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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道川走后不久,阿筠就扒着书房的门,只露出一个头,问道:“母亲,父亲为何会走?”
若舒停下笔,看着她说道:“莫不是因为你?”
阿筠说道:“谁让他不带我出去玩,只带哥哥他们去。”
若舒记下最后一笔数字,放下笔,说道:“自古男女有别,男子自然是要潇洒自如多了。”
阿筠说道:“那我不想当妹妹,我要当哥哥。”
兰芷这时端了东西进来,搭话道:“五小姐,谁说当女孩儿不好啦,可以穿漂亮衣服,可以带好看的花,不喜欢了可以哭,高兴了可以笑。”
阿筠说道:“哥哥他们不可以哭,不可以笑吗?”
兰芷说道:“那是自然,男子汉大丈夫,乱哭乱笑都会被人取笑,说他不像个男人。”
若舒接话道:“你今日吃错了什么?一句比一句没谱。阿筠去看看,兰芷姑姑拿了什么来?”
阿筠慢慢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兴趣缺缺地说道:“又是珠花那些。”
若舒站起身,走过去,翻看着,拿起一块样片在阿筠身上比对着,问她好不好,阿筠摇摇头。
兰芷说道:“阿筠小姐像你,不喜欢热闹的,喜欢素的,连花样都要是素的。”
若舒说道:“小小年纪不穿热闹些,大了就穿不了了。”
兰芷说道:“那你说动她看看。”
若舒又翻看着珠花,见里面有一枝珠花,是银做的枝丫,镶了薄薄的红宝石做的花瓣,红梅上立着一支银色的小鸟,虽不贵重,却十分精致,说道:“赵掌柜总是能想出这种法子,将一些散碎的下角料拼成好物来。这红梅,这鸟都做得好,小女孩带着再适合不过了。”
阿筠却说道:“我不喜欢。”
兰芷说道:“我就知道,兰芷姑姑帮你选一个。”说完,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枝珠花来,上面只是几颗普通的珍珠串成的珠花,却胜在一般大小,一般的色泽,下面坠了一颗银子做成的镂空小球,里面还有一颗银珠,只要晃动,便在里面不停地转着。
阿筠笑着说道:“这个我喜欢。”
若舒放下手里的珠花,打算回到书桌前继续将书函回完,阿筠却拦住她说道:“母亲,父亲不守信用,你不会吧?说好要带我看龙舟的。”
若舒低头看着她说道:“母亲船都订好了,怎会反悔?”
阿筠说道:“那我们先去好不好,哥哥他们出去玩,我们也出去玩!”
若舒说道:“这有什么好比的,他们去的地方可没有船上好玩。”
阿筠翘着嘴巴说道:“到时候他们还不是一样能到船上玩。”
若舒觉得好笑,说道:“那你要如何才算占了上风?”
阿筠说道:“哥哥他们一出去玩,我们便也出去玩,到时候让他们羡慕。”
若舒说道:“这几日阴雨绵绵,哪有什么地方可玩的。你若闷得慌,就去后院找兰萱姑姑和喜乐妹妹玩。”
阿筠摇摇头,说道:“喜乐妹妹总睡午觉,不好玩。”
若舒想了想,说道:“要不,母亲教你画花样吧?”
阿筠一听,点着头说道:“好啊,好啊。”
兰芷连忙招呼奶娘为她换了外衣,备好了笔墨。若舒三两下画了一朵小花,再用红色的颜料,涂成了水红色,说道:“看,一朵桃花。”
阿筠看着,说道:“我也要画。”
若舒拿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地画着,然后要她自己画。阿筠头也没抬,说道:“母亲,别走,看着我画。”
若舒嗯了一声。
这时,秦道川带着三个儿子进了右院,小小的右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鸡飞狗跳的,奶娘一个个地抓着他们洗漱换衣,准备吃中饭了。
秦道川走了进来,看到阿筠正在画着,说道:“阿筠在画什么?”
阿筠叫了一声父亲,回道:“在画桃花。”
秦道川看了一会,说道:“画得不错,爹爹教你画只小鸟好不好?”
阿筠一听,马上将笔递给秦道川,说道:“父亲快教我画。”
秦道川接过笔,要阿筠扶好纸,涂了几笔,一支小鸟跃然纸上,看到旁边有彩色的颜料,便调好了色,将鸟涂成了兰色,尾部涂了些黑色,变成了深蓝。
阿筠双手不敢放,抬头望着秦道川,轻声说道:“父亲,真好看,象真的一样。”
秦道川也轻声回道:“别放手,不然会飞走的。”
阿筠马上紧张地加重了手的力道,大气都不敢出,秦道川继续画着,又描画了鸟的眼睛,添了些深深浅浅的蓝,使得鸟儿更加逼真。
这时,三个儿子窜了进来,一看到这些,马上大呼小叫起来,“哇,好象真的呢!”“好看!”忠源不会讲话,只得拉着秦道川的衣衫下摆,不停地摇着。
若舒退了几步,让了位置出来。
阿筠急得大声说道:“阿源别摇,父亲不能画了。”
秦道川放下笔,抱起忠源,说道:“小品画而已,阿筠若愿意学,爹爹日后教你。”
又问忠澜和忠淇,“你们愿意学吗?”
两个人摇摇头。
秦道川又问手里的忠源,“你愿意学吗?”
忠源只回了他几个口齿不清的字。
兰芷总算等到机会,说道:“将军夫人公子小姐们,吃饭啦,夏茶要急死了,菜要凉了。”
桌子上依旧非常热闹,秦道川跟坐在他对面的若舒说道:“真羡慕你,每日可以如此的热闹。”
若舒说道:“日后自有师傅打他们的板子,我乐得做个好好先生。”
秦道川说道:“也是,下半年兰溪书院开班,忠湛便要入学了,只剩娴雅一人在私塾,不太合适,忠澜也去吧,明年忠淇和阿筠也可以去了。”
若舒说道:“你安排就是。”
忠淇这时说了句,“母亲,你不是说食不言吗?怎么父亲和你可以说话?”
秦道川正打算开口,生生被噎了回去。
若舒说道:“我与父亲说的是正事,不在此例。”
忠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忠澜却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看大家都看着他,就解释道:“我想起了刚才在练功房里,忠源摔跤的情形,没忍住。”
忠淇听了,也笑着说道:“母亲,你是没看到,他刚准备出拳,就趴在了地方,像个乌龟似的,半天爬不起来,翻了半天。”
若舒看了眼在旁边抓菜吃的忠源,丝毫没理解兄长说的是他,便说道:“兄弟之间应该互帮互助,你们就看着他为难?”
忠澜解释道:“南叔说让他自己起来,又没摔着。”
若舒说道:“好了,吃饭,吃完再说,不然菜里都是口水,让我怎么吃?”
阿筠接话道:“母亲不是从不与我们吃一样的吗?”
若舒回道:“我的碗也放在桌子上,能不怕吗?”
秦道川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儿女们个个健康可爱,心中暖暖的。
饭后,奶娘带着孩子们回了自己的屋子准备午睡。
秦道川问若舒要不要午歇,若舒摇摇头,秦道川便说道:“我刚才说忠湛去兰溪书院求学的事,还有一事要先问过你。”
若舒靠在软榻上,看着他。
秦道川将身子坐正,与她面对面地说道:“兰溪书院里有一位先生,人称郑夫子。”看若舒眼神平静,便接着说道:“出身徽州郑家。”
若舒依旧淡淡地看着他。
秦道川接着说道:“他是你父亲,我不知你是否肯承认,所以一直未与你说起。”
若舒平淡地说道:“他当他的夫子,我们求我们的学,有什么相干。”
秦道川说道:“忠湛去了之后,自然会知晓,我是想说,要不要先跟他将话说清楚,他也好有个准备。”
若舒说道:“你与他直说便是,告诉他不要上赶着去找人家,他的母亲可不姓郑。”
秦道川说道:“我就猜到你会如此,却没想到你一直不知道郑夫子来了兰溪书院。”
若舒说道:“你与忠湛说,不失礼即可,万一让人知道了,只会受人取笑,不会有益处。”
秦道川轻叹道:“京城官中子弟多半都在兰溪书院求学,忠湛日后要接国公府,此时多结交些朋友,对他有益处。”
若舒说道:“莫说我从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就算是,也不会因此误了儿子的前程。”
秦道川挪到若舒身边,看着她说道:“你啊,要我说你什么好?有什么是你放在心上的?”
若舒说道:“我心上自是有东西的。”
秦道川看着她,轻轻说道:“只是没我而已。”
若舒说道:“我都不在乎你心上是否有我,你计较什么?”
秦道川搂住她,说道:“可我在乎,我也想要你在乎我心上是否有你。”
若舒说道:“儿女都一年一年大了,你不觉得腻得慌吗?”
秦道川说道:“我不觉得,我只是心慌,心慌你心中始终没我。”
若舒说道:“如今天热得很,你坐过去吧!”
秦道川手不肯松,说道:“舒儿,我知道,我以前伤了你,让你受了委曲,我追悔莫及,你告诉我,要我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若舒说道:“覆水难收,有些事永远也改变不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你想要的我也勉强不了。再强求,只会伤人伤己,这不是好习惯,你要改。”
秦道川将她身子搬正,朝向自己,说道:“我知道,发生的事我改变不了,这一年多来,我每天都在想,我以前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有意无意间都在伤害你。所以这次回京,除了昨日七皇子的婚宴我去了,其他的,以后的一切宴请我都不再会去。我已经吩咐了秦管事,再有帖子直接回绝,随便他用什么理由。她喜欢自己去便是,她有宫里和丞相府的倚仗,我不能把她怎么样,我只能与她划清界限,希望她早日迷途知返,自己放弃。”
若舒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秦道川将若舒搂入怀中,说道:“舒儿,你不明白,不明白我在北地,在西夏,在吐蕃是如何的想你,想我们的儿女,看着他们争权夺利,是多么地厌恶。说句不孝的话,若不是祖母还在,我真想带着你们长居北地,永远离开这里。”
若舒却说道:“外祖母过世让我明白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现在仍然这样认为,这世上之事,没什么一相情愿,但凡付出必定想要收获,给不了别人想要的,就不要强求别人如你所愿。”
秦道川痛苦地说道:“舒儿,你就不能试着相信我,给我时间让我展示我的决心。”
若舒说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以后也只能待在这里,你急什么?”
秦道川的手又紧了紧,若舒觉得被箍得生疼,耳边是秦道川坚定地声音:“舒儿,你看着,看我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