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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了却君王天下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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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晟捏起那张“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在火光中微微一晃,火苗碰触纸条的瞬间便火焰大长,将纸条吞噬下去,速度快的由不得郑卓去制止。

    燕晟瞧着烛火飘出的点点黑灰,摇头道:“厂公看在晟的面子上,不予追究吧。”

    郑卓从被冒犯的盛怒中回过神来,也觉得这匕首不像是刺客所为,反而像个孩子稚气的把戏。但在西厂面前如此放肆,还是不容宽恕。

    但是郑卓心底还是有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值得燕晟这般回护?

    郑卓瞥了一眼燕晟,放弃了向燕晟询问的想法,很明显燕晟就是那种锯嘴葫芦,哪怕在西厂大牢的刑罚过一圈,也不一定说一字的那种。

    但是寻风望气是郑卓作为西厂厂督最起码的能力,就算燕晟不愿意说,郑卓也有的是能耐把这个捣蛋的小崽子挖出来……

    燕晟从郑卓那不甘示弱的神情中看出,这件事情是不会善了的。

    但燕晟早已经过了“欲与天公试比高”那般争强好胜的年纪,经过官场多年的沉浮,早就修炼出一副“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的随遇而安,对于郑卓的斤斤计较,他也只能顺其自然。

    既然两人已经无话可谈,燕晟便借着手臂痛,吹灯赶人了。

    次日,何贞早早便来报到,要为燕晟医治手臂。与此同时,郑卓也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童闯了进来。

    那小男童一身穿戴不俗,一瞧便是高门贵族家中的小少爷。

    若不是备受宠爱,谁会给一个小童披上苍碧色孔雀金丝缎袍,袖口金丝绣着福寿二字,单单那条故作深沉的黑领子,便是一整条上好的貂背。而且人虽不大,却背着一个半身长的弓箭,很明显那弓箭还不是摆设,弓弦随着小童的挣扎而震动,发出嗡嗡得低鸣,仿佛在为小主人鸣不平。

    那小童一边挣扎,一边叫喊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竟敢绑我!”

    带到燕晟面前,郑卓把小童往地上一掼,小童摔倒,灵活地在地上打个滚,便站起身,鬼溜溜的小眼珠四下乱转,像是找逃生的路线。

    郑卓喝道:“你昨日伤到这位大人,你知错吗?”

    那小童撅起嘴,不屑地瞪了燕晟一眼,又在燕晟的视线下秒怂地转开目光,抿了抿嘴唇,故作嘴硬道:“我没错!你都承认是你对不起陛下的。”

    那小童想起自己身在宫外,不敢泄露宫闱密事,只得将“陛下”两字含在嗓子眼里咕噜一声,但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谁能听不出一个小孩子的小心机?

    燕晟轻笑道:“是许将军讲给你听的?”

    燕晟开口便点破那小童的身份,那小童惊讶地瞪着燕晟,随即一脸慌乱,连忙否认道:“我大父从不在背后说他人是非!”

    许国奉行沉默是金,绝不可能在小孩子面前说君主的往事,看来这个“言他人是非”的另有其人。

    燕晟叹口气道:“你大父知道你从京师偷溜,你免不得吃一顿皮鞭炒肉了。”

    那小男童仿佛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点虚张声势也强撑不下去,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垂下头。

    原来,这男童便是曾经的英国公世子,当下的英国公魏圭。

    当年英国公自戕后,国公府衰败,魏淮难以撑起门面,只得倚靠许国。这般风水轮流转,魏淮想起当年祁王玩笑般的话,竟带着英国公府上那点家底,向许国求娶许家千金许嬿嬿,阴差阳错之下,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许魏两家还当真做了亲家。

    而后魏淮战死,魏圭便由许国带大,魏圭尊称许国为“大父”。

    所以难怪魏圭写的那手字,与许国那般相似。

    但许国明明为陛下在京郊练兵,这小孩子怎么跑到余杭来,还明显知道面前坐着的这位大人,便是京师刚过世的那位“忠武侯”。

    燕晟假死金蝉脱壳的事情,算得上机密,知道其中内情的人不超过一个手掌,这小孩子怎么知道的?

    燕晟可以不计较昨日投掷匕首一事,但他一定要问明白其中的内情。

    燕晟向魏圭招手道:“能否给我看看你的宝弓?”

    魏圭明显护住自己的宝弓,坚决不给。

    燕晟也不急着要,反而抬起右手掐算一番,悠然地说道:“无妨无妨,让我掐指一算。”

    魏圭的好奇心立马被燕晟调动起来,眼巴巴地看着燕晟掐算,只听燕晟说道:“这弓身有一个‘瞻’字,是世宗八年为先帝所制,而后由当今陛下赐予你……让我再算算,是景帝元年七月二十三日,你生辰那日赐给你的。”

    一分不差!!!

    魏圭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看燕晟的目光仿佛在看妖怪,好一会儿才低头叨叨道:“难不成话本中智而近妖的孔明先生,是真的?!”

    燕晟接口道:“当然是真的。”

    魏圭的小眼睛眨巴眨巴,从最开始有敌意的目光瞬间就化为热切,他登登几步跑上前,问道:“大师,你能不能为我算一卦?”

    燕晟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子,不做声。

    魏圭自来熟地抱住燕晟的大腿,不住地晃道:“大师大师,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朝你丢匕首,你就帮我算一卦嘛!”

    魏圭没轻没重得晃,骇得何贞大叫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别晃,我这儿行医呢!”

    魏圭被何贞呵斥,才关注到燕晟的手臂,不敢胡来了,但乖巧地跪坐在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燕晟。

    降服这小孩子,燕晟开口道:“为你算一卦也不是不行,但……”

    燕晟吊着魏圭的胃口,等魏圭急不可待,才慢悠悠道:“我想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魏圭还算有点脑子,反问道:“这事你算不出来吗?”

    燕晟故意恼道:“我是考考你的诚心,罢了,我今日也累了。”

    魏圭顿时没了主意,张口就道:“别别,是我的习字师傅教我的。”

    燕晟看了郑卓一眼,郑卓认命地低声道:“是汪邈。”

    听到汪邈的名号,燕晟眉毛微微挑起。

    汪邈开创心学流派,是景帝信重的谋士,也曾是先帝身边的红人。汪邈以举人身份,荣获两位帝王盛宠,被世人戏称为“白衣相卿”。

    许国能请得起汪邈这样的人物给魏圭做开蒙启智的习字师傅,看来两人的关系当真不一般。

    魏圭不懂大人之间眼神的机锋,他只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看到燕晟若有所思,仿佛即将神游世外,他急切地出言将燕晟拉回,说道:“诚心你也试过了,该给我算一卦了!”

    燕晟回过神来,问道:“你要算什么?”

    魏圭严肃地答道:“我要算,我日后会不会娶许嬿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