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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芙德堂院内,就见几个穿着同样的粉蓝色绣花夹袄,头戴同样的碗口大小丝绢宫花发箍的面生丫鬟,或是捧着雕花盒子、或是抱着织锦花缎、或是提了八宝攒盒、从正房出来跟着外祖母身边的大丫鬟玉竹直接进了芙德堂的小库房。
‘外祖母素日不喜生人,也不爱热闹。现下这模样,只怕是正在待客。’乔卿莫正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要进时,就见外祖母身边的二等丫鬟玉蝉正巧打了帘要出来,一见门口站着乔卿莫,忙微笑着重新打了帘向屋里唤道;“瑞表姑娘来啦!”随后又对乔卿莫道;“太夫人正念着您呐,表姑娘快请进。”
乔卿莫微微颔首,就着玉蝉打好的帘入内,温声道;“多谢玉蝉姐姐。”
“表姑娘您客气。”玉蝉边让身把人往里引,边暗中感叹‘玉扇姐姐果真诚我不欺,瑞表姑娘确是个好看又和气的主儿。’
乔卿莫缓步进入屋内,一眼便瞧见那万字不断头的梨花木卧榻上除了秦太夫人外,还坐着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和蔼,眉眼间有几分似秦太夫人的华服老妇。
为何说她是华服老妇?只因那老妇内里着浅杏色织着多福多寿的蜀缎封棉大袖宫衫,外罩长款素面京绸坎肩貂毛褂,项戴吉祥如意云式样的嵌孔雀石璎珞,头上的白发则是简简单单的绾脑后由一根价值不菲的素面翠玉簪子簪着,耳坠子上则带着血色珊瑚磨成的圆珠坠子,任谁看见都知道这个老妇颇为有钱。
那老妇人察觉有人在打量自己,大大方方的回眼一瞧,只见挽着的蚕丝薄帘子下立着一个上着月白色领口镶白色兔绒的交领小袄,下着淡粉色织金鱼戏水暗纹的百褶裙,头上梳着丱发除却两根坠了金色深海珍珠的月白色缎带系着外,浑身再无旁物。
老妇人不由暗道‘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已经出落得好像在冒着仙气儿似的。只怕再过两年更了不得。’
乔卿莫见华服老妇也打量自己,索性不慌不忙地上前行跪拜礼道;“民女见过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万福安康。”随后又向秦太夫人请安道;“瑞儿请外祖母金安。”
“你外祖母正念着呐,起来罢,地上凉。”瑶太妃和蔼一笑唤了起,随后与小声调侃秦太夫人道;“妹妹你瞧,我多疼你这宝贝疙瘩,和我做儿女亲家不亏。”
秦太夫人心疼自家外孙女跪着,边唤阮妈妈去扶边小声回瑶太妃道;“一入宫门深似海,瑶太妃的梁王府同皇宫只怕是半斤八两,我们小门小户可不敢高攀。”秦太夫人还像从前那般毫不手软的侃回去。
乔卿莫也不敢去听卧榻上两老姊妹在嘀咕什么,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在原处站着。
阮妈妈为缓解乔卿莫的尴尬忙笑着问道;“话说,表姑娘怎会晓得这上首坐着的就是太妃娘娘?”
‘这还不简单,瑶太妃眉眼颇似外祖母,加上这身宫装就是不用脑子也晓得这便是外祖母的姐姐瑶太妃呀。’只不过这话乔卿莫可不敢说,只偷偷瞄了一眼瑶太妃道;“太妃娘娘神貌非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所以瑞儿便斗胆揣测了。”
乔卿莫一番拍马屁的话说得瑶太妃心情大好;“哈哈哈哈,你这外孙女着实有意思。来来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说着瑶太妃当即就从腕上褪下一对儿百花缠枝式样的古银镯子,只肖一眼乔卿莫便知那百花缠枝式样虽是常见,可那足光足量的古银却是不可多得的。
乔卿莫觉得这礼物贵重有心推辞,看了看秦太夫人又看了看兴致正好的瑶太妃,犹豫片刻后忙上前颁布双手接下那百花缠枝式样的古银镯子行礼谢恩;“谢太妃娘娘赏。”
“行了行了,自家人不兴这些个虚礼。”瑶太妃这话显然是喜欢乔卿莫了。
“是。”乔卿莫嘴上应着,可行动上却是丝毫不敢懈怠规规矩矩的行大礼。
瑶太妃见此做派,心生捉弄板了脸道;“妹妹,你这外孙女看着倒是挺舒服的,只是哀家瞧着有一点儿不好。”
乔卿莫一听这话吓得愣一动也不敢动,她可是见识过宫里人折磨人的手段的。
“哪里不好?我看我家瑞儿好得很。”秦太夫人此话有些不满瑶太妃吓着自家宝贝疙瘩了,遂一边看了看瑶太妃身后面不改色的嬷嬷,一边招了乔卿莫到自个身边坐下。
瑶太妃熟知自家妹妹是个护短的,也不介意秦太夫人话里带刺儿笑道;“宝珍将她教得太过规矩了,若是步步都按规矩来,往后怕是要吃亏的。”
秦太夫人这才明白瑶太妃此话背后的深意,摸了摸外孙女的毛茸茸的后脑勺,语重心长地道;“这规矩还要的,往后若是有颗大树撑着护着到也不怕。”
此话何意瑶太妃和秦太夫人心知肚明,唯有乔卿莫看来看去晓不得她们在说什么。
瑶太妃如今年纪大了,反而越发与这个同胞妹妹亲厚。不想秦太夫人沉溺与伤感中遂故意斗嘴道;“你还是这样护短,旁的人说不得你心头肉半句。”
“说得好像瑶太妃您不护短似的。”秦太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着。
“对了,温齐家的那儿如何了?”秦太夫人忽的想起这事。
乔卿莫正要回话,就见一湖色的人影猛的撩了珠帘闯进来,也顾不得行礼直接到瑶太妃身边,扯着自己的衣摆满是委屈的扯着公鸭嗓道;“祖母您瞧,您给我新做的衣裳被那无礼的丫头给弄脏了!”
“哎哟喂,我的宝贝心肝勒。这是怎么了?”瑶太妃边天呀地耶的呼边掏出手帕亲自为东方恪擦拭面额上的尘土。
因东方恪进来时走得太快了,乔卿莫并未瞧清他的面容长相,直到听见了公鸭嗓才晓得来者是东方恪。乔卿莫定了定神,只见东方恪面上沾尘,衣摆黏土,靴子扑灰,像极了打架打输了的花花公子哥。乔卿莫一见东方恪落魄成这副情形,先前那些个讨厌不满皆化作了幸灾乐祸。由于太过幸灾乐祸乔卿莫差点子笑出了声,想着不能当着人瑶太妃的面直接笑话东方恪,乔卿魔索性袖手掩面暗自偷笑起来。
东方恪这会子才看见到歪坐在秦太夫人脚边掩面偷笑的乔卿莫,不由得怒从中来一声冷哼,指着乔卿莫就向瑶太妃告状道;“祖母,就是她!是她让车夫从我身边飞驰而过,故意弄脏了您给我做的新衣裳!”
瑶太妃和秦太夫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一回事?”
东方恪见祖母和姨祖母皆一副吃惊的模样看着自己,心下得意觉得周六爷提的建议十分不错,于是想趁热打铁把脸一垮红着眼装可怜道;“今早孙儿去谷子楼办事儿,恰巧看见了瑞表妹。本想着邀她一道回府的,可谁知她竟然对我爱答不理,没说两两句话便让车夫赶车飞奔而走,还掺了我一身的灰。
这本就算来了,可孙儿本来是要去谷子楼替父王送东西给周六爷的,现下因为衣衫脏了不得不赶回来换衣裳,可谁知那周六爷竟派人来说不等孙儿了,孙儿这回把父王的事儿弄砸了,只怕是少不了要挨骂的。所以孙儿来请祖母和姨祖母为孙儿讨个说法!”
绾青一听这话忙上前一步俯身在乔卿莫耳旁小声提醒道;“姑娘小心有诈,奴婢方才撩帷裳看时,他并未被咱们弄脏衣裳。”
乔卿莫听后缓缓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瑶太妃也护短,可哪里敢在自家妹妹面前护短?再说她一向不喜梁王妃将好好一个哥儿惯成这副模样,于是只当东方恪是来了小孩子气性,忙搂着宽慰道;“我的心肝勒,自家兄妹间的误会能算个什么事儿?大度些,这衣裳脏了咱们再做它十件八件的就是,你父王再凶不还得听我的。乖,男子汉大丈夫收了这没用的眼泪罢,恐叫妹妹笑话。”
东子恪见瑶太妃这是要轻轻放下的意思,看了看身旁跪着的小厮暗道;‘这不对呀,周六爷说只要栽赃陷害再卖点惨,保准让那无礼的丫头吃苦头。我这儿谋划和流程都没错呀,怎的结局不一样了?’
就在东方恪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见乔卿莫征得秦太夫人同意后不紧不慢的起身,举止大方的向东方恪行礼道;“不知恪表哥可曾听过一个关于乌鸦的民间笑话么?”
乔卿莫见东方恪一脸茫然的模样接着道;“说从前,有一只乌鸦它飞累了便随意歇在一块大黑石头上,这时那大黑石头哼哼了两声又动了一下,乌鸦这才瞧清楚大石头不过是只黒猪。乌鸦当即大笑道‘你是个什么猪?竟然黒得跟坨煤炭似的。’谁知猪翻了个身懒懒地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瞧瞧你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你竟敢骂我是猪?!”东方恪听不大明白,便以为乔卿莫在骂自己。
可谁知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没忍住,皆袖手掩面头偏向一旁偷笑起来。
瑶太妃瞬间听懂,跟着噗呲一声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妹妹,你这外孙女可真是伶牙俐齿聪明得紧,哀家喜欢。”话毕又板了脸对东方恪道;“恪儿你还没给你姨祖母行礼呐。”
东方恪边不情不愿的行礼,边暗道;‘这是什么新招数,怎么搞得像我在受罚似的。’
秦太夫人晓得瑶太妃这是在递梯子,不想把小孩子之间的事儿闹到台面上,虽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便是那车夫的不是。”说着唤来了玉饶吩咐道;“你去马房的管事,让他扣了今日给瑞姐儿赶车的车夫两个月月例。”而后回头问东方恪道;“恪儿,你看姨祖母这样处置可好?”
“姨祖母既然已经罚了车夫,那这事便算了罢。”东方恪心有不甘,也搞不懂问题究竟出在何处。但见乔卿莫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心里终究是堵得慌,边坐到瑶太妃身旁边小声嘟囔道;“只是日后,莫要再让我碰见你!”
索性声音不大旁人也听不清,这事儿这才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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