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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树林看他殷切的眼光,有些不忍,但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好伸出手:"来,燃志,你拿一下我的手腕。"
童燃志愣了愣,他虽然不是很懂解禁者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却在长期的生存考验中明白解禁者之间如果把手腕完全展示给对方,那就等同于毫无保留。一旦被心怀不轨的敌人拿住手腕,那内力力透筋脉,不死也残。可他宁可相信王树林是强到了一定地步,才肯有恃无恐地把要害卖给自己的,他不相信王树林能如此信任自己,除非这是不成熟的表现,但显然王树林不是当年那个傻瓜了。
但等童燃志的手指触及王树林的手腕,才一阵心悸:"这……这怎么了?"他修为再低,也能感觉出对方的脉搏十分异样,似乎是被什么封住了。
王树林说:"你再看,我运一下气。"他按照就算后天解禁的民间解禁者也懂的方法,先定住身子,再腰部发力,然后一拳打出,接着就一股气反震自己,一个趔趄坐到凳子上,当即把凳子坐碎了,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手掌严重发麻,而距离他两米之外的墙壁,竟然只轻轻掉了一些灰尘和本来就快剥落了的墙皮。
童燃志看到这里,顿时一阵委顿,十分沮丧。
王树林平静地继续撒谎,其中假话里掺杂着真话,从最早撒谎开始,他越来越熟练了,也不怎么脸红了,因为意志里有更重要的东西在支撑着他:"燃志,我偷偷观看过海岛神介和大炽基地朴女皇的决斗,但他俩的真气对撞波及到了我,把我的内力彻底封住了……现在我保命没问题,最多让自己不至于被杀害就是了,可失去了一切进攻力……"
童燃志瞠目结舌,半晌才浩叹一声:"唉!可惜,真的可惜啊!"
王树林安慰道:"燃志,你也别灰心。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你真的比那个刁狗强呢。"
童燃志酸涩地笑道:"是狂犬刁星。树林,这些话于事无补,多说无益……"
王树林觉得隐瞒他太多也不好,毕竟他是目前自己最信任的人之一,便还是说了出来:"其实……我的防御壁垒也许可以适当扩大。我不知道能具体扩张到多大,可你要是能把我安排到最前排的话,也许我能出一点绵薄之力……你挨不到他的打,只要能打中他几次,你就能胜利……"
童燃志大喜:"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可他很快黯淡下去:"这……这不是犯规么?刁星也能看得出来,我作弊的话仍然是输……"
王树林正色说:"你的理念没输。如果对手真的是他这种水平,我一定让你赢!"
童燃志听到这里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你……"
王树林点点头:"如果他的水平真的跟你在伯仲之间,不会有太大的差距的话,他应该是看不出我的防御壁垒的,甚至感觉不到。只要他即将打你要害,我都可以用柔和力道化解,但不会反弹,我尽量做到恰到好处,不让他产生怀疑。但为了表现得真实一点,我不会化解他每次进攻,并且你就算没被他的内力打中,也要做出很疼的样子,不然对方总会察觉不对头。"
"好!好!我一定尽量……"童燃志纵然狂喜,也依旧心惊胆战,暗想:"真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说到这里,童燃志已经非常高兴了,忙不迭地催王树林:"来,光顾着说了,你快吃罐头。对了,我这儿还有瓶藏酒……"
王树林忙说:"别,还是等真能成功再庆祝吧……"
童燃志点点头:"不错,后天就要比试了,得保持清醒,发挥到最大潜力……这酒……还是给下面的人吧,一个好领袖是不该藏酒的。"
王树林赞许地看着他,心想:"尽管他在战斗力上很弱小,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值得辅佐的好领导。"
这里永远风雪漫天,一片灰白,看不清太阳在哪个方向,手机没有信号更没有电了,因此一般人分不清白天黑夜,王树林内力修为总算深厚无比,对环境的敏锐感知,还是能判断大体时间的。临走时童燃志给了他一块很破旧的表,倒不是为了看时间,主要是在冰雪带似乎形成了一个规矩,谁手上戴着表,谁就是领导级别。
他倒是多虑了,不需要到处打听童燃志给他安排的17号木头房在哪儿,门口已经有人专门带他走了。童燃志能提供的物质条件也就这么多,心里猜测王树林应该会感激涕零,但王树林感激归感激,毕竟原本在大炽基地的生活条件更好,地位也更尊崇,倒也没感到特别惬意。只是他的同情心虽然随着经历的丰富而大大减少,可还是存着一点儿,看到同样新来的很多人都塞在质量很差的公共帐篷里瑟瑟发抖,还是有些不忍。
刚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睡觉,却听到有几个人在七嘴八舌地催促:
"快!快点去呀!你不是饿吗?这会儿又讲尊严了?"
"该瞪起眼来的时候你不瞪起眼,你还有没有点出息?"
"你看我干什么,你舅妈和你姐说的不对吗?这时候你又成贞洁烈妇了?你现在要脸皮,那你考虑过我们么?你不该有点贡献吗?"
……
王树林的听力在渐渐恢复当初应有的程度,并且很好地适应了风雪天,听得清清楚楚,略一思索,便知道是钟主任一家人了。跟周燕燕、凌秀琴等死不承认自己错误死扛到底的坏人相比,还不是同一种坏,尽管都卑鄙无耻无底线,但他们还是很识时务,非常讲求实际的,因此也就格外无耻。这时候想必是看到自己得势,最起码跟营地老大聊了这么久,显然想要重新来巴结自己。
如果在过去,王树林会感到一阵阵悲哀,对只为了获得一点特权就出卖感情和人格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可现在来说,他也算是什么都见过的人了,心里依旧淡然如水,古井不波。
于是他缓缓拉开粗陋的窗户,平静地看了看外面。正在悄声争吵自以为无人听清的钟家几口人立即怔住了。
钟薇薇又用力推了曹衣锦一把,后者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几步,差点滑倒,望着王树林,吭哧吭哧地只张口哈气,却说不出话来。
王树林经过大炽基地大变之后,性格也大变,不是很在乎处理普通的人际关系和他人看法了,尤其是对自己毫无威胁的小角色。于是他先开口说:"这么晚了,也廷冷,你们快回去睡吧。"
"树林,"钟薇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衣锦说她自从看到你,就特别想你,忍不住来看看你。姐呢也好久不见你了,白天光顾忙没空和你说话,也就一起来了。这不,你舅舅,你舅妈,你姐夫,都很想见见你,大家就一起来了。"
王树林趴在窗口,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合适的措辞来应付这些不要脸之极的话。
曹衣锦在家人的严厉眼色包围下,终于跨出一步,说:"树……树林,我……我……我廷想你的……"
说罢,就直勾勾地看着王树林的眼睛,指望能从中看到温柔的变化,其他人也是如此。
王树林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能见到你们各位。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懂,而且不一定能熬到有机会懂。所以,现在的咱们之间,没办法沟通了,而且本来也不需要沟通……"
曹衣锦踮起脚娇声道:"树林,你心里还**着我,是吗?"
王树林突然被打断,顿了一下,又说:"你等会儿,我还没说完。"
曹衣锦忙紧张地说:"你说、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断你的,我只是太想和你说话了,你千万别生气……"
王树林这会儿真愣了,这是他头一次看到曹衣锦居然能对自己服软。其实当今这个世道,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于是他继续说:"正因为没办法沟通,所以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你们回去吧,以后咱们尽量不要说话了。等……"他本来想说"等一起合并到大寒基地,大家各走各的路,尽可能别见了",却突然想到这可能涉及到本营地的最高机密,也就改口说,"等以后营地大了,就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吧。"
曹衣锦误把他好声好气的话当成了意志不坚定,在众人的眼神怂恿下,又向前迈步,娇媚地说:"树林,你不想和我重归于好吗?"
王树林想:"虚荣没有男女之别。女人往往为了虚荣可以出卖尊严,但男人往往认为虚荣就是尊严本身。这些人是乱世里最丑陋的真正怪物。"他很想说一个"滚"字,但忽然觉得,这个字也懒得出口了,便把脸渐渐地隐入了黑暗之中,关上了窗户。
曹衣锦和钟主任等人都没料到是这个结果,按照他们对王树林的了解,王树林总也不会这么果断决绝,因此都是大吃一惊。当然,他们了解的,只是当年的王树林,这时候免不了众人一齐指责曹衣锦发挥不好。
曹衣锦终于忍不住多日的积压,爆发了:"你们都别再说了!有本事你们去啊!当初不是你们怂恿,我早就跟他成了呢!别再安排我的人生了!"
钟主任第一次见她这么跟自己说话,勃然大怒:"好哇,你翅膀硬了是不……"
曹衣锦冷冷道:"在这个乱世,漂亮姑娘比你们哪一个都值钱。你们这么欺负我,不给自己留余地,你们可以看看最终的结果……"说着,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你还’姑娘’?你堕胎几次了数过没有?"钟主任等人都是怒火万丈,但又心有余悸,怕王树林突然又接纳她,自己这一家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便都围上去,好言相劝,不断重复"大家都是一家人"。
只有钟薇薇的丈夫谢骁勇最后一个回头,发现王树林的脸隐入黑暗中的同时,一双眸子突然散发出诡谲的腥红色,顿时产生了巨*大的恐惧,快步跟上大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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