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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陀寺,位于铜台府。
与灵山大雷音寺,相距不过二三百里。
达摩离开烂陀寺之后,孑然孤身,一路东行,神通法力,尽皆收敛。
在外人看来,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云游僧。
比起其他行脚僧人,多了几分飘然之概,也多了几分年轻帅气。
除了吸引沿途怀春少女的秋波,倒也没什么异样。
西方极乐,佛门净土。
“此处仍是灵山大雷音寺的范围,应该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这日,达摩来到地灵县。
正行间。
突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南街的寇员外又在布金施粥了!”
此言一出。
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街道之上,登时躁动了起来。
“过了这么久,寇员外终于又开始布施了!”
“走,一起去寇府吃白食!”
“说不定还有银子哩,不拿白不拿!”
“等一等!容我换一身乞丐装!”
“没有乞丐装,僧袍也行!”
街上众人,欢呼雀跃。
当即呼朋唤友,朝着寇府,蜂拥而去。
“有人布金施粥么?”
以达摩现在的修为,即便数月滴水不进,照样可以生龙活虎。
故而,他对此并无兴趣。
只不过。
“寇员外?”
达摩感觉有些耳熟。
略微沉吟,猛然想起。
在西游原著中,唐僧师徒抵达灵山前的劫难,就是跟铜台府寇员外有关。
“莫不是同一个人?”
达摩旋即又微笑摇了摇头。
根据他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了解,此时距离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尚有将近百年之久。
西游记里的那个寇员外,这时候只怕还是一滴液体,断不可能是同一人。
然而,转念又想,就算如此,想必两者也有关系。
兴之所至,欣然而往。
当达摩赶到时。
偌大的寇府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几乎都是衣着破烂的人。
其中夹杂着几个和尚。
达摩站在远处,一眼望去。
一个枯瘦老者满脸慈祥,手捧瓷盘,正向人群散发着碎银。
其头顶上方,祥云缥缈,瑞气盘旋。
见状,达摩心中愈加钦佩。
“当真是个大善人!”
很明显,这老者是真心实意,想要周济贫苦之众。
与那些假慈伪善的富翁,完全不同。
便在此时。
几个受了寇员外施舍的年轻人从达摩身旁路过。
嘴里啃着包子,手里掂着碎银。
但神情间,却流露出莫大的鄙夷和不满。
“这次的包子居然不是肉馅儿!玛德,这么难吃,打发叫花子呢!”
“银子也比以前少!还不够老子在丽春院快活一晚!”
“抠成这样,还他妈什么狗屁大善人!我呸!”
……
听着这几人的抱怨和咒骂,达摩不由得皱了皱眉。
升米恩,斗米仇!
古今中外,世人大抵都是如此。
前世,他也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谓的善恶终有报,似乎只是一句愚昧无知的笑话而已。
但现在不同了。
我若为佛,天下无魔!
善恶若不见报应,又怎知我佛慈悲?
“阿弥陀佛!”
眼底跳闪过一缕不悦之色,达摩低眉合掌。
三两青年并肩而行,丝毫不觉异样,兀自以最恶毒的言语,无端咒骂着寇员外。
“寇员外这么有钱,说不定暗地里干了多少龌龊脏事!”
“说得对,否则这老东西怎么舍得拿钱出来施舍,肯定是亏心事做多了,花钱买个心安理得!”
“不如今晚咱们抢他娘的,劫富济贫,为民除害!”
“嘿嘿,我听说这老东西有个女儿长得不错……”
一众青年嘻嘻哈哈。
甚至,连寇员外膝下的三岁幼女,竟也不放过,肆意亵笑。
一人骂得口干舌燥,歇了歇,满脸猥琐,刚想继续。
谁知,甫一张嘴。
“噗!”
一道奇臭无比的米田共从他嘴里喷了出来,溅了旁边那人满身都是。
“我……”
旁边那人吓了一大跳。
然而,一句“沃日”还没说完,在其口中化作一滩又黄又臭又稀的米田共,仿佛撒尿牛丸一般,登时飙射而出。
“孙二,你他娘……”
另外几人满脸惊恐地大叫道。
他们不开口则已。
一旦开口,只听“哇”的一声,霎时间,臭气熏天,弥漫了整条街道。
那场面一片狼藉,不堪入目。
看到眼前此幕,现场众人全都惊呆住了。
“这几人怎么回事?嘴里吐的是什么?怎么这么臭?”
“卧槽,该不会是米田共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满嘴喷粪?”
“不行,太恶心了,我要吐了,呕——”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喷粪呢?”
“肯定是他们做了什么缺德事,惹恼了佛祖,这是佛祖对他们的惩罚!”
……
众人捂着鼻子,议论纷纷。
几个青年满脸羞愧,在一片嫌弃和嘲笑声中,狼狈逃躲。
这不过是达摩小试牛刀,对他们的小惩罚而已。
转睛看向寇员外。
“仁善长者,应结善缘!”
念及于此。
达摩以喜舍愿力,结了一道佛光金印,悄无声息地加持在了寇员外的身上。
神不知鬼不觉。
这道佛光金印虽然无法直接度化寇员外成仙成佛,却也能延其年寿,余生喜乐,免除一些无妄之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达摩刚要转身离开。
这时候。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径直穿过人群,笑容可掬地走到寇员外的面前。
“寇施主,无量寿佛!”
但见那胖和尚手托佛音钵,满脸堆笑,朝着寇员外单手作揖。
“弟子寇准,见过大师!”
寇员外赶忙还礼。
此地乃是西方净土,佛法普照,世人皆诵梵音。
所以,僧人地位颇高。
尤其是像寇员外这样的大善人,礼佛之心更是虔诚。
只要僧侣上门化缘,从不拒之门外。
当下不敢怠慢,立马备好了米粥馒头,双手捧给胖和尚。
没想到。
胖和尚淡然瞥了一眼,笑而不受。
“贫僧戒严,乃是华光行院独火禅师的座下弟子,此番前来,并非为了果腹!”
胖和尚双掌合十,自报家门。
“只因寺庙破旧,金身污损,师尊意欲修葺,故而着我等弟子出来,化些银两回去!”
“原来是华光行院的禅师!”
闻言,寇员外恍然大悟。
华光行院,坐落在城外三十里的山林中。
乃是华光菩萨的道场。
往年,大批信徒前去礼佛祈祷,颇为灵验,香火鼎盛。
但不知何故,华光行院最近突然破败。
如今已成荒寺,鲜有人迹。
寇员外听说有人想要重振华光行院,自然十分高兴。
因为,他年轻之时,也曾受到华光菩萨的点化。
“修缮寺庙,重铸金身,乃是大功德,弟子不才,理当鼎力资助!”
言讫,寇员外转身入府。
不久后,便拿了个沉甸甸的包袱出来。
目光有些隐晦地扫视了包袱一眼,胖和尚的眼眸深处,倏尔闪掠过一缕贪婪之色。
旋即又垂眉低头,以免被人瞧见。
“区区碎金,不成敬意!”
寇员外的脸庞之上,并无半点吝啬的神情。
戒严慌忙接过。
入手甚沉。
“寇员外乐善好施,菩萨心肠,必受我佛庇佑!”
随手将包袱收好,戒严赞不绝口。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寇员外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说完,又向戒严行了一礼,便欲走开,继续布金施粥。
不料戒严却伸手将他拦住。
“禅师还有事吗?”
寇员外愣道。
“确有一事,还需劳烦施主!”
戒严从怀里摸出一枝毛笔,以及一本功德簿。
“请施主在此簿上,留下亲笔姓名!”
眼见寇员外有些迟疑,戒严赶忙解释道,“待寺庙修缮,我等欲将施主之名,刻于浮屠,早晚诵经,以彰施主布金功德!”
“一桩小事,何须这般劳心费力?不用了!”
寇员外摆了摆手,微笑婉拒。
但行善事,莫问前程!
可戒严执意请他在功德簿上签名。
两人僵持良久。
最终,寇员外执拗不过。
无可奈何之下,这才接过功德簿。
翻开一看。
簿上早已写满了人名。
甚至还有几个与他熟识的好友。
“这些施主都是善信居士,宿具慧根,当受我佛庇佑!”
说话间,戒严近前,忙将手中毛笔呈上。
低眉的那一瞬,眼睛里跳闪过一抹嘲弄之色。
其实,区区几十两碎金,又岂能满足他们的欲望。
他们想要的,是寇员外整个的万贯家产!
一旦寇员外在功德簿上签了姓名,其神魂立马便会被摄去,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只会听从华光行院的命令。
到了那时候,寇员外的万贯家财,就会变成华光行院的私产!
在此之前,已有不少人中招。
但寇员外不疑有他,将功德簿接了过来。
刚要落笔。
“阿弥陀佛!”
一声低吟声传来。
紧接着。
一只大手从旁边探出,强而有力地握住了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