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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魑魅魍魉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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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府内,赵贞儿为祁王抹药。

    为了内市上不出人命,祁王及时悬崖勒马,不光手掌被缰绳划破,两股之间也用力夹紧马身,当时情急还没注意,事后一瞧,大腿内侧一片淤青。

    赵贞儿一边上药,一边埋怨祁王道:“王爷也不小心些,这才出宫多久,就受了这么多伤!”

    殷承钰咬牙忍痛,一边抽气一边瓮声瓮气地说道:“除了郑卓以外,王府内绝对还有内鬼!否则外人怎么可能知道本王的行踪。”

    这世上哪来这么巧的事儿?

    殷承钰这次出行毫无计划,却能在路上连番碰上麻烦,况且郑卓已经被祁王带在身边看得死死得,肯定是府上其他内鬼通风报信!

    赵贞儿手微微一颤,痛的祁王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在软榻之上,让赵贞儿更为惊恐。

    殷承钰敏感地瞥了赵贞儿一眼,不明所以地问道:“贞儿怎么了?”

    赵贞儿强颜欢笑地极力掩饰道:“奴只是担心……”

    不等赵贞儿说完,门外安如海的求见,殷承钰对赵贞儿道:“把十二扇梨花雕花屏风撑开,请安太医进来。”

    赵贞儿如临大赦,飞快地退下拉开屏风。

    殷承钰盯着赵贞儿的背影若有所思,却又一言不发。

    安太医提着药箱踏进祁王的寝房,看到祁王的身影在屏风上虚虚实实,隐隐绰绰,忽然意识到祁王的确是女儿身,虽然在医者心底没有男女之分,可此刻他也觉得有几分难言的尴尬,不由退了几步,拘谨地杵在门口躬身行礼问安。

    殷承钰问道:“汪邈伤势如何?”

    安如海朗声答道:“此人背部胸部均有鞭痕,腿部戳着一把弯刀,但也幸亏这弯刀没有血槽,否则逃出来这一路,流血也要了他的命……”

    殷承钰打断道:“那他的命根子到底还在不在?”

    安如海尴尬的结巴道:“这……在是在,但对于汪邈……在与不在区别不大了。”

    安如海顾及祁王的女儿身份,说得极为隐晦,可殷承钰却不领情,直言道:“那就是不举了?“

    殷承钰的话如平地惊雷,炸的安如海外焦里嫩,他没想过祁王这么直接,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举不举”是太后与陛下专属太医最常讨论的话题,祁王耳熏目染久了,不觉得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举不举,不试过怎么知道?”祁王丝毫不在意地重复太后的至理名言,继续不自觉地语惊四座,看到安如海有苦难言的模样,瞬间想歪,恼怒地追问道:“难道太医真试了?王府内外哪里找人给他试的!”

    王府的婢女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谁能给汪邈试?!

    殷承钰话音刚落,安如海憋得脸通红,赵贞儿猛地拉住祁王的衣袖道:”王爷别说了!“

    殷承钰咳嗽两声,掩盖自己无知的尴尬,对安如海说道:”本王看汪邈就是吓的,好生调养几日,过了惊吓的劲,就没事了。“

    安如海如小鸡捣米般点头,逃也似的从祁王府离开。

    安太医退下,陈德恩来报,黔国公的幼弟周宣送了一匹马来。

    有黔国公与周太后的一层关系在,祁王绝对不能对周宣置之不理,只得穿戴常服,配饰整齐,整装相迎,全待客之道。

    同为勋贵子弟,不同于魏淮猛夫,周宣走得是温文尔雅的儒将路线。他规规矩矩地候在待客堂,瞥见祁王的身影,一丝不苟地起身行礼,丝毫不像魏淮仗着勋贵特权,对祁王无礼。得到祁王免礼,又慢条斯理地做回原处,一套礼仪无懈可击。

    殷承钰心底暗暗点头。

    两方寒暄片刻,周宣进入正题道:“臣放衙回家,瞧见马房内多了一匹周身雪白的狮子骢,恰巧臣又听说殿下丢了一匹,便想着物归原主。”

    殷承钰瞥了一眼那拼命咬缰绳的狮子骢,并不点破周宣的托词,收下这匹以“物归原主”为借口送来的宝马。

    祁王收下宝马,周宣就大胆一些,试探地说道:“臣听说殿下在内市捡回来一个人。”

    殷承钰反问道:“听谁说的?”

    周宣尴尬地笑了笑道:“也没有谁,臣虽然担着虚职,但与巡城御史的几位兄弟相处还不错。”

    殷承钰反问道:“那周兄还听说什么了?”

    周宣打量祁王的面色,祁王看起来只是好奇,并无怒色,周宣讨好道:“臣知道宣课司和北城兵马司失职,让殿下陷入险境,巡城御史降罪宣课司与兵马司,王主薄卷铺盖走人,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降级做了弓兵。”

    周宣这般卖好,殷承钰自然领情,问道:“武学开设已有月余,若有什么难处,周兄开口便是。”

    祁王如此爽快,周宣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的确有一事。那群纨绔已经气跑四位国子监的博士了,国子监的其他博士也已经不敢来了,寻来替补的举子走马灯一般换,可汪公公又偏偏以武学初立,频繁更换训导不吉利为由,让武学文训导一职空悬半月之久……”

    殷承钰有意打断周宣的话,单刀直入地问道:“周兄是替英国公跑这一趟?”

    周宣不答,殷承钰也不催,自顾自喝茶,两人陷入一阵沉默,四下只听得见祁王的茶杯盖拨弄茶叶的敲击声。

    可那清脆的瓷器敲击声在周宣耳中却如同催促的号角,让他坐立不安。

    周宣怎么可能不急?

    多年来京师平静得像一滩水,可京师武学便是撒下的一把饵,让各方各界的人都翻腾起来。鹰犬想插一脚,文人想分一半,勋贵却一分都不想让,甚至勋贵内部也抢着独大,哪怕是英国公也把自己不争气的次子塞进武训导,占了一方位置。?

    长兄征战在外,自己虚职无实权,京师走动只能凭“面子”,可光有面子没有里子,一个人能走多久?

    周宣仿佛浮在水面上,迫不及待地想抓住一个人,而他看到祁王。

    殷承钰师从燕晟,一只脚踏入文人圈内,而后祁王在英国公府上夺回先帝宝弓,在陛下那里立了大功,赢得君心,沉寂一月后在五凤楼高调复出,戏耍瓦刺,大快人心,隔天又当街与鹰犬决裂,救下一位举子……

    这一系列壮举都将祁王在文人之间的声望推向高峰。

    明眼人都看得出,祁王在养望。

    文人养望,无非‘欲擒故纵’,可上位者养望,意在‘筑巢引凤’。

    而周宣,就想做这第一只上门的“凤凰”。

    周宣下定决心,猛地抬头直视祁王,一字一顿道:“臣为自己而来。臣不才,愿为殿下马前卒,只求殿下为臣指一条明路。”

    周宣那双温润如水的眸子第一次掺杂了一丝戾气,从眼角割破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露出迷惑性皮囊下那个不甘平庸、不甘被摆布的灵魂。

    那一瞬间,殷承钰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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