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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冶勋开车把林颂安和谈宁送回了天河别墅,方瑾没有同行。
谈宁一路上都低着头,林冶勋安慰他:“谈宁,再等等,你阿姨的态度已经慢慢缓和了。”
谈宁从后视镜看到林冶勋眼里的温和笑意,想起林淇母亲说的林冶勋曾经有一个非常相爱的beta初恋,他忽然就觉得林冶勋的眼神里大概不只是长辈的善意,可能还有透过他们映射自己的遗憾。
他礼貌地回答:“我知道,谢谢叔叔。”
林颂安没了力气,整个人都倒在谈宁肩膀上,林冶勋问:“我让保姆过来吧,你一个人怎么照顾他?”
谈宁下意识地拒绝:“我可以的,叔叔,您放心。”
“这快要放寒假了,你不回家吗?”
“我会一直照顾到颂安状况好转再回家。”
谈宁语气很轻,却带着执拗和倔强,林冶勋知道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便不再多说,“那好,那麻烦你照顾他了,我会经常过来的,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随时告诉我。”
“好,谢谢叔叔。”
林颂安感觉到车子缓缓停下,他在谈宁肩膀上蹭了蹭,然后转醒。
“下车吧,”谈宁拍拍他的手,“到家了。”
话音刚落,谈宁就突然反应过来,还没有得到父母的认可,他不该当着林冶勋的面把林颂安的房子称呼为自己的“家”,实在太过逾矩。
可林颂安在他耳边轻笑,抬高了声量,说:“嗯,到家了。”
像是替他撑腰。
谈宁抿了抿唇,耳尖发烫。
林冶勋没有打破两个小孩之间暗戳戳的小心思,他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不早了,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知道了。”林颂安准备下车。
林冶勋提醒他:“这阵子没事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谈宁垂眸,纵然是个对信息素一无所知的beta,他也听出了林冶勋的话外音,林颂安被oga的信息素诱导发情过一回,他体会过那种滋味,就很难忘记,而人的身体总是趋利避害,若是无意中遇到匹配度高一点的oga,林颂安很容易再次被诱导发情。
谈宁想:如果能把林颂安关在家里就好了。
“爸,这阵子也谢谢你。”
“谢什么?”
“照顾安抚我妈啊,看着你俩现在这样,我挺开心的。”
林冶勋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颂安一下车就握住谈宁的手,谈宁不忘俯身关门,说:“叔叔再见。”
林冶勋的车开走之后,林颂安抱着谈宁不放,怪里怪气地说:“和我爸说话就这么乖啊,怎么对着我就凶巴巴的?”
谈宁本来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凶巴巴的”,可转念想起刚刚在酒店里,他发了疯似地朝林颂安挥拳头,甚至还用脚踹。
明明林颂安是受害者。
谈宁的确没有资格反驳。
“我知道的,”林颂安替他总结,笑着说:“被偏爱就是有恃无恐。”
“叶聆呢?”
“严家父母不会放过他的。”
谈宁严肃道:“应该报案。”
林颂安点头,“好,听法学院年级第一名谈宁同学的。”
谈宁气恼:“不要嬉皮笑脸。”
门开了,他把林颂安推进去,按在沙发上,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冰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简单吃点,宁宁不要太累了。”
谈宁去冰箱里翻找,再一转头,林颂安已经睡着了。他打完镇定剂不到两小时,能强撑着流畅说话就已经是奇迹。
谈宁去卧室里拿了毛毯,给林颂安盖上。
林颂安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他一抬手,就碰到谈宁的腰,隔着毛衣还能感受到谈宁身体的温热,几乎是不经大脑思考地伸手圈住。
谈宁轻声开口:“醒了?”
林颂安睡意惺忪,准备靠在谈宁腿上再继续睡,可是谈宁说:“起来吃点东西,我熬了鲫鱼豆腐汤,喝一点再睡,不然胃里太空了,明早起来会很难受。”
“宁宁怎么什么汤都会做。”林颂安嘟囔着伸了个懒腰。
他以为现在最多十点,可一打开手机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四十。
所以谈宁早早做好了晚餐,就这样在他旁边坐了将近三个小时,不声不响地等着他醒来。
他怔怔地望着谈宁,谈宁这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客厅没有开灯,只有暖色调灯带亮着晕黄的光圈,映照在谈宁的琥珀色眼眸里。
林颂安完全陷了进去。
谈宁抬手理了理林颂安额前落下的几绺头发,说:“吃一点再睡吧。”
林颂安立即点头。
他跟着谈宁起身,谈宁把鱼汤加热了一下,“看你睡着了,我就没有炒蔬菜,这里有我前几天做的腌萝卜片,你吃吗?”
“当然吃了。”
很快,谈宁盛了两碗鱼汤泡饭出来。
林颂安将餐厅的灯光调得亮堂一些,谈宁放下碗筷之后,抬手扎起头发。
林颂安对谈宁扎头发这个动作百看不厌,他喜欢谈宁扎头发时微微抬起下巴的模样,还有发着呆的眼神,有时他会用牙咬着发圈,露出贝齿和樱红嘴唇。
林颂安自己也没办法理解,他前二十年也算是清心寡欲,怎么到了谈宁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连原始冲动都守不住的毛头小子,明明谈宁全程没有看他一眼,可林颂安的心已经被牵动,被勾着,飘到谈宁身边去了。
“吃饭。”谈宁出声提醒他。
林颂安轻笑,刚想吃饭却发现无能为力,他的右手被纱布裹成了拳击手套。
他尝试着用左手拿筷子,尝试几次之后,啪嗒一声,筷子掉在桌上。
谈宁起身给他拿了只勺子。
林颂安觉得在谈宁面前用勺子吃饭有些丢脸,和他气质身份很不相符,于是拒绝,一脸认真道:“我可以迅速掌握左手拿筷子的技能。”
谈宁斜眼看他。
林颂安朝他挑了下眉,“你不信?”
他捏着筷子从虎口换到指间,最后再垂直握住,绞尽脑汁,一次只拨出几粒米。
谈宁无法理解:“你为什么要用筷子吃泡饭?”
“……”
林颂安不情不愿地换成勺子。
谈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颂安为什么非要用筷子,他心想:好幼稚,用勺子吃饭有什么丢脸的?
他快快吃完自己的饭,然后就坐到林颂安身边,林颂安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反思自己哪里做错了,谈宁忽然伸手拿过他的碗和勺子,咕哝着:“慢死了,等你吃完都要两点钟了。”
他把勺子递到林颂安嘴边,命令道:“张嘴。”
林颂安乖乖张嘴。
谈宁挑了一块看起来没刺的鱼肉,递到林颂安嘴边,林颂安明显还没缓过神,谈宁于是贴心叮嘱他:“小心鱼刺。”
从小到大都被人恭恭敬敬地喊“颂安哥”的林大少爷,此刻乖乖坐在桌边,张着嘴,等谈宁帮他挑鱼刺,谈宁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弯起嘴角,故意问:“这样反而不丢脸?”
林颂安摇头,“不丢脸。”
二十几岁了用勺子吃饭很丢脸,但是二十几岁了,手一受伤,就有男朋友喂饭。
这一点都不丢脸。
他整个人都要粘到谈宁身上,表现得像个等待老师夸奖的幼儿园小朋友。谈宁给他喂了大半碗饭,看了眼时间,“算了,今晚就吃这么多吧,太晚了不消化。”
林颂安说好。
谈宁抽了张面纸给他擦嘴。
林颂安目光缱绻地看着谈宁,几次欲言又止,谈宁也明白林颂安想说什么,只是他暂时不想听,他收拾了碗筷放进洗碗机,洗了手出来,关了厨房的灯。
林颂安独自去了主卧的浴室。
他迅速脱了身上的西装外衣,晚上他在酒店浴缸旁边躺了那么久,衣摆上还沾了血,凌乱脏污得不成样子。林颂安在把衣服扔进脏衣篓和垃圾桶之间犹豫片刻,然后选择了后者。
谈宁刚走进来,就看到那件昂贵的西装落进小小的垃圾桶。
他明白林颂安这个举动包含的意思。
林颂安虽然一晚上都表现得很轻松,但心里不可能如他表面愉悦。那样的命悬一刻,那样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林颂安怎能不后怕?所以他要扔掉和今天相关的一切,像是除去晦气。
一向勤俭节约的谈宁此刻也无意去挽救那件五位数的西装,他走进来,不动声色地说:“手用保鲜膜裹一下。”
林颂安的衬衣领口解开几颗扣子,露出大片胸膛,他把谈宁落在自己和洗手台之间,低头碰了碰谈宁的额头,“宁宁。”
“嗯?”谈宁帮他解衬衣钮扣。
林颂安看着谈宁纤细手指在他的身前晃动,他的目光惹得谈宁也有些急躁,最后一颗纽扣怎么都解不开,林颂安靠近了,把谈宁的手压在两个人之间,“宁宁,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是你有话想说。”
“我……”林颂安略显迟疑,“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谈宁伸手摸了摸林颂安的后颈,那里的腺体因为被诱导发情,变得十分肿胀,他隔着抑制贴轻轻一碰,林颂安就抱紧他。
谈宁靠着林颂安的肩膀,瓮声问:“林颂安,你现在也感受过oga的信息素了。”
“是。”
“那——”
谈宁有很多问题想问,可那些字眼对他来说更加锥心,最后只能化为沉默。
幸好林颂安总是能读懂他的沉默。
“感受了,很可怕,一瞬间呼吸都变得急促,可是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谈宁搂住林颂安的腰。
“宁宁,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
谈宁打断他,“我不担心了。”
他抬起头,目光澄然且坚定,“林颂安,从今往后,我都不会再为信息素的事情疑神疑鬼了。”
谈小猫变得林颂安都不认识了。
见林颂安没反应,谈宁又补充道:“不会再吃醋,不会反反复复拿这件事伤害自己又伤害你,以后都不会了。”
谈宁不会说情话,他只会用笨拙承诺来示爱,每个字都重重敲在林颂安心上。
这次的事情给谈宁带来的刺激不亚于他,他难以想象,谈宁跑到酒店看见被众人簇拥着的脸色苍白的严知予时,心里该是怎样的痛楚,越爱就越痛,再加上童年的那些阴影记忆。
“吃醋还是可以的,偶尔拿我撒气也可以。”林颂安逗他。
谈宁两手抵在林颂安胸口,一低头,林颂安就看到他通红的耳尖。
淋浴还没开,明显不是热的。
林颂安低头亲了亲他,说:“宁宁,帮我洗澡。”
这话在林颂安这边是**,到了不懂风月的谈小猫这里,就变成了命令。
林颂安眼睁睁地看着谈宁按下洗发露的泵头,打了两圈泡沫,然后踮起脚准备往他头上抹,他被迫低头,嘟囔着:“不是,就……单纯洗澡啊?”
谈宁拧他耳朵,“歇歇吧,林少爷。”
“哪里歇歇?”
谈宁低头看了一眼,林颂安显然精力充沛,谈宁错开视线,勉强保持呼吸的均匀,帮林颂安揉搓着头发上的泡沫。
“现在是凌晨两点。”
“嗯。”林颂安回答得诚恳。
他用他完好的那只手圈住谈宁的腰,掌心摩挲着谈宁的腰窝,“小护工,来点不正经的服务,好不好?”
“不好。”
小护工把林颂安的手扯下来,然后打开花洒,冷面无情地朝林颂安身上浇水。
“浇水会长得更快欸。”林颂安提醒他。
“……”谈宁嫌弃地推开他。
好不容易折腾完,两个人躺在床上,谈宁两手捧着林颂安受伤的手,“这个要按时换药吗?”
林颂安微顿,“嗯,按时换药。”
他故作轻松,谈宁却迅速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缝针了,是吗?”
肯定是缝针的,用玻璃片割手,怎么可能简单敷个药就好,他竟然完全没想到。
林颂安笑了笑,企图用撒娇打消谈宁心里的担忧,他往谈宁怀里钻,一个劲地说:“好困啊宁宁。”
谈宁抱着他的肩膀,摸了摸他的头发,他失神地望着窗外,许久之后,林颂安从他怀抱里离开,侧身枕着枕头,和谈宁对视。
两个人靠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呼吸。
夜色正浓,窗外只有隐隐风声,他们陷在柔软床被里,林颂安握住谈宁的手。
床帘没有完全拉上,窗外树枝被风吹得晃动,树影就在谈宁的脸上晃动。
时而映出他的眼眸,时而又遮住。
林颂安忽然用耳语一样缱绻的声音说:“你真的好漂亮。”
谈宁下意识垂眸蹙眉,他不习惯林颂安这样直白的话语。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谈宁睫毛颤了颤。
“好漂亮的小猫,琥珀色的眼睛。”
“脾气还有点古怪。”
“那时候你轻轻松松就驯服了林淇,我在旁边看着,心想,你要是用同样的招数对付我,我能撑几天呢?”
“撑几天?”谈宁好奇地问。
“哪里用得着几天?”林颂安用手指勾着谈宁的头发,缠了两圈,“第一眼我就输了。”
林颂安的易感期原本只是比普通alpha痛苦一些,但实际上真正进入频发期,是在和谈宁上床之后。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一见钟情的代价原来这么大,他屈服于爱,就要终其一生和本能相抗衡。
“其实我——”谈宁几乎脱口而出。
他想说:其实我并不是像我嘴上说的那样,对你见色起意,其实从你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一刻起,我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
可是他不擅长说出这些肉麻的情话,到嘴边又滑了回去。
他好像从来没对林颂安说过类似“喜欢”“爱”这样的词汇,这些词的份量太重。从小到大,他的家庭没有给他营造过可以随意倾诉爱意的环境,他得到的关心一直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
越莹突然想起她还有个大儿子,或者外公打麻将赢了钱,他就会被短暂地关心一下。
他学不会像林颂安那样,把“喜欢宁宁”挂在嘴边。
他始终说不出口,需要做很多心理建设。
“其实什么?”
谈宁纠结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但他凑过去,亲了亲林颂安的脸颊。
小猫又主动亲人了。
林颂安整颗心都是软的,把他圈在怀里,黏黏糊糊地说:“再亲一下。”
谈宁把脸埋在他胸口。
“大方一点,谈小猫,每次只给这么一点点甜头,不够用。”
谈宁小声嘟囔:“就给一点点。”
“嗯?”
“就给一点点,省着用。”
林颂安弯起嘴角,并不计较:“好吧。”
阑珊夜色,谈宁在林颂安怀里逐渐被困意侵袭,可林颂安还在抚摸他的长发。
“林颂安,你不睡吗?”
林颂安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说:“你先睡,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谈宁于是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林颂安的颈窝里。
林颂安听着谈宁均匀的呼吸,终于重重地松了口气。
今天但凡有一点差池,他和谈宁的缘分大概就断了,他无法忍受自己屈服于本能,谈宁无法忍受背叛。几个小时前的惊涛骇浪还在他的脑海里,无法停息。
后颈的肿胀让他随意动一下脖子都牵扯浑身的疼痛,被信息素诱导到提前爆发的易感期,被镇定剂强行按下,现在信息素依旧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让他难受不已,但他不能在谈宁面前表现出来。
谈宁不懂信息素,他只会因此自责。
他亲了亲谈宁的额头,掌心从谈宁的头发一直摩挲到后腰,像是抚摸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幸好他还能抱着谈宁睡觉。
幸好。.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