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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船航行无妄海的第十五天，天气便迎来了明显的变化。
海水开始不停的翻涌。
天空中如墨的黑云密布成群，灵气消散，阴冷的瘆人寒风直透人的心脾。
即将靠近幽鬼的所在地，虽然海船本身有着抵御妖邪，隔绝怨念的作用，但大部分人都还是选择呆在船内的住所静养心神。
就算没有受到幽鬼的蛊惑，但是让那股戾气进入体内灵海也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船内没有了前几日的喧闹，所以沈玉走了出来，站在船头，静静的望着翻腾的海面。
波涛声不停传来，整个海面仿佛染上了一层墨，散发着不寒而栗的气息。
船头上的人不多，但还有几个。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便是对自己的修为极有信心之人。
沈玉左方十数丈外便站着四人。
一对中年夫妇和一对孩子。
沈玉隐约能从他们的衣物上认出来那是中州老君观的弟子。
老君观在中州算得上是中等偏上的修行门派，因为与道宗关系极好，所以在修行界更是颇有几分声望。
但是引起沈玉注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身后的那两个孩子。
女孩粉雕玉琢，身穿绿色衣裙，冰清玉洁。
如同星辰般的大眼睛望着海水，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抗拒。
小男孩面容清秀灵动，年级稍小，就躲在本就不大的姐姐身后。
不同于姐姐，小男孩的眼神中望着海水竟然还带着自然而然的亲近。
沈玉望了一眼，有些惊讶。
竟然是罕见的水火灵体。
这种资质极为罕见，虽然比不上世间有名的一流道体剑胎，但若是修行昆仑的五行术法，必然会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可惜按照情形来看，那两人的父母似乎还未得知自己儿女的天赋，两人甚至还未修行过。
关于如何知道对方的来历，还是要多亏了苏陌的唠叨，这几日后者每次在船内遇见什么人，都会来跟他闲聊一番。
九大圣地所派之人大部分都不在这个船上，唯一有趣的是苏陌告诉他遇见了流波山这一代的出世之人。
就在这座船上的第九层。
沈玉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敏锐发现了苏陌说这些话时嘴角流露的一丝玩味笑意。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顿时，没有丝毫征兆。
空旷而诡异的歌声从远方响起，翻滚海面反常般的平静下来。
前方的迷雾开始散去。
一股荒凉气息扑面而来。
沈玉抬起眼眸望向远处。
苏陌这时也刚巧走出船舱，来到沈玉的身边。
两人视线所及，遥远的海平面之上出现了一道黑影。
从远处望去，那道黑影无比的高大，腿脚没入海水之中，头部却已经伸入了云层。
诡异的是，迷雾笼罩下，黑影其实不如何巍峨，甚至有些消瘦，隐约看起来像是个女子身影。
海船开始散发出了淡淡金光。
“各位道友若无事情，请速回住所。”
一道浑厚的老者嗓音从九层楼最高处响起。
沈玉与苏陌两人置若罔闻。
与此同时，又有些人反而还特意走了出来，大多都是一些老者，气息强悍。
看见这一幕，原本正打算回船舱的夫妇二人停下了脚步，似乎有了底气，再加上两个孩子哭闹着要看幽鬼，便抱着侥幸心理停了下来。
下一刻。
天地间万籁俱寂。
一股涟漪状的波纹悄无声息的弥漫到整艘船上。
大部分气息被抵挡，但还是有小部分渗透了进来。
紧接着幽幽的歌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船头上的所有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诡异。
沉默。
空气中的歌声更加嘹亮，海平线上那抹黑影越发的朦胧起来。
不知何时，海船的前方出现了一面海蓝色的镜面，呈圆形，镜子中心蕴含着和四周相同的缥缈迷雾。
开始有人的脸色缓缓变得扭曲，有人紧皱眉头，有人发出细微的哼声。
无论闭眼与否，或者看与不看，镜子就在那里。
“这是幽鬼的心眼神通。”
苏陌双手负在身后，似乎丝毫没有影响，淡淡说道：“修行之事难在于心，而心魔刚好就存在于心，宛如一面镜子映射人心，将自身的阴暗暴戾的一面在那面镜子里放大千倍万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行中人讲究太上无情，便是这个道理。”
沈玉点头表示认同。
镜面上的迷雾散去，开始缓缓演变出各种不同的东西。
被镜面照射之人，心中所化便会在镜中出现。
沈玉默默的望着镜面，其中或许是人，或许是物，或许是一棵树。
世间烦恼，如头上青丝，斩不断，理还乱。
紧接着镜面的光芒照射到了那对夫妇以及孩童。
里面的内容很奇怪。
男孩与女孩的心魔便是身旁的那个中年男子。
男子满脸憔悴，左手抱着酒坛，在一栋缥缈庄严的宫殿里，右手食指伸出，嘴唇不停抖动，对着一家人骂骂咧咧，甚至拳打脚踢。
气质全无，与市井之人如出一辙。
中年妇人的心头则挂念着一位玉树临风的长袍男子，面容与身旁的共枕人天差地别。
而那位中年男人的心头则是一件衣服，沈玉依稀能猜出是老君观观主才能穿上的道袍。
一家人看似幸福，实则貌合神离，心猿意马。
镜子的光芒最后缓缓汇聚到了苏陌的身上。
沈玉抬起了眼眸，似乎终于起了点兴趣。
空气突然一滞。
镜面上的迷雾开始盘旋，然后分散，周而复始，仿佛是遇见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不久后，镜面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所有的一切全部散去。
终于看见了真容。
...
沈玉啧啧了两声，在安静的巨船上面显得有些突兀。
事实上，无论是任何一人看到这副画面都会觉得震撼。
因为那座幽鬼的心眼神通镜面之下。
满是光明。
神圣，光洁，并且....空无一物。
心无所念，心无所执，这是道门所言飞升成仙的必要标准。
太上忘情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意义，甚至于就连沈玉也无法做到像如今苏陌这样干净，纯粹。
有很多和有一点是很大的区别，但有和无，更是天壤之别。
道生一，一生二，起点便是繁衍出这个所谓的‘一’，也就是有和无的真正差距。
所以这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苏陌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笑道：“历代经常有天才专门来此历劫破境，甚至有人还想特意除了这只由天地而生的冤魂，小师弟觉得这次会不会有人？”
沈玉平静说道：‘总会有那么几个傻子。’
话音刚落，海船九层楼只是有一道炽热虹光朝着海平面那道黑影激荡射去，宛如出世的神兵，照亮了天地。
下一刻。
远处的水面轰隆作响，大量海水蒸腾成了迷雾，光芒所到之处，从中间缓缓向外推移了数十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