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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行宫中,被软禁的洛思行坐在案几前,两眼微红,双拳紧握,却一言不发。
心腹太监郝塞小心翼翼地过来,声音低得似怕主子受到惊吓:“殿下……”
洛思行一动不动:“都走了?”
“没全走,有两个自己留下来了,”郝塞悄悄看眼他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去,“他们说,洛麟羽只是太子,又不是皇上,殿下还有希望。”
洛思行闭上眼睛。
沉默片刻,他才缓缓开口:“患难之时见人心。本殿虽想善待他们,却自顾不暇,将来若能……”
顿了顿,“本殿要向父皇自请看守皇陵,换母妃一命。”
“殿下!”郝塞大吃一惊,“看守皇陵清苦不说,且、且……”
皇陵通常是犯错皇子的发配之地,一旦去了那里,就真的难以翻身了。
伍将军造反,皇贵妃被打入天牢,殿下被囚禁在思行宫,之前依附伍家或与伍家关系好的官贵,几乎全部在顷刻之间和他们划清界限。
若殿下再自请去往皇陵……
他几乎不敢想下去。
听说旧时被发配皇陵的皇子,几乎没人能顺利地寿终正寝,不是因生活条件太差而病死,就是莫名去了命。
“在这宫里,在父皇和洛麟羽的眼皮底下,做不成任何事,”洛思行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才真的有希望。”
“可……”郝塞想说那也得能坚持住保下命才行,却又忽然改口,“奴才现在为殿下做什么?”
“想办法出去,帮我送封信,”洛思行铺开纸张,“本殿必须要利用皇陵的幽静,修炼出强大的武功,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郝塞连忙过去磨墨:“可是殿下,还不知道皇上同不同意呢。”
“他会同意的,”洛思行执起毛笔,“本殿会让他同意的。”
郝塞没听懂。
他想不出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殿下怎么说服皇上。
“父皇喜欢洛麟羽的假仁假孝,本殿舍身救母,他如何不允?”洛思行带着嘲讽之气冷哼,“况且,眼不见为净,他巴不得本殿离他远远的,再也别出现在他面前。”
“殿下……”郝塞一边磨墨,一边想着如何措辞,“恕奴才多嘴,奴才觉得,皇上对殿下没有那么绝情。他只是被洛麟羽蒙蔽,正在气头上,才禁了您的足。待气消了~~”
“你是觉得他没将我下入大牢、没砍我的头,便是天恩隆厚吧?”洛思行冷嗤,“那不是因为我们之间有感情极深的父子之情,而是因为本殿身上流有父皇的血!流有洛氏皇族的血!因为他即便女人无数也子嗣稀薄、只有我们三个皇子!”
郝塞见他说着说着便有些激动起来,没敢再接话茬儿:“殿下,这信,奴才要送往哪里?”
话题被转移,受到巧妙提醒的洛思行,立即深吸一口气,将情绪稳定:“附耳过来。”
郝塞连忙小移两步,倾身将耳朵递过去。
片刻后,他点点头:“奴才记住了。”
太子东宫宸矞宫。
从麟羽宫跟来的宫人们毫不受叛军影响,个个喜气洋洋,把兴奋之情表现在脸上,连换到东宫来授课的三位先生都忍不住笑逐颜开。
自己的学生成了太子,谁敢说自己不高兴的假话,准得有人掐死他。
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唯独被小豆子和球果子小心翼翼摘下白珠九旒冕、脱掉九章黑衣纁裳、换上白衣乌皮履太子常服的洛麟羽,表情淡淡地在新地盘转悠。
立储大典办得的确很隆重,自己今日的确很风光。
在文武百官、后宫诸妃、皇子公主等皇嗣的仰望下接过太子大印的那一刻,她的感觉也的确超级良好、超级美妙。
可越到此时,她的头脑就越冷静。
太子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也不仅仅代表着龙血凤髓的尊贵,而是隐藏着复杂的、且越来越复杂的利益。
所有将要围拢过来的大臣或贵族子弟,都是为了加入以太子为核心的利益集团。
如果说普通皇子没什么价值可体现,那么太子就是可以买入的最佳低价时段,等太子成了皇上,他们手持的,就是高价黄金券。
除非太子比垃圾还没用、倒八辈子血霉,明明被立了,还被废,否则,他们的这笔投资,绝对是稳赚不赔。
因此,也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靠并依附太子东宫。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人一多,心思自然就各不相同,你得一一甄别,一一看清。
是想借势发财,还是想成为将来的新朝首辅大臣,亦或真的有颗忠君报国之心,甚至是混进来的别国之人,你都得心里有数,不然随便哪个角落的暗箭就冷不防地给你来一下子,弄死不偿命。
尤其是思行宫的幕僚,离开的,自然是自认倒霉放弃了,可没走的……
肥肉还没到嘴就飞了,不甘心的情绪,会让他们继续跟着洛思行,继续筹谋,看如何能成功将她拉下太子位。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得时刻防着那些坏得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家伙,防着他们暗地里使坏。
她初一做出来,人家十五就能学过去,没准儿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用更狠的连环计,搞死她这个抢肥肉的坏家伙。
还有父皇。
她可是已经活过两世的人~~虽然活得都不长。
但作为皇帝的心理她懂啊!
这可是穿越重生人士最牛劈的地方!
所以她绝对不会在老爹苍老噶屁前组建自己强大的势力集团,让父皇猜忌、怀疑,然后被哪个有心人或搅屎棍轻轻松松一挑拨,就头不挨枕,夜不能寐,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想到这里,她清晰的思维就帮她做出了决定:老老实实吃饭,老老实实睡觉,老老实实上课走路茅房出恭。
已经是太子了,就啥都别想,更别做多余的事。
只要不自找麻烦、自掘坟墓,基本上没人能动摇得了她的太子之位。
对,以后就是这个大基调,就是这个大方向。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宸矞宫的面积比麟羽宫大好几倍,宫殿也多。用人上,除了从麟羽宫跟过来的宫女太监,还有专属于太子东宫的官员,不说别的,仅吃的方面,就有典膳局、食官署、太子内官和典仓署。
其中典膳局人最多,有典膳郎两人,专门为她进奉膳食、尝饭菜有没有毒。还有丞二人,书令史二人,书吏二人,主食六人,掌固四人,典食两百人。
食官署则负责食材选择、营养搭配、烹制工艺等,有令一人,丞二人,府二人,史二人,掌膳四人,供膳一百四十人,奉觯三十人。
太子内官有司馔二人,在太子用膳前有试吃职责;掌食三人,掌管食材及食具器皿、薪炭、灯烛等。
典仓署专管粮食,设有典仓令和丞,受家令寺统领。
光吃个饭都要几百号人忙活伺候,这么高的待遇,洛麟羽表示内心有些无法接受~~人多开支大,得多花多少钱啊!
想想就肉疼!
能不能像没见过世面一样、不管有失不有失身份地提个要求?提个裁员减人的要求?
还有尝菜那项,更令人头疼。
同一道菜,被试吃两次!
虽然每道菜的每次试吃,都会更换干净筷子,可……
好吧,想想现代饭店厨师烧菜时、尝一口后还把炒勺里的剩余汤菜倒回锅里的试吃,还是算了。
相比之下,这种好多了。
何况,若不让尝菜试毒,父皇母后都不会答应。
现在可不像在麟羽宫时那么好糊弄。
天色已暗,她瞅了瞅假山花园、亭台楼阁,忽然皱了皱眉。
太子东宫离母后的中宫远了,却离父皇的寝殿近了,几乎毗邻而居,父皇若想来,随时都能来,极为方便。
不过,想必这一年里,父皇也不会经常来打扰,因为为了不打扰她一年学完所有课程的计划,父皇连太子的上朝听政都免了,让她先好好学习。
如此,他又怎会动不动就一头撞过来?
宸矞宫比较大,忙完册立流程里一系列该有的应酬,到这里来刚转半圈,便日暮天黑。她抬头望了望夜空,走到一座亭子里倚柱歪靠。
想到宸矞宫这个宫名,她的嘴角不由在黑暗中勾起一丝微笑。
只因太子东宫取名挂额宸矞宫,父皇竟将他后宫里的宸妃封号给废弃不用了。
好在宸妃上位为贤妃后,宸妃之位正好空着,不然定要一肚子意见。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豆子手执宫灯寻了过来,改口改得极为顺畅而欢快,“太子殿下您在哪儿?太子殿下您在哪儿?”
“这里。”洛麟羽应了一声。
“哎哟喂奴才的太子殿下,奴才可找着您了!”小豆子闻声寻人,连忙小跑过来,“太子殿下怎一个人?啊对了,思行殿下求见皇上被允。”
洛麟羽点点头:“不要再去打探。”
“太子殿下放心,奴才没有打探,只是碰巧看见皇上去了思行宫,”小豆子啧啧,“您说他该不会是求皇上给他封王吧?”
“怎么,”洛麟羽斜他一眼,“你不乐意?”
“奴才哪儿敢!”小豆子忙道,“虽然禁足之时不大可能封王,可也不能再继续使用殿下之称啊!您现在可是太子殿下了!”
洛麟羽摆摆手:“别操心这个,父皇自有定夺。”
“是是,”小豆子点头如啄米,一脸笑嘻嘻,“奴才不操心!不操心!”
“母后今日既要受群臣贺,又要会命妇,定也累了,明日着厨房弄点儿清淡的野菌汤什么的送过去,”洛麟羽吩咐道,“跟她说,让她先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去给她请安。”
“是,”小豆子捂嘴笑,“殿下您还说厨房……”
“去去,别跟我来这个,”洛麟羽哼了一声,“本宫想叫啥就叫啥,听不懂的,就替本宫结算银子打发出去。”
“……”小豆子一脸懵。
就指着这些人摆谱呢,屁股还没坐热,您就要撵人走……
洛麟羽站起身往回走:“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本宫手下做事,就要习惯本宫的语言和脾气。”
“太子殿下忒小看奴才,”小豆子嘿嘿乐着连忙跟上,用宫灯引路照亮,“这话,奴才正好刚跟他们嘱咐过!”
“继续有长进就对了,还有,”洛麟羽脚步不停,“以后叫殿下就行了,不用总一口一个太子殿下。”
小豆子笑出声来。
太子殿下这个称呼,他们这些从麟羽宫一起过来的人喊着贼舒服!
“殿下您今日受册印、朝皇后、谒太庙,还会群臣、会宫臣,定也乏累,奴才来寻您时,洗澡水便已备好,您随时可以沐浴。”小豆子边走边道,“殿下放心,近侍都已知晓您沐浴更衣时不要任何人伺候,宫女除了日常打扫,近身伺候尽已取消,改换太监顶上。”
“很好,”洛麟羽满意地点点头,“慈不掌兵,情不立事~~将本宫这句话传出去,后面半句是重点。”
小豆子立即明白:“是,殿下放心,明日便能妥妥办成,让她们都断掉不该有的心思。”
洛麟羽赞赏道:“不错。”
顿了顿,“回头闲时,带些润唇膏什么的给真真他们。”
“是,”小豆子笑应,“那九位明经进士正赶上殿下历险回来,可真是走运。”
洛麟羽笑了笑:“焉知遇到他们,不是本宫走运?”
小豆子暗暗撇嘴:“奴才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洛麟羽摇头失笑。
累了一天,泡个澡,然后从入主东宫的第二日起,她便每天早起晚睡,三位先生轮流授课习文,鞍博院的骑射时间也被占用,只在天黑前后在更大更宽阔的殿院里练练剑。
雪球儿不在,五彩鹦鹀偶尔会飞来,洛麟羽当着众人面说了句“不能玩物丧志”,便开始心无旁骛,白天上课,夜晚修炼,从不间断。
殿下收了心不再疯玩,加上东宫的规矩必须立起来,渐渐的,宫女太监们便少了许多从前的随意和嬉闹。
而在洛麟羽入主东宫的三日后,一辆普通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不多时,车夫勒马,马车里的素衣少年下车凝望宫城方向时,心里发下了重誓:“洛麟羽,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会一一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