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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圆月当空,夜深人静时分。
城中也只有一些家境殷实户,才有资格点亮油烛,将房屋庭院照个透亮,以彰显家室不凡。
而大多家境中肯的小门小户,或者贫寒落魄门户,则是早已睡去。
而这其中,大多未睡去的,也有那些借着挥洒而下的月光,抓紧时间捧书苦读的读书人。
期望能够考入大丰朝廷给天下士子开的一条出路,科举中第。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果真不错,很圆很亮。
顾草堂的小院都不需亮灯,借着月光摆出茶点,就能安然赏月。
柳山山与苏宁早已离去,一个是闲不住的人,多半是与一些个江湖豪杰痛饮去了。
还有一个则是因为贪睡的性子,如往常那般早早睡去。
小院内只剩下顾书冷与平阳朝在赏月,闲聊。
“今晚青党的动作该是合情合理,但鱼龙帮帮主鱼从阳来意似乎有些古怪,值得深究。”平阳朝开口试探性问道。
“用不着,哪怕他目的不纯,也不是太大的威胁。”顾书冷有些不以为意。
鱼帮主能够有今夜的动作,就说明监察司内部已经有所变化,大概很有可能是针对自己的变化。
只不过不会是致命的,至少不是现在。
还有一个原因是,事实上原著剧情开展数年里,鱼龙帮虽然依旧屹立不倒,只是帮主可不是鱼从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多半是在今夜死的,只不过因他的出现才导致了剧情发生了改变。
至于鱼龙帮会不会在今夜覆灭,那就要看青党有没有那个魄力,真的搬出那位‘大剑修’了。
只是这点几乎可以不去考虑,虽说大丰王朝只是半放养模式的扶植,但在暗中多半是有着制衡北郑高阶修士插手的准备。
而这些,他与鱼帮主其实都心里清楚,鱼龙帮最多只会是死伤惨重的结局。
不然鱼帮主就真的为了贯彻‘主子’的命令,不管不顾跟他死磕到底?
“事情我都听柳总管说了,也猜到了公子大意,只是我仍是不明白,公子为何偏要在眼下这种险峻的局势里,甘愿冒着极大风险去火中取栗?”平阳朝话题一转,面露愧疚之色,显然是对前日所说一些话有些愧疚,只是更多的是不解。
顾草堂这几年来所做,无不都是这位年轻的堂主在谋划一件事情,连平阳朝只是知道个大概,不得知其中许多关键。因为‘特工队’在柳山山手中,平阳朝并不打理,也就知之甚少。
顾书冷笑了笑,也不会真正在意平阳朝前几日的那些书生意气。
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略作思考,幽幽地道来:“还记得我当初见你第一面时,对你说话那句话吗?”
平阳朝听闻先是一怔,然后惊愕,最后再度变成愣愣出神。
他依旧记得当年家族因为被灭,只余他一人活下来的场景。
当时的他心生死志,满脑子想的是拼去一死也要换一条‘黑狗’的性命。所以打算叩谢恩师,自离门户后就去送死,却不料被当时还是个小少年的公子拦下去路。
当时公子说得不多,也不尽是些个大道理,但都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醒酒汤。
最后,公子说了个故事,大意是:
曾经,儒家有一位圣人在春秋学院举办的一次文会,跟当时唯一能够与春秋学院抗衡的瀚海书院发生过一场冲突。
冲突起因是一位宗门弟子大肆屠戮普通百姓,用以修炼邪道禁术的问题,导致双方在处理这名总门弟子上,产生巨大分歧。两家书院士子扭结一堂,争议着是以义正观论罪,还是以德化量刑,双方各执己见相持不下。
最后,更是将矛盾发展到了派系之间的学术争论,善恶先后大小之辩,更是卷进了无数学士们唾沫剑气横飞的“唇枪舌剑”。
这事件发生到结尾,竟然再没人提及那位残害了无数平民的宗门弟子,也再没人去理会那名弟子的趁机逃离。
当时有一名早看不过眼的剑修怒起拔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剑劈死了那位宗门弟子,事后还朝所有儒家门生吐了口吐沫,说了句:
什么玩意,不过一剑的事。
故事说完后,公子问了他一句:“你想不想学剑。”
他那时候很受刺激,脱口就问:“学成能杀多少黑狗?”
“杀到你不想再杀。”
“什么时候教我?”
“你得先做一件事。”
“何时做?”
“现在不还不能说,短则一年迟则三年。”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那一次的相遇使得他偏离了原本该有的人生轨迹,走向了被刻意安排好了的道路。
如今,顾书冷叹了口气,轻声道:“现在,你是时候真正的练剑了。”
平阳朝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这代表着需要他去做那件事了。
也自然知道要做何事了,因为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做着准备。
他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顾书冷有些没好气,敲了敲桌子,示意平阳朝坐下谈。
见他依旧未曾动,于是笑骂道:“就你最迂腐,难怪柳山山平时对你不太感冒。”
平阳朝正色问道:“公子未曾修炼,体魄能承受得住?”
顾书冷不置可否,示意他坐下。
“那顾草堂怎么办?”他又问。
“你明天带苏宁去比剑台,见到言信后,他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了。”顾书冷神色平静继续说着:“顾草堂所有人都会安置好的,你不要担心。”
“那公子你呢。”平阳朝很是不理解,继续重复问道,“所有人都会安排去路,那公子你呢。”
他没问是如何安排自己的,也没问公子非要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书冷神色依然轻描淡写,轻声说道:“天下没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平阳朝再次沉默了,这几年公子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也仔仔细细推敲过每一步其中奥妙,但仍是有许多解释不通。
他知道公子建立‘特工小组’不是为了明面上的找人,而是为了知道一些事情的发生,找一时局势发展关键点和时间点。
只是他想不通为何公子会算准了某一地会发生什么事,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势。就像是一副早已事先推演完毕了的棋盘,只等待着一步步如约落子。
他也知道公子为了等到现今上原城的局势,在中间做了很重要的推手,其中就有剑山的那位剑道大宗师的到来。正是因为这位存在的到来,带来的巨大影响力足以将上原城的局势搅得更加混乱。
他想不明白的是,那几封无厘手一般的信件往来,牵扯出的数位大修士,都亦是将太多势力的眼睛注意到顾草堂。
再有,与监察司数次合作,明面上是即将对玉林区局势涉足,实际上是与那位‘暗吏’达成多次密事,大开方便之门从中得益。
只是这些不论是否事成,都足以将自己置身于水火之中,一旦他日局势稍稍稳定下来,必然会是一个杀身之祸。
这其中,还存在着许多一时想不透的蛛丝马迹,但都能猜得出是公子不为人知的后手。
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公子要如此的铤而走险,不惜把三年里辛辛苦苦搭建的顾草堂拆散,犹如一个赌徒将所有筹码一股脑推上桌面,不留余地。
甚至,很有可能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公子就像是被一个无法抗衡的敌人在后面追赶,只能一直拼命地奔跑,不敢喘息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