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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景阳侯府。
蓝含玉躲在窗棂后,听着屋外男人情深意切地哄她。
“阿玉,我知晓你还没睡,乖,开门,听话……”
门外的男人是这侯府的世子,也是她的未婚夫。
男人温润悦耳的声音带着隐忍。
“开门?”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音腔中的暴怒愈发明显,“阿玉,我的耐心有限,今日你不开门,可别后悔?”
屋内还是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滞,屋里漆黑一片,如同这没有星月的夜空。
时间一点点流逝,夺走了季景弘最后一丝耐心。
门外的他一撂袖袍,咬牙切齿道:
“行啊蓝含玉,长本事了,今日让本世子见识了你的厉害,有本事永远别出来见我。”
言毕,便传来“哒哒”的脚步声,由近渐远,须臾消失于耳。
待人离远,蓝含玉才松了口气,方才紧张得厉害,心脯起伏,丝帕都快被她攥破,心脏似要蹦出,就担忧外面的人会推门而入。
她深知是自己多虑了。
季景弘再想见她,也会顾及身份,即使门内是他未过门的世子夫人,断不会贸然推门而入。
自降身份,屈尊降贵从来不是季景弘会干的事。
绷着的心松懈下来,蓝含玉跌坐在了软榻上。
心腹侍女小桃被这一幕惊得颤栗,抖着手,握着拧干的热水帕子,轻轻擦拭主子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主子刚大病痊愈,还虚弱得很,稍一紧张,就会浑身冒冷汗。
她心疼,却仍忍不住怨嗔:“姑娘,您这是何苦,世子爷来一趟不容易……”
后面那句“往日您不都是盼着世子爷过来……”,还未说出口,就被蓝含玉打断。
“行了,让我静会,你下去吧。”
小桃错愕,主子昔日可是从不阻拦她提及世子,今日这是怎么啦?
“可要奴婢伺候您沐浴?”
蓝含玉摇头,挥手示意她出去。
主子极其爱干净,流了一身的汗,身上黏黏的,非得沐浴后才能清爽,现在却打发她出去?
还想再劝说,可对上主子明亮的黑眸,霎时,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主子大病初愈后似变了一个人?
明明一个字未说,眼神却充满威慑,不容置喙。
小桃恭敬俯身退离了屋子。
屋里就剩蓝含玉一人,静俏俏。
她挪步坐在梳妆台前,拾起妆奁里的篦子,对着铜镜梳理秀发,铜镜中映出她姣好的容颜。
二八年华的少女,粉嫩得似能掐出水来的娇嫩,与她上一世临终前油尽灯枯的干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她,又不似她。
原本,她只是蓝家二房之女,父母过世后,祖母和侯夫人孙氏做主,把年幼的她接到景阳侯府做童养媳。
理由,母亲在世时,和孙氏定好了这门亲事。
五岁的她,懵懵懂懂,成了季景弘未过门的妻子。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蓝含玉没了父母,侯府却待如嫡出。
季景弘年长她三岁,更是如伴如兄,陪着她一同长大。
时间白驹过隙,昔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俩人就这么长大了。
蓝含玉已然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很快,便到了她与季景弘订亲的日子。
就是在那时,她发现了季景弘和堂姐的私情。
那时的她,只觉得天崩地裂,她的弘哥哥不是最爱她的吗,不是一直在等着她长大吗?
从小,身边的人就告诉她,她是弘哥哥的未婚新娘,未来的世子夫人,寄养在侯府,只等她长大。
长大后,她就会嫁给弘哥哥,做他的妻子。
那时又是怎样的场景?
众人撞破了季景弘与堂姐的好事,堂姐掩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就是不认错。
季景弘立在人群中,背着手,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没有一句解释,甚至怪罪她怎么带着众人闯了进来。
蓝含玉泪睫于盈,对上他明亮黑幽的眸子,深邃的眼眸如一潭深渊,深不见底。
她却陷入到这深渊中,不停下坠,无法自拔。
惶恐不已时,唯一的想法,就是留住他。
周遭哗然,议论纷纷,是她超乎寻常的淡定冷静,出面圆场,当场承认了堂姐平妻的身份。
一场丑闻才落幕。
以为自己的大度,终会换来弘哥哥的宠爱,得到侯夫人孙氏的认可。
孙氏也确实赞她识大体,更向她保证,她才是这景阳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
季景弘向她承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苦笑,不过是二女共侍一夫罢了。
不久,府中来了几个道士作法,说她与世子八字不合,命中带煞,是不祥之人。
需待发为尼,在佛前虔诚赎罪,待罪孽洗净后,方可归府。
噩耗降临,让她不寒而栗,竟不知,自己生来就是一个罪人。
离别那日,春雨绵绵,雨水顺着碧绿的枝叶往下滴落,发出窸窣的声响,冰凉孤零。
身形纤瘦的她,立在微雨中,单薄可怜,肤色苍白,手指紧紧握着季景弘的掌心。
从五岁时,这双大掌便开始牵着她的小手,轻唤她“玉妹妹”。
幼时,祖母把她送进侯府,她便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侯府。
能做弘哥哥的新娘是她希冀的事。
她颤声问:“弘哥哥,你会来接我吗,还会娶我吗?”
季景弘如何回答她的?
他揽臂将她拥入怀中,让她感受着他结实滚烫的胸膛,在她耳畔低喃着最温柔的情话。
“玉妹妹放心,无论来世今生,我季景弘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一定会等你回来,此生此世,我向天发誓,对你矢志不渝……”
炽热的誓言犹言在耳,仅仅数月,等来的却是季景弘迎娶堂姐进府,做正妻的传言。
她不甘心,弘哥哥说过,他的妻子只会是她,此生此世。
他怎么可以,他不能……
她要当面质问他。
那日,她不顾庵庙的阻拦,偷偷跑了出去,回了侯府。
季景弘这个窝囊废,敢娶却不敢见她,把她阻隔在侯府门外。
更是有人通风报信,让庵庙派人来抓她回去。
她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在侯府门口与来抓她的人反抗,拼死要见季景弘一面。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众人,也惊动了孙氏,派出家丁,美名其曰来劝解。
拉扯中,很不幸,她撞到了门口雄狮雕像上,霎时,满额鲜血,当场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