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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修好的意思实在太过明显,但景帝生性多疑,总是往坏处想。
太后已知天命,依旧健朗,而她尚未到而立之年,已有衰败之兆。虽然口中浅谈生死,景帝心中还是怕的。
所以今日安半夏调制的药膳,景帝少见得没有推三阻四,乖乖得用了;还不用赵贞儿三催四请便早早得回宫睡下,竟然还提醒赵贞儿为她敷用缓解眼疾的药膏……
景帝难得配合,赵贞儿喜出望外,心中正想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可景帝刚安寝,西厂的人却趁着夜色求见。
郑卓的消息关乎燕晟,景帝不能不看,便丢下赵贞儿独守空房,自己披着衣服去书房点灯熬油去了。
赵贞儿气得鼓鼓得,还以为景帝改了性子保重身体了,到底空欢喜一场。
景帝撕开密封的羊皮袋,倒出来的却不是西厂密报惯用的刀刻文,反而是一封寻常可见的奏本。
景帝翻开一瞧,满眼黑乎乎的一片,根本辨不清。
景帝瞬间暴躁,猛地将奏本往地上一丢,骂道:“混账东西,郑卓怎么教的,这类密报竟然不用刀笔刻字!谁给你们的胆子!”
西厂送信小卒匆忙跪倒,不敢言语。
原来奏本题本一类文书都可以请他人为景帝诵读,但密报一类却不可让他人得知。景帝便想出一招,让西厂密报恢复汉代竹简刻字,这样景帝触摸竹简便知内容……
“退回去!”景帝喝道。
那西厂小卒匆匆忙忙地将丢在地上的奏本收好,在景帝的呵斥下落荒而逃。
这封奏本在三日后由郑卓退还到燕晟手中。
燕晟看着“完璧归赵”的奏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参了万懋一本,可如今形势轮转,万懋是陛下心中的红人,他说的话也无人问津,便生出几分投告无门、人走茶凉的凄凉感。
数日前,燕晟拜见万松之后,万懋以公务为由推脱,让燕晟自行回杭城与汪邈汇合。
回程的路上,郑卓为燕晟驾车,可道路不熟,竟然将车轮陷入泥水之中。
车上三人,魏圭是个孩童,燕晟手臂又负伤,只凭郑卓一个人根本没法将马车推出来。无奈之下,燕晟只能带着魏圭四下寻人帮忙。
茫茫一片水田之上,除了偶尔有白鹭飞过,根本寻不到人影。燕晟不得已只能带着魏圭向最近的村庄请人。
魏圭这养在京师的小公子哥,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在这一片荒凉之中寻不到一点人烟,他的肚子很快不争气得咕噜两声,魏圭带着几分可怜样得吸吸鼻子道:“先生,好饿啊。”
燕晟瞧着走了半天,如今天色不早了,大概要留宿此地了,只得安抚魏圭道:“再忍忍,到村子里寻个人家投宿。”
不知走了多久,累的魏圭哼哼唧唧,这才远远看到几缕炊烟,循着炊烟的方向走,隐隐约约听到几声鸡鸣犬吠,再走近便望见一块地桩,上书“李家庄”。
魏圭兴奋地大叫道:“终于找到人了!”
村头蹲着几位闲来无事抽旱烟的老叟,瞧见有陌生的小孩跑过来,都好奇地围过来问道:“你谁家的?打哪来的?”
村民们一口乡音,听得魏圭云里雾里,反倒是被那嘴的臭烟袋味熏得够呛。魏圭厌恶地退了一步,朝这群老头嚷嚷道:“别过来!你们好臭!”
老叟们虽然听不懂白胖胖的小娃娃说什么,但那厌恶的神情还是看得懂的,顿时就恼了;可瞧着那娃娃一身锦绣、非富即贵的样子,又有点怂;再探头瞧了瞧那娃娃身后远远跟着的大人虽是一身文气,但面相威严周正,肯定不好惹,说不准又是讨债的……
这些老叟们对视一秒,纷纷拍拍屁股走人,还念叨着:“家去家去,瘟神来了。”
燕晟手臂痛,被魏圭远远落在后面,可也不知道魏圭如何得罪几位老者,竟然扭头就走了,一点搭讪的机会都没留。
燕晟无奈地瞪了魏圭一眼,而魏圭也委屈万分,道:“他们说什么鸟语,我根本听不懂,还一身臭气,令人作呕……”
魏圭这公子哥的娇毛令燕晟看不顺眼,数落道:“你我跋涉这么久才寻到一个村落,你若将村里人得罪惨了,今日便饿着肚子露营吧。”
魏圭不满地噘着嘴,一边不情不愿地跟在燕晟身后,一边嘟囔道:“若不是马车的事,谁稀罕住草房子……”
燕晟走进村子就察觉到这里的冷清,青壮年不知所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垂垂老矣的衰败,而这些留守的老叟也犹如惊弓之鸟一般躲避着燕晟这个闯入者,以至于燕晟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竟然都没能抓到一位可以说上话的老乡。
此处百姓对为官者的畏惧不似作伪,这让燕晟心底敲响了警钟。
万懋这个杭城郡守,到底是如何做的?!
燕晟心中怀着疑虑,依次去敲百姓家的房门,说明来意,愿意斥巨资以求留宿。为防止乡音不容,燕晟说京中官话,可沿路叫喊了数家,都没能将房门叫开。
正当燕晟心生放弃之时,远处一个小柴门吱呀吱呀地打开,门内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贵人若不嫌弃,便在小人家中留宿一夜。”
这人的官话含糊不清,乡音极重,而且气息不稳,呼哧带喘还是不是压抑着咳嗽,不像身体康健之人,反而似有些肺病。
燕晟有点迟疑。
冬季并不是时疫爆发的时节,但若沾染痨病,也不是玩笑,更重要的是,燕晟还带着魏圭这个孩子。
在燕晟的犹豫中,那人颤颤巍巍地走出来。门外的冷风一吹,那人咳得背都直不起来,松垮又褪色的旧衣披在身上,更显得此人瘦骨嶙峋。
虽如此病态,这人年纪却不大,大约刚刚及冠;从其穿着打扮来看,是个读书人。
燕晟也懂几分医理,看此人的形态大概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更是不敢入内,只得推脱道:“多谢公子好意,可在下还带着孩童……”
可那人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依靠着门栏,盯着燕晟的面容看了片刻,道:“我识得先生。”
燕晟一愣,只听那人继续说道:“家父在世时,曾送小生赴江西求学,书院画廊之内曾留存先生的画像,小生眼拙,但也识得先生。”
燕晟大惊。
当年他做江西巡抚之时,的确曾大力兴教,书院感念他的恩德留存画像也是常态,可如今却被认出来,这就有几分不妙了。
燕晟刚想说后生认错了人,那后生便跪倒在地道:“小生求燕抚顺救救余姚。”
燕晟被人叫破身份,又受人如此大礼,心中不安,只得劝道:“天凉地寒,你快快起来。”
那后生摇头,带着哭腔和恨意侯道:“小生命不足惜,小生舍了这条命也要状告万郡守,以银钱抵田税,拖欠者被迫签卖身契,拉到杭城做苦力。我父锻造官银,力竭而死,我母做纺织,染痨病而死,徒留我一病躯,生无可恋!”
说罢,那后生猛磕了几个头,突然背过气,昏了过去。
燕晟顾不得那人身染重疾,慌忙去扶他,可独臂难撑,只得将他连拖带抱地带回屋内,魏圭在身后磨磨蹭蹭片刻,也跟着燕晟进屋。
燕晟守着这个病号,一夜无眠。
燕晟在官场打磨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年稚嫩的愤青。他对这位后生的遭遇肯定心生同情,但也不会全盘接受。
虽然万懋与燕晟不和,但燕晟却不相信万懋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万懋性本纯良,可经历家族剧变之后,行事多几分狠厉与执拗。殷承钰将他收入王府,有意将万懋磨砺出利刃,将他培养成孤臣纯臣。
所以燕晟对这后生的遭遇信三分,又怀了三分疑虑。
杭城的水深得很。
次日,西厂的人来寻燕晟。
燕晟将这病得奄奄一息的后生带上,直奔杭城去了。
与其百思不得其解,不如开诚布公地与万懋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