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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府主殿之中,郁垒坐在黑漆木椅上,孟阿七端了茶盏过来说道:“甚久没见到过郁垒神君,不知外面可比冥府有趣多了?想必是的,不然神君也不会一去不返。”
“阿七长高了。”郁垒浅笑着道:“哥哥呢?”
“神荼大人马上就来。”孟阿七左右看看,凑到郁垒跟前道:“郁垒君如今是帝君的丈夫了?神荼大人惯不喜欢这样,怕是他会生气。”
“我……”郁垒刚想说些什么,神荼便走了进来,朝孟阿七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殿中只剩兄弟二人,郁垒从袖兜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神荼道:“药丸我给送来了,律姑娘是否按时服用了?恢复得如何?”
“近乎痊愈了。全是这药的功劳。只是她自己始终不肯完全好起来。还是要辛苦你为她制药。”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哥哥不怪我就好。”
神荼摇了摇头说道:“你为帝君做事,不由自己做主,我知道那时对律儿你亦是手下留情的。”
郁垒没有接话,神色失落,无精打采。
“喝酒了?”神荼闻到酒气说道:“往日若非我去取药,便是你差人送来,今日怎的亲自来了?有事?”
“哥哥,我…是不是错了?”
“嗯?”神荼认真地望着自己的弟弟,不禁有些心疼。
“她是帝君,不是寻常女子。”
“她当然不是寻常女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么?当年你义无反顾离开冥府,孤身奔赴昆仑山,你要的也并非是长厢厮守啊。她心怀六界,要的是天下,不是小情小爱。”
“呵…我当然不敢奢求能与她长厢厮守。弟弟身份卑微,无法与其相配。”郁垒冷笑一声说道:“但我以为,我做的一切她都能感受得到。我只想成为一个对于她来说重要的人就足够了。可她只当我是臣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你的兵器,可是用她的鲜血开刃,一般臣子哪有此等待遇。”
“为我的兵器开刃是其次,她是为了使自己受伤,好让拥有她一根雀翎的公子赦有所感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付相柳。”
“得到的越多,便想要的更多。如今可以日日伴在帝君左右,不是你之前在昆仑山梦寐以求的事么?”
“哥哥,我只是纳闷,帝君她…对相柳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还能是怎样的感情?相柳是她的手下败将,是与她争夺天下的敌人对手,她亲手废掉相柳的所有功力,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可是她始终没有发落他!事情过去这样久了,便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再没提及。哥哥,你可知…”郁垒顿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可知相柳没有死…甚至…帝君在给他疗伤。”
“什么?”神荼的神色一变,其实他猜想到相柳还没死,但他一直认为就算是不死也沦为了生不如死的阶下囚,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神荼压了压手,示意郁垒小声交谈,他怕被文律听到便糟糕了:“对外你只得说相柳已死,这样对谁都好,知道么?”
文律走到大殿门口,她本想着是来告诉神荼不要白费功夫了,她的病并不在用药上,可走到跟前隐约听到“相柳”二字,文律想了想停住脚步,安静地站在门口。
郁垒点头重复道:“是的,凶神相柳已死……”
文律本来明亮的眼睛瞬间暗淡,犹如一截枯木,随即溢满泪水,神荼与郁垒后面的谈话她再听不清楚了,但她知道自己钟爱的相柳君终究已经不在了,那个男子永寂了,他们的孩子也死去了,这便是最终的结果了,六界中再无他的身影,犹如灰烟一般消散,再无迹可寻,文律转身离去…她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步履缓慢,充满绝望的眼神却慢慢有亮光燃起来,愤恨灼着她的心口,烧灼得她很痛,如今她孤身一人,再无牵挂,残身只剩悲愤与怨恨。
她不懂,为什么那个高高在上的女子要毁了相柳,杀掉自己的孩子,可如今,她仍旧高高在上,一尘不染,仿若置身事外。而自己却身处水火之中,亲人离散,病体残躯。
文律暗自握紧了拳头,恨意在心底无尽滋生,盘根错节封锁住她的心脏。
过了不久,神荼便来到了文律的卧房,文律正坐在窗边看书。
神荼将药丸放到碗中,并将壶里的热水倒入碗里淹没药丸,轻轻用银勺子化着。
神荼边搅动着碗中的汤药,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随意说道:“郁垒今日来了。”
“嗯。”文律应着。
“律儿…你…可还怪他?”
文律抬眸望着神荼,她的视线从书册上快速转移到神荼脸上,水润的眸子似是带着质问一般的审视着他。
神荼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虚,闪躲着目光道:“我知道…失去孩子对你来说是…”
“别再提这件事了。我就算千般怨恨他,可他毕竟是你的弟弟,又能如何?况且此事原不是他的主意,郁垒也是替人办事的。”
神荼听了这番话心中一热,无尽的感动,又说道:“郁垒今日来提起一件事,他说帝君…有意封你为仙。”
“帝君?是那个与我势不两立的人。”
“律儿……”
“好啊。”文律打断神荼,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干脆说道:“既然她封我,我便受着,也好让我名正言顺地存在于六界。”
“律儿…你…”神荼设想过文律的反应,或是愤然拒绝,或是悲愤哭泣,甚至是破口大骂,但万万没料到她是这般平静,并且欣然接受。
文律看到神荼惊愕的表情,微笑着道:“神荼君还不把药给我?要凉了。”
“奥…”神荼坐在文律身边,将药碗递给她,温柔地看着她将药全部喝下。
汤药极苦,文律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如今她已经感受不到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