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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国宴上,祁王先退了场,等众臣尽兴而归的时候,燕晟已经寻不到祁王的身影,却恍惚间看到先帝的背影不远处晃晃荡荡,夕阳余晖给那人拉出长长的影子,诡异得仿佛刹那阴门大开,逃出的鬼魂。
燕晟笃信佛教,遵从古礼,当即对着先帝陵寝的方向,三拜九叩。
宫门口的马车散了差不多了,众臣归心似箭,没有谁去管燕晟神神叨叨的,可那那神似先帝的背影转过身来,缓缓走来,扶起燕晟。
燕晟回过神定睛一瞧,竟发现那人穿着一身飞鱼服,不由后退几步。
于斌专程在宫门等了燕晟许久,看到燕晟见到这身飞鱼服露出的疏离,心中有些伤感地问道:“换上这身皮,燕大人就不认得我了。”
燕晟听于斌这么一说,这才把目光从那身刺目的官服上移开,抬头仔细打量于斌的脸。只见眼前这人五官端正,眉眼锋利如刀,可那委屈的神态恍惚与一张包子脸重合。那时候他还是十七八刚入军的毛头小子,总被老兵欺负,如出一辙的委屈就像被踢了一脚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燕晟灵光一现,想起四年前,他以巡抚身份巡视到山西大同,他不想与地方官互相吹捧功绩,便深入基层了解边将及其戍边士卒。
没想到正赶上瓦刺打谷草,大同那群大老粗对文人排斥得很,觉得燕晟就是来碍事作秀的,把几个新兵蛋子丢到燕晟身边说是保护他,实际上希望燕晟知难而退,而于斌正是其中一位新兵。
想起在他身前身后当了一个月杂役的小伙子,燕晟不禁诧异道:“是你!”
于斌是大同的军户,十八岁那年父兄战死,他继承父兄的职位担任总旗。只凭八年时间,就能从总旗做到千户,于斌也真是不简单。
燕晟贺道:“于千户高升,可喜可贺。”
于斌脸有点红,腼腆地摇摇头道:“一月前,我还是总旗。两年前,我随大军轮换,从大同来京师操练,因为锦衣卫总旗有个缺,侥幸被选上补缺,原本以为就这样混日子,最近承蒙冯指挥使提拔,做了千户。”
于斌说者仿佛无心,燕晟听者有意。
一月前后不正是狩猎过后,清算程毅等的日子吗?看来于斌正是做了冯铮提拔上来一只咬人的狗。
燕晟心底那丝“他乡遇故知”的喜悦轻微地打了折扣,但是他喜怒不形于色,夸赞道:“于千户良材美玉,冯指挥使慧眼识人才。”
得到燕晟的肯定,于斌常年冷冰冰的脸上竟然笑成一朵花。
当年于斌父兄战死,家中老母年迈,他一个人投身军营。虽然担任总旗,却因为年纪轻轻,不能服众,根本指挥不动麾下的老油条。燕晟怜他身世凄苦,对他多加照顾和指点,帮他在军中站稳脚跟,所以燕晟对于他来说如兄如父。
于斌激动地说道:“自从大人回京,我就想着去府上拜访,可一直……一直没找到机会,这次向指挥使请恩,护送大人回府。”
顺着于斌的指引,燕晟看到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宫门一角,两侧挂上两块红绸,身后还跟着一顶红色的小轿和一系列红绸裹好的礼品担子,那小轿里安坐的正是太后香艳的赏赐,而小轿身后跟着的便是那小妾的嫁妆。
如果再有人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那妥妥就是迎亲的架势!
于斌小声说道:“我记得先生不会骑马,就让下面人备的马车来。”
燕晟有些哭笑不得,太后和于斌想的过于周到了。
对于这个硬塞到手中的妾室,燕晟是没有什么想法的。既然太后赏了,他就往后院一放,至于说她是不是太后的眼线,燕晟只会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于斌的一番好意,燕晟自然不会辜负。他坐上马车,于斌骑马随行一边开道,身后的小红轿子随着红妆紧跟其后,没有吹吹打打,小妾就就侧门抬进燕府。
燕晟请于斌从正门入,于斌也不客气,还玩笑要在燕晟家中吃顿喜席,随点份子钱。
燕府小杂役被这阵势吓得一跳,看到于斌的飞鱼服立刻喊道:“燕伯伯!阎王又上门抓人了!!!”
小伙子饭食不错,中气很足,整个燕府顿时骚动起来,燕府管家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堆着一张要哭不哭的笑脸迎上来,忽然看到燕晟,化为惊谔,问道:“老爷,您回来了?!”
燕晟颜面有点挂不住,不得不象征地斥责两句道:“有客上门,你们大呼小号,成何体统?”
于斌看着燕府管家一脸茄皮色,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大人,怨不得他们。前段时间,指挥使下令捉拿大人,我怕同僚不知轻重伤了大人家眷,特地请旨来大人府上搜查,大概是吓到他们了。”
燕晟领了于斌这个人情,更是热情地请于斌府上坐,嘱咐管家准备些酒菜,并且让府上的婆子安顿好上门的妾室。
老管家一听太后赏给燕晟一个妾室,心中一乐,他家老爷这株铁树终于要开花了,连忙下去安排,绝对今晚就让燕晟抱上美人。
厨房的菜很快就端上来,燕晟饿的不得了,也不把于斌当成外人,象征得让一让酒,就一门心思吃饭。
于斌知道国宴上吃不饱,也不介意,自饮自酌几杯。
看燕晟吃的差不多了,于斌转着酒杯,斟酌得开口道:“陛下让大人重审程毅一案,大人有没有什么想法?”
燕晟手一顿,明白于斌的来意,于斌是指挥使冯铮派来的说客。
从锦衣卫手中抢案子的事情绝无仅有,可陛下既然下旨,锦衣卫不松口也得松口。可如果燕晟真给程毅翻案,这可就是一巴掌打到锦衣卫脸上,连带着大理寺卿沈孛也没面子。毕竟锦衣卫之前可是把案底送到大理寺审查了,沈孛审查没有问题,怎么交到燕晟手中就翻案?
燕晟青天之名,河南诸民有目共睹,朝中的人也敬佩着,可是谁也不想用自己的污名来成全燕晟的贤名。
燕晟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京师真是一个大染缸。两年前,于斌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边城总旗,一腔热血无处挥洒,被老油条们气得直跺脚;可在京师混了两年,也学会拉帮结伙欺上瞒下的那一套。
燕晟把饭碗放下,委婉地推拒道:“有没有想法,怎么也得看过案底后再说。”
于斌笑道:“大人说的是,这案底得细看,可是大人得有个方向吧,您看程侍郎可还在诏狱等着大人的好消息呢。”
燕晟手微微一紧,冯铮这是用程毅的命来威胁燕晟了。
如果燕晟敢翻案,锦衣卫就敢让程毅出不去诏狱。
然而程毅什么性子,燕晟还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燕晟为保他一命,让他认了罪名,他就算从诏狱出来,也不愿意苟且偷生。
燕晟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一口,笑道:“千户这是难为晟了。”
于斌叹道:“大人,咱们可都是给上头人办事的,都难。就跟家里的媳妇,上有公婆要孝敬,下有儿女操心,还得服侍夫郎,上下左右的气都得受。大人曾经教导过我,无论如何难,总得活下去,人来这世上,总的留下点什么吧?”
燕晟嘴角一僵,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这于斌已经脱胎换骨了,拿他曾经的话反过来教他自己了。
于斌再接再厉问道:“所以说,大人要不要探望程侍郎?”
燕晟满肚子的气忽然泄了。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者也。
可是这世间哪有孟老夫子说得那么容易?
燕晟这样的人,从不怕死得其所,就怕死的,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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