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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儿蒙蒙将亮时佩蓝便来唤乔卿莫起床,依着时辰也该去芙德堂请安了。可乔卿莫昨晚折腾了一夜,左右想不明白冯道士和乐安县主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这一想反害得自己困觉却又睡不着,待到凌晨实在受不住了才在心里默念;‘事情本就复杂需要要一步一步来,真相也要一点一点挖掘才是。不应该为没有结论的事折磨自己睡不好觉。’就这样黏了好几遍时才缓缓睡去,可谁知没睡多久佩蓝又来唤起了。
然刚进入睡梦里的乔卿莫又如何起得来,还是佩蓝左哄右哄的请了半天,这才让乔卿莫离开了温暖的被窝。然后是小丫头端了温热的洗脸水进来供乔卿莫净面,佩蓝为其梳头。
佩蓝见景红魏紫都不在便小声数落道;“姑娘这下晓得困了?也不知道昨晚和绾青去哪里疯了?到现在她还没起哪。”
乔卿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没起便没起吧,她也够累的。再说她今日还要启程去接乔叔呐,多睡会儿子也罢。”乔卿莫还梦里云里的,可一想到不多久就可以见到,这算是挂了笑,也算是暂时将昨晚的事放置一旁了。
佩蓝这才想起之前有收到乔掌柜的信,说是要上京都更姑娘对账来着。可嘴上却不依,拈酸道;“您一贯疼她些。”说着却又细心的往乔卿莫脸上抹珍珠粉,好为她遮一遮因失眠而倦怠无光的肌肤。
乔卿莫接连又打了两个哈欠道;“说得好像你不疼她似的,昨晚我让小厨房给你煨的汤,你不也巴巴的给绾青留了,她睡前还过来跟我炫耀呐。”
“什么汤啊?我们怎么连味儿都没闻见?”景红捧了熨好的衣衫进来故作委屈道。
佩蓝正要解释,就见魏紫提了茶壶进来道;“就是入秋以来姑娘让小厨房给守夜的人煨的热汤呀,你没喝到?怕不是你守夜的时候尽偷懒睡觉了吧。”话音一落,屋子里的姑娘丫鬟笑作一团。
乔卿莫的困意散尽,故意板了脸道;“看来还是我太纵着你们了,竟说起亏欠来。待我记了帐,等锦绣姐姐来了好打你们板子。”
“那也得等过年了。”景红小声嘀咕,还冲乔卿莫吐了吐舌头弄得乔卿莫苦笑不得。
“这大清早的,妹妹是要打谁板子呀?”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吴娇莲由丫鬟小戈扶着一步一缓的便进了屋来。再看她下身穿着了绛紫色五蝠纹马面裙,上身着时新立领夹锦小褂,项上带的是一整串珊瑚珠子,耳垂上戴的是刻银小花儿,梳了一个留辫髻只用新摘的玉兰花挽着,整个儿看去简直就是个乖巧精致的碧玉。
“乔妹妹早。”吴娇莲由丫鬟小戈搀扶着给乔卿莫行礼,乔卿莫亦由佩蓝扶着回了礼;“吴姑娘早。”
吴娇莲见乔卿给自己回礼,于是亲昵的主动伸手去扶屈膝回礼的乔卿莫。
乔卿莫却是淡淡一笑不着痕迹的避开;“这大清早的,吴姑娘怎的到我这儿来了?”
吴娇莲闻言,眉头一蹙摆出一副伤感至极却又难以自抑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就前些日子张家又来逼婚了,那张家手头没银钱了便想我快些嫁过去,好用我的嫁妆去填补他们家的无底洞。可我曾发誓要为父母守孝三年,张家的求娶我实在不能从。于是走投无路的我便去求了表姑母帮忙,好在表姑母可怜我便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太夫人说了,太夫人便让我即日起每日去她跟前请安抄经书。太夫人说只有这样张家才不会小看我,至少会看在她老人家的面子上不再逼迫我。”吴娇莲说得情动感人,难过处还用帕子摁摁眼角的泪花,简直一副世间可怜我最惨的模样。
在场的丫鬟皆有所动容,唯独乔卿莫生不出半点怜惜之心。按理说吴娇莲她也是个苦命之人,自己应该同情怜悯她才是,可她突然套近乎装作亲昵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生疑。
吴娇莲摁完眼角的泪花,抬起头又故作坚强扯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接着道;“今日是我头一回去给太夫人请安,恰巧路过萝梦阁我想着要是能和乔妹妹一起去,能跟着学学规矩就好了索性我便进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就让我给碰着了。”
乔卿莫本被吴娇莲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莫不着头脑,也不晓得她这是唱的哪一出,只是道;“那烦请吴姑娘先去厅里喝些热茶,我这儿还有一会儿才好呐。”乔卿莫说着,魏紫已经上前将人往外厅引。
待吴娇莲出了门乔卿莫坐回梳妆台前,神色无异的问道;“景红,现在萝梦阁守门的婆子是谁?”
“回姑娘话,是大夫人那边拨过来的王婆子。”景红边回话,边同佩蓝伺候乔卿莫穿衣。
“嗯,我那副茉莉花式样的鎏金耳坠子好像不见了,晚些时候你去问问王婆子可曾看见。”
“是,奴婢晓得了。”景红知道自家姑娘的意思就是以此为借口,不管王婆子是不是真的拿了姑娘的耳坠子,最后她都会以手脚不干净之名被姑娘完完整整的送回原处,而原处的主子既不可能自失身份为一个下人申辩,也会对自家姑娘有所忌惮。而王婆子连一道门都守不住,最后有什么下场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
乔卿莫如此处置王婆子只因她曾见母亲用这招打发了乔大太太送来的丫鬟,现下也不过是依样画瓢罢。
待穿戴完毕乔卿莫便同吴娇莲一起往芙德堂去,吴娇莲善谈又有故意亲近之心,一路上氛围倒还好。
到芙德堂院门口时一如既往的遇上前来请安的秦家表兄弟,乔卿莫一一见了礼;“大表哥,二表哥,三表哥,铭表弟,早。”
“表妹,早。”秦钦,秦镀,秦锗纷纷还礼,唯有秦铭昂着头回了个半礼。乔卿莫也不恼,虽然不知道因何缘故但秦铭已有大半月像这样装作大人模样跟自己回礼了。待吴娇莲莫名的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跟众人见过礼后,秦如若同其他姐妹也陆陆续续的到齐后,这才依着长幼亲疏之序往芙德堂里进。
秦如若同乔卿莫亲密,像往常一样挽了乔卿莫的手跟在秦钦身后。
吴娇莲提了裙子正准备和乔卿莫一起进时,被秦锦儿瞧见了,于是秦锦儿故意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哎,这凤凰乌鸦又岂能一视同仁?不过能哄祖母开心的可怜虫罢了,还自以为有多特别。”
“四妹妹小声些,莫要扰了祖母的清静。”秦钰儿心知秦锦儿讽刺吴娇莲便是在打四房的脸,自己虽然很少掺和这些小姑娘家的纠纷,却也不得不替她解围。
吴娇莲头一回来请安自然是想留个好印象,绥不敢反驳,只是双目含泪却又面无异色的往后退半步让其他姑娘先进,又对秦钰儿回以感激的目光,然谁也不知道吴娇莲藏在袖笼里那精心绣好的荷包被捏得发皱。
“我听说钦表哥的婚期和表姐的一样都定在了年底是么?”乔卿莫跟着秦如若走在前头自是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秦钦的婚期。
秦钦耳朵一红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再多说话,秦如若和乔卿莫见状皆忍不住袖手掩唇笑起来。
笑罢,秦如若附上乔卿莫的耳朵小声道;“对了,前些日子我三舅舅给我送了几匹上好的银狐皮料子,我给祖母留了两匹做袄儿给你留了一匹做披风,下了学到我院里来拿。”
“嗯,多谢表姐,不如给外祖母做袄儿的时候顺便做了披风我再来拿?”乔卿莫故意跟秦如若拿笑,也晓得逝去的大舅母刘氏在闺中和一母同胞的弟弟刘三爷关系亲厚,因论长论才刘三爷都比不过上面两个哥哥索性做起了庶务,所以手里一有好东西就会往荣表姐这儿送,而荣表姐总会给自己留上一份。
“什么时候养成这般得寸进尺的皮性子了。”秦如若看着乔卿莫宠溺的笑了有刮了刮乔卿莫鼻尖儿才肯罢休。
跟在身后的秦铭见前面的气氛格外的轻快,一张小脸写满了不高兴。想起先前自己为乔表姐摘花非但没有让她对自己另眼相看,反而惹得母亲不高兴。因为乔表姐与自己的姐姐们都不同,比姐姐们好看还比她们温柔,所以自己便时时在她面前装乖讨好,可不知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态度依旧只是疏离客气。后来又听乳母说看上去客气疏离的女孩子都不太喜欢纠缠撒娇的小孩,所以自己又装作爹爹那副大人的做派,可她怎么还是看不见我?
秦铭气不过乔表姐对长姐的亲密,却又不想让人瞧出自己的心事。索性把手背到身后抬起头挺起胸像个小大人似的阔步跟上去。
一时无话。
待众人向秦太夫人请过安后,秦太夫人第一次破天荒的留了秦钰儿一同用早膳。
秦钰儿受宠若惊,秦四太太秦吴氏却暗示秦钰儿带上妹妹秦银儿一起,秦钰儿晓得自己母亲有些偏心所以故意装看不见也不理会母亲秦吴氏的眼色。秦吴氏怒其不争,怏怏的带了秦银儿退下。
席间,秦钰儿吃得格外小心,怕芙德堂的老奴们会笑话所以竭力做到举止规矩。
用完早膳,秦太夫人让阮妈妈包了刚蒸的红枣蜂蜜糕分别给秦如若和乔卿莫的丫鬟带上,随后又让阮妈妈送乔卿莫去二门坐马车上女学,让玉扇送秦如若回自己院子绣嫁妆。
待二人走后,玉饶便指挥着小丫头们有条不紊的撤走碗筷。
秦太夫人独留了秦钰儿,见她一如既往的乖巧,满意的点了点头徐徐道;“我知道你母亲因为心结所以不满我将你长姐和你大哥哥的婚事定在了你的前头,暗地里也说了我老婆子不少坏话,还私自派人去跟方家交涉说是要改日子。别的倒也罢了,只是我不晓得你是怎么个想法?”
“孙女不敢,孙女的婚事本就因祖母成全所得,婚期自然也应由祖母安排。”秦钰儿不紧不慢神色恳切地作答,头上的红叶钗流苏跟着微微摆动。
秦太夫人捻了捻佛珠道;“你长姐的年纪是等不得了,所以我便要求李府将日子看在年底。你大哥哥的婚事又是你庄祖母早就看好了的日子改不得。可你的婚期,明明是你母亲央求我去跟方家谈的明年年初这个日子,你母亲说开春福气好适合嫁女。可现在反倒来怪我偏心,觉着是我这个老婆子故意要压你们四房一头。你母亲因你姑姑的事对我是有不满,我都知道。她是什么想法我不管着,可我老婆子心疼你,所以想问问你的意思,你若不同意,我就是腆了老脸也要去给你重新谈日子的。”
“......”秦钰儿诧异的看向自己的祖母,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受宠若惊想着平日里除了乔家表妹和长姐以外,祖母何时像这般坦然表白的待过其他的孙子孙女?
“你母亲总觉着我偏心,想方设法的逞强捞好儿,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了。你父亲却是老实又敬重我这个嫡母,但最大的缺点是容易被那些娇娇弱弱的给迷花眼。银姐儿虽说有几分小聪明,可毕竟年纪小上不得台面。镀哥儿是记名在你母亲名下算作嫡子的,可他终究是野心有余而实力不足之人。唯有你,我瞧着甚好。知分寸,懂进退,是个难得的聪明之人。虽说日后你是要嫁出去的,可打断骨头连着筋,四房到底还要靠你这个嫁出去的姑娘提点照顾着。我方能安心不是?”
“祖母?”秦钰儿万般没想到祖母会跟自己说这般掏心窝子话,瞬间觉得羞愧,觉得四房的人都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判了祖母的一片心意。
“你且放宽了心,你也是我的孙女,这日后出嫁,我添给长姐什么好东西,自然不会少了你的。我老婆子只愿儿孙都过的好,望你能时时督着四房莫要走弯路就是。”秦太夫人一大早便费尽了心神,说完便缓缓的吐了口浊气。
“钰儿谨记祖母教诲,母亲她猪油蒙了心妄顾了祖母一片仁慈心,亲事钰儿都听祖母的,也会让母亲明白您的心意。”秦钰儿跪到秦太夫人脚边羞愧得低下了头。
秦太夫人忙将人扶起,满是欣慰道;“你有这心便好,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膝盖金贵着呐!”
祖孙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悄悄话,快晌午了秦钰儿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