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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廷笙听到陆唯贤的话，手不由自主的顿了下。
陆唯贤感觉到了。
他唇角牵了下，说：“应该的。”
“要是你不恨我，那就不像我的儿子了。”
陆廷笙依旧是没说话。
陆唯贤看向房顶，眼神里是一生算计之后的坦然。
“做一个家族的当家人，要平衡的太多了。”
他的声音苍老无力。
陆廷笙的心微微的颤了下。
他想质问他，问他如果那时候他真的被陆廷敬的人一枪爆头打死了，或者他当时没死透，却死在了手术台上，他作为父亲，会不会为他报仇杀了陆廷敬？
可是，话到嘴边，眼神落在陆唯贤苍老的面容上，那些注定惹出事端的话语又被他生生吞下。
搅的五脏六腑痛苦难忍。
陆唯贤看向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听过一句老话吗？叫老有理老有理。因为老，所以常有理。”
“阿笙，爸爸问你一个问题。我在一天，你能容你大哥一天，可是我若是去了，你会怎么做？你将会如何对待他？”
“你看着爸爸的眼睛，告诉我。”
陆廷笙本身眼眸微垂，闻言抬起头看着陆唯贤的眼睛，他没有回答陆唯贤的那个问题，而是一字一句的说：“爸爸，是不是大哥的命终究是比我的终身幸福重要的多？”
陆唯贤看着陆廷笙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这个儿子从小就像他。
老大也是他的儿子，可是，却比不上这个小儿子得他的心意。
那年事发，陆唯贤得知自己的大儿子要杀小儿子，其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年被手下坑害死里逃生。
他知道那段时间家里不太平，陆家交给小儿子陆廷笙是他早就定下的决策，陆廷敬当时没有反对，因为陆唯贤给了陆廷敬足够的股份和钱款，还有海外的公司。并不比陆廷笙少多少。
可是，他并不知道俩兄弟私底下已经闹到这种地步。
更不敢相信他那个一向忠孝仁义的老大竟然会对他的亲弟弟痛下杀手。
老大求到他那里，跪在他的脚边边哭边磕头，求他救救他。说陆廷笙一定会杀他。
陆唯贤怎么不知道陆廷笙只要活下来，就一定会要陆廷敬的命？
他养出来的儿子他知道，陆廷笙的性格和他简直一模一样，甚至比他年轻时候更加狠辣更加不择手段。
但是，陆廷敬抬出了他已经过世多年的母亲严之宜。
严之宜是陆唯贤的发妻，当年跟着他吃了不少苦，还没享几天福就过世了，陆唯贤心中一直对她有亏欠。
陆廷敬很是知道如何拿捏他的父亲。
兄弟阋墙，陆唯贤心痛难耐，拿着皮鞭狠狠的抽打了陆廷敬三鞭子。
陆廷敬咬着牙受下了。
他对着趴跪在地上的大儿子说：“若是阿笙能活，你还有得救，如果阿笙死了，你也不用活了。我陆家也不是非要一个继承人。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你最好祈祷阿笙能平安。”
陆廷敬战战兢兢磕头如捣蒜，连连承认错误。
他被陆唯贤拘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竟然真的每天跪地求告神灵保佑陆廷笙健康平安。
后来，陆廷笙命大，活了下来。
他在刚刚能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吩咐人查事故原因。
很快就查到了陆廷敬那里。
还牵出秦霓继母收受钱财的那个信息。
他心绪复杂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给手下下了追杀陆廷敬命令的那一天，陆唯贤拄着拐杖来到了他的病房。
“老大放弃国内所有的资产，包括股份，房产，还有其他所有的你能查到的属于他的，他都放弃。”
陆廷笙浑身虚弱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难掩苍白，但是，他的眼神依然倨傲狷狂，笑意不达眼底的神色中赤裸裸的透着狠厉。
“然后呢？”
陆唯贤说：“你抬手留他一命，我把他驱逐国外，只保留海外一个子公司的股份，够他过活就可以。非我死他不得回国。”
陆廷笙说：“爸爸，若是这次我死了呢？”
陆唯贤犹豫了几秒，随后他面色沉重的说：“阿笙，你到底是还活着，他是你的亲大哥。”
陆廷笙捂着胸口咆哮：“他是我的亲大哥！他还记得我是他的亲弟弟吗？”
“他不服气我，和我明里暗里的使绊子，我由的他去折腾。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可是，他派了十个人来杀我！杀他的亲弟弟！要不是初九以命护我，我特么的早凉了！”
“爸爸！你告诉我！这就是一个亲大哥该对亲弟弟做的事情？”
“这次我是活了，可是，爸，若是我死了呢？我若是死了？您会杀了我那个亲大哥替您的亲儿子我报仇吗？”
几句话下来，陆廷笙的伤口挣开，鲜血晕染开来，病号服渐渐渗出殷红的血迹。
陆唯贤眼里的心疼遮掩不住。
他按了呼叫。
陆廷笙把进门的护士医生全部轰了出去。
“滚！都特么给我滚！”
他的双眼通红，猛地扯开自己的衣服，扣子绷开，在地上弹了几下，声音销声匿迹。
陆廷笙身上带着鲜红血迹的纱布绷带就那么血淋淋的暴露在陆唯贤的眼前。
陆廷笙像一头快要发狂的猎豹，指着自己的伤，恶狠狠的盯着陆唯贤的眼睛问：“爸爸，您说让我放他一条生路，凭什么？！”
陆唯贤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袋子。
“你看看吧。”
陆廷笙赤红的眼睛带着疑惑。
他打开了文件袋子，一张张看过去。
两分钟后，他抬眸注视着陆唯贤的眼睛。
“爸爸，您是准备用她来威胁我？”
陆唯贤说：“老大要杀你，你死里逃生，现在流着血躺在这，他也亲口承认了，我虽是他爹，也替他遮掩不了。可是这个女人出卖你，你也替她瞒不了我。”
“她的出卖，促使你陷入危险境地，这笔账我不会算了的。”
陆唯贤的声音不大，但是，落在陆廷笙的耳朵里，那就是秦霓已经是必死无疑了。
他的深眸紧敛，咬着后槽牙问陆唯贤：“您要拿我女人的命来换陆廷敬的命，是不是？”
陆唯贤很坦然：“是。”
陆廷笙愤怒的把拳头砸向病床。
胸口的鲜红更甚了。
陆唯贤不说话，等着陆廷笙的抉择。
半分钟后。
陆廷笙抬眼看向陆唯贤，面上已经是风平浪静。
“我答应你。陆廷敬可以不死，让他消失在我面前。”
“你不许动秦霓。”
陆唯贤说：“还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再去找那个女人。”
陆廷笙的恨意滑过眼眸，一瞬之后归于平静。
“好。”
往事历历在目。
剜心之痛犹然在身。
此刻，陆廷笙看着躺在病床上苍老的父亲，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
“爸爸，是不是大哥的命终究是比我的终身幸福重要的多？”
陆唯贤突然觉得眼角湿润。
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吃力的说：“你都知道了？”
陆廷笙松开了陆唯贤的手。
他的面色波澜不惊。
“猜到了。”
陆唯贤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他重新睁开眼睛，望向陆廷笙。
他用力的抬起手臂，想拉住陆廷笙的手。
“阿笙。”
陆廷笙没有伸出手去握陆唯贤的手。
陆唯贤的眼里带了一抹祈求。
“那件事是我做的，是爸爸对不起你。可是，阿笙，我快死了，让你大哥回来见我最后一面吧。好不好？”
陆廷笙站起身，看着陆唯贤的脸，深潭一般的眼底，是压抑到极致的情绪。
“求你了。”
陆唯贤的眼角划过一滴泪。
他的目光虚弱又浑浊。
陆廷笙没有回答，转身走向门口。
他的脚步在门口的时候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