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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莲座上的女子白衣曳地,乌发松松挽着,眉眼间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态,正与一个着五色霞衣的女子在说话,两人神情相似,倒像一对孪生姐们。
往那一站,如三月风吹时隐藏在蓁蓁绿叶间的两朵艳丽桃红。
模样像我的女子亦道:“河图久违了!你这一趟去凡间,可有何趣事?”
空空寂寂的回廊上河图灿笑说道:“凡间有万紫千红亦有百味珍馐,你同不同我去瞧一瞧?”
书自翻一页,还是河图神女的过往,天上日子散淡漫长,她常寻了各种由头去玉清宫找白莲,每次都说些凡间人文,俗雅趣事,有时迷茫困惑,她道:“白莲,白莲,天宫亘古一景,神仙永无尽头,你可寂寞?你可孤独?”
“妹妹莫说浑话,长命百岁是多少凡人求也不得的梦想,你倒还盼那生世轮回的苦?你可知轮回的别称名叫遗忘,你舍得忘了姐姐?”
转眼百花齐放,枝头亦挂些许青涩小果时,河图的神态从欢快明媚到眼眉含春,我便知道她遇见了他。
果然,书翻过一页,见她驾一朵云跌落在夷山上的丛丛荆棘之间,身上的血扬洒在刺藤上,开出许多红花。
一团黑雾尾随而至,显出一个半人半蛇的男子,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唇,“神女的血!”
“你设计伤我,不怕被天庭惩罚吗?”
人蛇男子道:“等我喝光你的血后练成妖仙诀,这天上地下我还怕谁?”说吧仰头大笑。
莫名风起,一个男子踢踏着步子哼着小曲走入战圈,此处腥风血雨他像不曾看见,径直走到她面前。
“好美的姑娘,啊!怎的流了这许多血?”
模样关切殷勤。
他甫一出现,条条绿蔓自地头争相冒出来纠缠上干枯的荆棘,鲜绿的颜色衬得刺丛上的血花越发艳丽,他扶她站起来,全然不去理会身后的蛇精,似他特地赶来就是为了弄出那么一地春色,红花绿叶,相得益彰。
他救她于蛇口,又细心为她疗伤,溴水前的木屋里来来回回煎药换药,等到伤口结痂又脱落,他在那浅淡的粉色疤痕上抹上药,她说要报恩,青涩的小脸扮着严肃的样子“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英俊的男人头也不抬,细细照料着那条玉臂,好似那是一个无上珍品,容不得留下丁点瑕疵,随口回道:“无事可做,便是有,你也是无法的!”
她忙急声问是何事?
男子憋着一口笑气噎得辛苦,学着她认真的样子道:“从前常听师父说凡间有蟾,日日仰头想寻一只天鹅尝尝,你看我布衣草履,模样也不英俊,像不像那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可以打只天鹅给我尝尝嚒?”说罢目光灼灼看着她。
她细思了片刻,好似人间不是这般说的,这比喻是说的丑男思慕美女,世人便如此取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眼前的男子虽刻意隐藏了样貌,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清雅气质却不是假的,怎能自比癞蛤蟆。
许是恩公开的玩笑,不过是肚子饿了想吃东西了?这倒是好办,不过天鹅也属于神仙大家庭里的一份子,恩固然要报,却不能为了报答恩人而杀了家人,若恩人只是想尝尝禽类的味道,倒可以帮着打只野鸭子。
皇鸟的气息稍一释放,群鸟来朝,远远结了一条队伍。
他放下她的袖子,正色道:“小妖不识河图神女,妄言了!”
河图抬头看他,眼神困惑,两两相对,气息绕着气息,还是她熟悉的味道,而她却感觉到他从未有过的冷淡。
直到手上的疤痕完全褪去,他撩开袖子见白嫩的肌肤恢复如初,净如白瓷完全不见伤过的痕迹,眼里闪过一抹不舍,放下袖子,他道:“还有何处有伤?”
河图伸展一下身体,只觉全身舒泰,比平时还好几分,摇了摇头!
他眼里闪过一抹很深的失望,清淡疏离的道:“神女既已痊愈,那小妖就先告退了!”
路走得极慢,山风漱漱,不闻挽留声。
我心下感慨,那时清影与阿狸两心相悦,也是这般千回百绕方才明正本心,河图神女眉眼间的喜色已经证明她心里有这个男子,自己却分不清那是爱情还是恩情,不过世间的爱情大多如此吧!非要历尽千回百转的万般磨难才能知晓爱情的本质不过是平平淡淡,看见对方笑,对方愁都能牵动你的心弦,那便是爱情了。
就如我和赵离,初见他时我尚不知前世与他的种种羁绊,莫名其妙就在那个荒凉的孤寺一下看对了眼。
想起断断续续的梦中场景,那些模糊的片段倒成了如今让自己抛开世俗框架去爱他的借口。
来了天庭后我已经很少做梦了,唯一的梦便是前些天在河图宫中的那一次。
我如常时拿了壶酒坐在玉清宫旁的莲池喝着,看碧梗撑着朵朵擎立的荷花,他抱着一把大剑走进玉清宫,仙侍带着他径直走到我跟前。
“师父去赴西方佛祖的佛道会了,你找他何事?”
他抬头,我惊讶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的男子,眸深得如一汪潭水,陷进去便叫人不能自拔,清逸的俊脸带着习惯的冰冷,他见我微露讶异,片刻后恢复平静。
“前几日去凡间布雨时偶得一柄凶剑,来寻天尊代为封印。”
我方才注意到他怀抱的剑柄上篆写着“诛仙”二字,而那一刻突然莫名心痛,从梦中惊醒时感觉依然强烈。
我出神的这会功夫,书已经翻过好几页了,全是河图仙子的生平,直到她死前也没有说出清影父亲的名字,画面停留在她死前的那一刻,火红的仙气把她包裹着,熊熊炽烈的仙气像一团火焰,火焰熄灭后地上只留下这本河图洛书。
至此我终于明白原来河图洛书便是河图神女的精神烙印,记录着她心里的点点滴滴,而她在魂飞魄散的前一刻特意抹掉了清影和那名男子。
是了,肯定是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几千年前河图神女是出了名的大美女,而清影只不过算上乘而已,从书的内容来看,清影不像爹娘,倒是和姨母长得很像,不知个中又是个什么缘由。
我看夜已深,被罚抄的书还剩许多没有抄完,左右不过是明天再被叠加一倍,干脆睡一晚,养好精神明天再抄。
方才找了个干净的软塌躺下,听见外面有争执声,起来胡乱穿了鞋袜出去看。
月辉朦胧,高大的建筑遮挡住了月华投下大片阴影,此时阴影之中站着两人,正和柏英争执着什么。
便是如此晦暗的地方,他的身影仍如一道光照进我心里,看到他的那一眼便弥合了心里所有不好的情绪。
我喊一声:“赵离!”
他猛抬起头,快步走过来一下把我抱在怀里,气息沉重,“这几天你跑去哪里了?我们到处找不到你,急死我了!”
我这一趟离家出走还是好的,如若不是这样,我怎能听到他这巴心巴肝的话,心下甜出蜜来,好似心里渴盼这个怀抱几千上万年了,用手回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两人就这般拥抱着。
阿狸似觉得我二人的举动理所当然,只摇着一把骨扇装做没看见,柏英便不同了,我至从和他相识至今,每日一起玩耍一起吃酒,他始终觉得我虽看着身材比他高些,实测幼稚得紧,他需日日提着小心肝儿看住我,时不时还要照拂我一二。
此时见赵离抱着我,而我的手乱舞了一会后便抱住了他,落在柏英眼里便成了我极不情愿的挣扎,然后想要推开轻薄我之人。
这已经不能只是照拂了,得帮我劈了这登徒子才行。
他腾一下升到半空,大喊一声:“放开那女孩!”一根粗壮的藤蔓袭来,映得整个天空都碧绿碧绿的。
赵离反应颇快,把我扑倒在地连翻几个滚,同时赵离的骨扇和河图神女的法器同时飞出去接住了柏英的攻击。
两人被震得同时后退数步,柏英气鼓鼓的看着河图问道:“为何阻我?”
河图不认得赵离,却是认得阿狸的,照神仙的品阶级别,阿狸比河图的位次还高些,此时面色干干的道:“不得无礼,快见过太子长琴上仙!”
这天上的繁文缛节倒比我们凡人还多,就那这个尊称来说吧!所谓仙便是自三十一天起至三十三天居住的人,如三十二天住的,便是些跑腿的,封号多是些元君,星君,清君,而这三十三天住的,便多是些掌管大权的了,普通神仙见了,多要带着称号叫一声某某上仙。
当然也有偶尔的例外,比如河图,之所以能得一个神女的称号,要归功于几十万年前她那早早陨落的双亲,如果不是因为天地法则,按照神仙万古恒长的寿命,她如今怕也只得一个上仙的名头。
至于三十三天后便不同了,能住哪里的,个个都是古神,是天劫里存活下来的老古董,再就是三十六天外的大罗天外天,哪里如今只住着两人,一个便是人类始主娲皇,一个便是先天古神鸿钧老祖。
至于太子长琴,他虽住在榣山,却是祝融的独子,修为和地位皆在河图之上,是以河图见他也要喊一声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