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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寻看着他们,各自都在维持着表面的淡然,内里实则已经溃烂着痛苦着。
她的瞳孔下意识的紧缩着,挺了挺僵硬的背脊,有些忐忑和莫名的期待,那是心里的仇恨在喷涌着,说到底这是他们霍家内部的事情,但牵扯出来的可不光是一个霍家了,那其中也有他们家,他们家如今只剩下自己了,她等了这么多年,算计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等到了。
原本她是要开口说什么的,可自己是一个外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有任何的话语权,说出来的质问也必然没有人理会,但是如今能看着霍灿惩治自己的仇人,她既期待又不安着。
“二叔,是你错了,我也没有赢。”
霍灿抬起头,长叹了一口气,紧皱着眉头,微微颤抖着的下巴,眼眶里的泪止不住的滴落下来,时隔多年,霍灿从未料想到的局,如今一一都解开了,却没有任何喜悦,没有皆大欢喜.......
霍家二叔有些微愣,看着对方猩红的一双眼,心里难忍一丝愧疚,可对他来说局已定,只能把残酷的现实展现给霍灿。现在他面对着霍灿,透过他的影子,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般,非要论个是非对错的样子,那般的执迷不悟,却也傻到可怜,可到底有没有是非对错,其实每一个人心里都已经给自己画上了答案,真真假假一切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不,在我这里,你已经赢了,不论我有没有想真的杀了你,现如今霍家的命脉尽在你一人手中,你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无人可以阻挡了你,至于那些我做的事,现在是时候来做个了结了。”
二叔郑重的看了霍灿一眼,眼里含着泪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如若我们泉下有知,也许有一天,能够看到你所建立起来的王国,我知道你早就看霍家不顺眼了,那么不如推翻,重新建立或者干脆毁了,你有这个实力和把握,你也必定能做到,霍灿,我希望你做到.......”
“毁了?”
二叔的一字一句,令霍灿来不及掩饰的诧异和震惊,下意识跟着问道。
可二叔没有再给他解释什么的机会,只是招了招手,外堂慢慢的走进来两个陌生的面孔,那二人对着霍家二叔扑通一下的跪了下去,无声的磕着头,又站了起来,对着霍灿俯首称臣,霍四叔看得清楚,那是二哥从小培养的亲信,从来只服从他一人的命令,如今却忽然对霍灿服从,似有意再深想一分,却来不及阻止下一刻的事情,似乎早已经是准备好了什么,二叔借着那一杯早已经凉透的茶水快速的咽下了一颗一直捏在手里的药丸,他看了看霍家四叔,笑容里夹杂着苦涩,他早就想过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的,一定不会好的下场,这是他的命。
比起得知霍灿失踪,比起得知霍灿跳崖自尽,比起得知这个孩子承不起大任,现在这般上路,到也是自己最想看到的,只求他成全自己。
“啊!快拦住啊!”
霍家四叔冷不丁的反应过来了什么,突然大吼一声,待到霍灿想要拦住的时候,二叔已经吞下了那颗药丸,但一切都已经晚了,二叔口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忍着五脏六腑震痛,一把抓住了霍灿的手,死死的握住,看着他眼里的大惊失色,看着那些仇恨和怨恨来不及躲藏起来。
“不要,不要枉顾我们多年来的苦心,带着它,走下去……”
说罢,二叔松开了手,彻底的闭上了眼睛,待到霍家四叔爬过来的时候,他的二哥已是撒手人寰了。
“二哥啊!”
霍家四叔扑通的跪在二叔的身边,他的泪水肆意横流,哭得不能自已,早已经不是那个气势汹汹、一身气派的霍家老四了,这一下子发生的变故太快了,让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甚至无法接受无法相信,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都离开了自己,待到清醒过来,醒悟的时候,才明白什么是恨,什么是权利,什么是金钱,那些追逐的外在,死了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不是了......
“二叔!”
霍灿难掩满脸的震惊,他错误的以为二叔的坦白不过是倒了尽头,他就算再隐瞒下去什么,也没有用处?,因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想不到,先是三叔再到二叔,他们用了死亡来偿还着对自己的错。
“呵呵呵……”
这一时间,霍灿竟不知道该恨自己的命运还是要恨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少年时不曾看清,如今苦心待受,爱恨两茫……”
霍灿嗓音里带着些嘶哑,这世界上,此后再也没有人可以教他下棋,教他如何以计谋权衡人心了,仿若之间,额头先是触碰到了彻骨的冷,全身上下皆是无所适从,想要惊恐的四散而逃,却不知往哪里去,才有一片安宁,曾经尚有归处可寻,如今人走茶凉,再无踪迹可以寻。
“四叔,接下来的事情,你来做吧。”
霍灿勉强的撑着额头,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踉跄的走了几步,进来的一刻再到出来的一刻,霍灿只觉得黑夜漫漫,沉沦在深渊里,就此无法自拔了,最终,他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正厅,这每一步都是难以喘息和承受的,霍灿终于感到了心里的墙正在慢慢的崩塌着,也许再走几步他就要倒下了。
“来人,下讣告,准备后事。”
霍家四叔似乎清醒了过来,狠狠抹了一把泪水,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其余的本家叔叔们再也坐不住了,没有人可以承受的住,一连两位亲人离去,霍仲夫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失声痛哭着,那连绵的悲伤一片,看着叫人难以待下去了。
程寻看着霍灿,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又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如今的自己又有何立场,扮演着什么角色心疼着那个男人呢。
“去吧。”
老A的声音忽然响起,程寻转身看了看他,他点点头,一脸的认真。
“现在他更需要你。”
“好。”
程寻来不及多想,立刻追了出去,待到在霍灿的屋子外面站定了下来,好好的顺了几口气,石淼看见了程寻跑过来的全部,点点头示意她走进去,程寻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衣服,埋下心里的慌乱,随后她直接推来了门。
一进屋,便看到书柜前一道欣长的身影,不过背对着她,站在窗户旁沉思的样子。
此刻,霍灿低垂着眼,不管程寻站在身后还在做着什么,都顾不及不到了,因他的内,正心疼痛万分。
程寻等了半响,都不见霍灿转过身或者一声?的响动,她知道现在对他来说是无法选择的局面,他的真相大白难以是解脱,反而更加的沉重的痛苦。
“霍灿。”
程寻张了张口,有些不安的叫着他的名字。
“恩?”
他应了一声,随即慢慢的转了过来,背对着窗户,正面对着她,有些逆着光站着,整个人面容隐藏在一半的半明半暗之中,一时间有些不真切,待到程寻看清楚了他猩红的双眼,脸上的泪痕实在明显,认识霍灿这么久,她还从未看见过他落泪的样子,如今看着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来不及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程寻盯着他的脸,看着霍灿的眼眸之中,颜色很深,以往那么暗藏着深机的算计感,如今全然消失,只剩下满目的悲伤和心痛。
“我知道你很难受。”
程寻艰难的开口道,心中一股酸楚和心疼,说不出任何带有安慰性质的话,她想就这样静静的陪着他。
“你说,他们为何没有一个人问过我,问过我到底愿意不愿意,你们每一个都以为是为我好,却始终拿着刀子刮着我的心,可惜它早已千疮百孔了。”
他说话的言语之间,带着嘶哑和难掩的痛苦,程寻的眼泪止不住的涌出,她上前了几步向着霍灿靠近了些,努力的吸了吸鼻子,这样的距离,她能闻到来自他的身上那股特有的清冽,干净极了。
“也许一开始就错了,根本不该告诉我这些,这样今天解决了这一切,为大哥报仇了之后霍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宁愿死在阴谋算计里,也不愿意在今天知晓这一切真相。”
“不,不是你的原因。”
程寻的声音闷闷的,她很想很想告诉他,可是这时候她做个倾听者更好一些。
“他们告诉我这些,告诉我一直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那不是真相,真相是我的父亲用心良苦的爱我,因为爱着我所以早早的为我做打算,我三叔也始终是爱我的,因为爱我所以宁可自己深受折磨也不想我都知道,我的大哥爱我,因为爱我不希望我卷进来这场争斗,还有二叔,他费劲了心思设定的局,就是为了一次一次的考验我是否是合格的霍家家主,能撑起大任,呵呵……”
霍灿难掩苦涩的笑了笑,眼里的痛,真真正正的痛在心头处,幕幕往事,种种记忆,尽洒着画面,他们每一个人都与自己的人生或多或少的有些瓜葛,一个两个的都拿着自以为是就可以干涉了他的命运,乃至于一切定格的时候又亲手的剖开真相里的真相,拿出来,对着自己说,我是为了你好。
“所以到头来,一个一个的都是爱我的决定,却是没有一个人真正懂得我要什么。”
“原就没有是非对错,不过立场和站位,他们无法感同身受,无法……”
程寻听了这些话,此刻更加的难过着,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使得自己下意识更靠近一点,眼泪肆意的流着,霍灿终是低下了头抱住了眼前的女人,谁又能说出来一个彻彻底底的答案,其实这答案每一个人心里早已经是有数的。
在沉寂的夜里,能蛊惑人心的往往并不是先前认为姣好的样貌,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足以惊艳程寻的眼。
“不论怎样,你终究是你,旁人不知道,我知道。”
忍住心里的痛苦,程寻认真的说道。
在今夜所承受的一切,几乎是因为这一句话,而一瞬间的得到了慰藉,霍灿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丝的暖意。
“八年的时间里,我去过大江南北,抵达到塞外边境,走过平湖烟雨,尝过人间百态,到头来我一直找的真相其实就摆在眼前,他们都知道,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这是可笑至极的,人人告诉我那是我的宿命,是命中注定,是我无论怎样都不能避开的。”
恍惚间,程寻听见了他淡淡的话音从她的头顶传了过来,携着心里那弥足珍贵的暖意,她知晓着,霍灿这一刻便有了决定。
“无论你想做什么,现在都可以去做了。”
程寻忍住落泪的冲动,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容来。
顿了顿,霍灿低下了头,程寻适时的抬起了头看向这个男人。
“没错,既然这局是为我而定,那就由我来重新开始或者毁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