣了一路颇觉口干舌燥,于是向孙浩天道:“师父,咱们不在这茶棚里歇歇脚,就势等一等夏侯英,大约他没有什么耽搁,回来的也快。”
孙浩天点了点头,随即走向山口外一座较干净的茶棚,师徒三人在长凳上落坐,立刻卖茶的送过三盖碗茶水。原来川域卖茶的,比云北域讲究得多。这种茶棚,除茶酒兼卖者外,那单卖茶的,却是预备的极全,红绿茶全有,可以由着客人拣选。
这师徒品茗歇息,方喝了半盏茶,忽然从那山道上走上一人,年约五旬以上,穿着件宁绸箭袖官衣,蓝色已经变成黑色,上面一片片放光,可不是丝质的光彩。因为年代多了,好几处磨擦时候多,全成了油光的。上面凡有团龙花的地方,全成了透的,这件衣服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并且这人身量细高,可是这件箭袖却是齐顶膝盖下。下面穿着双靴子,一只布的,一只缎子的,两只不同样的靴子灰尘全遮满了,并且好多处破绽的地方。背上又背着一个小包裹,从左肩右肋下抄过来系在胸前,头上却把头发挽了个发髻。
这人面庞清瘦,黄焦焦的好似病容,只是两目神光十足,掩不住他是深得内家的造诣。这种四不象的打扮,十分可笑!说他是乞儿,可又没有那种饥寒轻贱的态度。说他是游学的文贫,这种形状,若叫儿童们看见,岂不要遭儿童笑谑。
这人来到了茶摊前,站在那直冲着孙浩天师徒三人脸上死盯。他要是打量完了一走,也就不理会了,只是这怪人竟站在那儿好似木雕泥塑,连动也不动。
孙浩天心里有些明白,却依然神色不动的故作不注意他。甘忠、甘孝两人年轻性暴,哪肯再任他这么死盯。
甘孝一抖袖子喝道:“喂!你这么看了半天,还不认得吗?把眼珠子看掉了,还得重拾去。”
这时那人被甘孝这么喝叱些,毫不介意的,脸上死板板的只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口角一咧,似乎笑没笑出来,说话有气无力的道:“到底是小孩子少见多怪,一个人带着两只眼睛,不用他看人,难道让他看鬼,何必这么恶声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