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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在天门山上的天门关,历来为兵家设防与夺据之地。
其关口两侧,有两座山相对而立。
两山之间,沟深谷险,阴森狭窄,纵深达三十余里。
谷内群峰逶迤,形态各异,或突兀刺空,或壁削千仞。
谷侧崖间有一栈道,名曰羊肠坂,曾有人以“跌死狐狸弯死牛、行人过栈胆忧忧”来形容它的险。
而黄石军若想攻克天门关,羊肠坂还是必经之路。
困难完全可以预见。
大正只要在崖顶峰腰设下埋伏,往下投石滚木,就能砸死一大批。
宇文立坚不可能想不到。
可他没有选择。
除非放弃。
但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当黄石军的身影出现时,洛麟羽便见他们有百分之六十的人头戴兜鍪(头盔),身穿铠甲,几乎全副武装。
至于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人手持窄而高的长方形木质盾牌,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什么护具都没有,纯属正常。
像影视剧里那样人皆一套高端铠甲,并且配备铁制盾牌,无论是现世古代还是异世古代,都属痴心妄想。
胸前两片金属圆护如同罩杯的著名明光铠,汉末三国时期就有了,可因为制作技术要求高,又昂贵无比,到南北朝后期才开始生产、渐渐大量,至唐朝方成为十三甲的第一名,另外十二种分别是光要甲、细鳞甲、山文甲、乌锤甲、白布甲、皂绢甲、布背甲、步兵甲、皮甲、木甲、锁子甲和马甲。
宇文立坚肯烧钱为百分之六十的军兵配备铠甲头盔,想都不用想,定是防范过栈道时遭到埋伏,保存实力。
可若真有落石砸下来,又岂是铜铁头盔所能挡住的?
即便砸不死,也得脑震荡。
但她知道,宇文立坚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因山壁陡峭,根本无法派人上去侦察。何况山顶又非只有几步宽、还光秃秃啥都没有、上去就能看见。
洛麟羽静静立在关墙上,看那排成一字形的长长队伍胆战心惊却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行军于狭窄栈道。
他们中的个别人会时不时抬头望一眼,但大多数都心大得很,或者注意力全在脚下,想不起头顶是否有危机。
毕竟黄石也多年未打仗,即便是接受过训练的老兵,怕也跟新兵蛋子一个样儿,强不了多少。
大正这边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承太平日久,就会懒惰懈怠。
天天练兵?
拉倒吧。
刀枪不生锈就不错了。
不是每个人都有乐师德那种觉悟。
想想靖康二年金兵大举南下时黄河天险竟然无兵防守,仓促从京城调去的宋军上马时“辄以两手捉鞍,不能施放,人皆笑之”。
再想想清朝建国时士皆生猛、后来却腐朽不堪、变成废物点心皮囊软蛋的八旗和绿营兵。
大正此时便已差不多也是那种状态。
不止大正,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这也是她为什么不杀青鸾太子姬霄的原因~~像他那样年年练兵、真正居安思危并付诸行动的人没几个了。
那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真实拉练的确残酷,因为会死人。
但若等战争爆发再去适应,根本来不及,不仅在拉练对战中死去的人依然会死,其他人也会死。
每个人都是身处不同位置、不同高度后,才有与旁人不一样的视角。
百姓考虑的是个人,她此时考虑的却已是国家的整体得失,以小换大。
宇文立坚还没出现。
那家伙能把皇帝拉下龙椅、自己坐上去,自然不是个傻的。这么危险的地段,士兵傻傻想不到也就算了,他可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十万人,即便任由他们走到关口,三十里的栈道也只能装一半。
“殿下,还不动手么?”郭柔绪看着一长串蚂蚁般的人头,有些沉不住气了。
“再等等,”洛麟羽淡淡道,“等他们将关口前的场地站满。”
话音刚落,黄石侦察兵便和急先锋踏上堪堪两人宽的石阶。
说是两人宽,其实是上行者和下行者会面时,得互相侧一下身体,才能交错通过。
所以这些或穿甲胄护具、或只握兵器的黄石军卒,还是要一个跟着一个上,无法并行。
洛麟羽后退一步,如同黑夜里的猎豹,耐心等待着。
太子退,众人便跟着往后退。
接着,一名趴在墙头打盹儿的守关士兵幽幽醒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揉眼睛,懒懒散散半天才注意到关口聚有很多人,顿时吓一跳:“哎哟娘哎,怎么有这么多兵?哎呀不好!有敌军!”
他一激灵,猛然提高嗓门儿大叫:“哎哟敌军来了!快通报!快去通报我滴娘哎!敌袭啊!”
说罢就慌慌张张地跑掉了。
他一走,关墙上竟连个人影都没有。
已聚到关门、带着疑惑警惕四望的黄石士兵顿时哈哈大笑:“这怂蛋!还没打呢,就屁滚尿流地跑了!”
“河庄关、白皮关的守备已经够松弛了,没想到这里更松弛,不仅只有一个人轮值,还睡觉!”
“亏我走栈道时还担心来着,如今看来完全是多余!”
“这第三关跟前两关没啥区别,一会儿咱们照样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拿下!”
“兄弟们,快点过来,不用怕,”看栈道上的人和他们一样走得战战兢兢,先锋队小将不由高声鼓励,“放心大胆地走,天门关的人根本没得到消息!”
“谁怕那些一打就跑的怂蛋啊,我们是怕脚下一滑掉到深沟里!”长长队伍中有人低声咕哝。
山隘非平地,关门前的场地有限,没多久,便已站满,部分士兵干脆爬到两边斜坡上坐下,就跟悠闲度假似的。
洛麟羽缓缓抬起手,猛然下压。
霍都督立即低声传令:“放!”
旗令无声地依次传递过去。
接着,便是轰隆隆数石齐发,圆木滚砸。
“啊!”
“啊!”
“有埋伏!”
“快禀报皇上!”
栈道上的士卒惨叫着乱作一团,有的被砸得血肉模糊,有的滚进深沟,不一会儿,栈道上下就一片东倒西歪。直接挂掉的,伤得不能动而大声痛叫、鬼哭狼嚎的,头盔裂开晕过去的,还有反应快、紧贴凹进去的石壁瑟缩躲避的……
除了不多的幸运儿,已经站在关门口的士兵也是屁事没有,他们愣愣看着突然发生的变故,想救都救不了。
“哈哈哈,”城墙上传来笑声,众人连忙转身抬头,发现竟是那个睡觉打哈欠的守卫兵,“他们已经上当了,都砸死了,兄弟们乡亲们都回来吧!”
崖顶山腰立即冒出一排身影,大家一边嬉笑谈论,一边往回走。
黄石先锋小将看他们军兵不多,大部分都是百姓,不由思索片刻,看向城楼。
“看什么看?”那守卫朝他瞪眼,“一会儿就下来收拾你们!”
黄石士兵慌了。
那小将却拉过身旁一人,低声道:“他们都撤了,大概不知道我们共有多少人。你马上回去禀报皇上,就说百姓都出来帮忙了,且他们只是叫喊,不敢真的打开关门出来,估计是守军太少,援军还未及时赶到,请皇上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