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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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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一个笑话,说是在B市大街上随便砸死三个人,一个说不定是处级,一个说不定是司局极,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正厅级,借此形容B市官多如牛毛,事实上这个笑话也有几分道理,不算B市本土和中央各部委的官员,光是地方驻京办,大企业办事处就能挤满整个三环,纷纷打着招商引资进部跑钱的口号,兴建各种五星级宾馆饭店,但懂行的人却明白,真正的奢华至尊享受只在私人会馆,而接待阿联酋客人的晚宴,就安排在中建公司下属的枫亭会所,位于胡同巷子口里面不起眼的建筑中,内部却别有洞天,呈华丽的宫廷风,雕梁画栋,小桥流水,丝竹管弦悠扬乐曲从四周悠悠飘来,于诗意的安谧中透着几分隐世洒脱。

    罗辉赶到时,吴炜正忙着指挥服务生,布置整个会所大厅,见到罗辉,点头示意,扭头大声吼道:“吴莉姐,我朋友过来了,你帮着培训一下。

    好的!一身紧身包臀西装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走过来,顺着吴炜手指看见罗辉,迅速走上前,双指并拢,稍稍比划一番,对身旁人小声交代道:“把咱们那个A型瘦版的西服拿来给他,看合适不?

    服务生手脚麻利的把找来的西服递给罗辉,罗辉换上后,不得不说吴莉眼光老辣,十分合身,堪比订做。

    这个是今天的整个大会流程,吴莉递给罗辉一大沓资料:“宴会开始将有三个人上台依次发言,一位是国资委陈荣斌主任,一位是中建集团郝爱国董事长,最后就是阿联酋成员国阿治曼酋长国王储阿马尔·本·胡迈德,他们三个人的发言稿在这里,你迅速浏览,另外,你今天跟的是国资委的吴日升副主任,整场都要跟紧他,别跟丢了,宴会上人很多。

    盯着吴莉红唇上下张合,罗辉却愣在原地,他想过这个场合的不寻常,却没料到规格是如此之高,不谈那个酋长,光是国资委,中建哪个不如雷贯耳,对于一个学生而言,突然面对这么大的场面,难免心思飘忽。

    不要愣神!吴莉脸色铁青,声若惊雷,厉声训道。

    哦!罗辉被此声吓的惊出一身冷汗,慌张应道。

    接下来我给你讲阿拉伯人的避讳,吴莉语气严肃:“首先,说话时,双手绝对不能交叉,如果这样做,对方会认为你在羞辱他,其次闲谈时,不要跟他们谈政治或者宗教,也不要谈诸如猪狗这么一类他们忌讳的动物,好了,这些是最关键的,至于剩下的,全都在卡片上,你仔细记下,到时在宴会上,多看那些老翻译怎么说话,别乱说。

    恩,罗辉像个小学生般点点头:“我记下了!

    那边有自助餐,你边吃边记吧!语毕,吴莉转身离去,作为外交部亚非事物司副司长,她得掌控整个宴会进程细节,浪费不了一点时间。

    来到拐角的自助餐席,罗辉根本吃不下东西,虽然已经利用记忆卡已经把这些东西牢牢记住,嘴里还说念念有词,生怕到时出错,出了笑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快到七点钟,会场步入西装革领的各部委官员,罗辉也见到了吴日升副主任,戴着金丝边款眼睛,脸颊胖胖的,笑起来两眼微眯,显得慈祥可亲,看见罗辉,也没有任何架子,握手微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总想学门小语种,可惜没机会,现在的年轻人好啊,多大了?阿拉伯语不好学吧?

    罗辉显得有些拘谨:“今年二十一,是不太好学。

    不错,我的小命今天可攥到你手里了啊!语毕,扭头看向秘书,二人双双开口大笑,也使得罗辉心情放松不少。

    说话间,阿拉曼酋长国的人也入场,身着大袍,外加披风,包头巾上戴头箍,留着浓密胡须,典型的阿拉伯人,不知为何,罗辉脑子里猛的想起小时候动画面里阿凡提的形象。

    走在最前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酋长王储,再跟国资委主任陈荣斌和中建董事长郝爱国用阿拉伯礼仪进行亲密拥抱后,才走向前台,罗辉因跟在吴日升身后,所以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三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老而弥坚的陈荣斌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跟一个人很像,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是谁,眼睛扫过一边王储,顿时被吸引,高颧骨,鹰钩鼻,五官立体,眼孔深邃,有一种异域风情的帅气,至于夹在二人之间的中建郝爱国,年过半百,老态龙钟,显得就那么普通。

    待讲话开始,罗辉就明白为什么叫自己来翻译了,会场正式发言一律都有标准的同声口译,自己要做的就是待宴会开始后,跟着领导后面,翻译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出错几率非常低,事实也正是这样发展,在如潮掌声中讲话完毕,然后众人手捧香槟三五成群闲聊,罗辉则紧跟吴日升身边,跟一名阿拉曼主管工业的官员聊天,有记忆卡的优势,罗辉完全做到对方一边说自己一边翻译的程度,如此流利的程度吓了吴日升一大跳,但看对面阿拉伯人跟见到亲兄弟一般兴高采烈的亲热样子,心知没出大错,也就继续说下去。

    在宴会气氛一派祥和之际,场地中间国资委主任陈荣斌和王储阿马尔·本·胡迈德的交谈陷入了尴尬当中,本来小女生吴敏翻译的很顺利,但王储突然从旁拉来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头,兴奋介绍道这是真主赐给阿拉曼的活地图,老人平生去过许多人迹罕至的沙漠地带,中建投资的项目也需要他来协助。

    老头也适时开嗓:“撒拉姆·阿拉库姆"(你好),然后握手并说:"凯伊夫·哈拉克"(身体好)。阿拉曼本就是阿联酋最穷最小的联盟之一,也是阿拉伯本土文化最厚重的地方,白发老头估计长年浸染在边远沙漠的阿拉伯人族群中间,导致其发音方式很重,不像王储舌颤音清晰可辨,加上人老了,嗓子干哑,使得话音似含浓痰,只听嗡鸣,不见高低音转换。

    第一时间没有听懂,吴敏直接吓愣住了,好在一旁陪同的老翻译凭经验猜出了话语意思,使得陈荣斌可以快速回礼,不过回礼完毕,老头似要抒发自己没有参与正式谈判的遗憾,乌拉乌拉的对工程发表一大通意见,这一下,就是老翻译也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不过看王储在旁不时点头,老翻译不敢说自己没听懂,只得礼貌的让老人在重复一遍,此话一出,老头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传统阿拉怕人非常好面子,如果有人让他们重复第二遍说话,尤其是大段的对话,他们会认为你之前没有去用心听,不尊重他,而一个不尊重别人的人,也是不会得到真主保佑的。

    陈荣斌虽不懂阿语,但明显能感觉到气氛僵冷,用眼狠狠瞪了一下翻译,吴敏被这一瞪给吓住了,脱口而出了一句英语,大致意思是实在听不懂您说话,不知道双方能不能改用英语交谈。吴敏知道,英语在阿联酋国家有广泛应用。

    此话一出,原本只是脸色难看的老头顿时两眼冒火,如果说刚刚还只是不尊重他,这次就是侮辱,一是讽刺自己讲话,二是暗含着看低他的民族,要知道,阿语可是阿联酋官方语言,要一个人有着强烈民族荣誉的传统逊尼派老头跟你讲英语,他从心底认为这是对阿拉伯人最大的屈辱。

    老翻译听到吴敏这话瞬间脸色惨白,后背吓出冷汗,他知道这下事情闹大了,外交场合中,双方都代表着各自国家,使用的语言也必须为本民族官方语言,这就如许多中国年轻官员英语其实都很流利,可如果到外出访,对话一定要使用汉语,代表一个国家姿态,也是最基本礼仪。

    受过西式教育的王储夹在中间很难受,一来他能理解中国翻译们的苦衷,可身为爷爷辈的老头在族内地位很高,他发起脾气来,都敢骂自己,所以王储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出来打圆场,这可苦了两名翻译,见老头胡须竖立,怒火冲天,双手挥摆,话语严厉,听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陈荣斌见状,表情虽显镇定,可暗自里却直气的牙疼,众所周知,阿拉伯人是个及其情绪化的民族,如果拿你当好朋友,甚至可以跟你赔本做生意,可如果他们拿你当敌人了,那你就是给他们再多钱他们都不要,这次宴会本来是想推动谈判进程,现在看来八成要砸在此处。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远处突然传来一个沉稳平缓的柔和声音:“我们向无上的先知祷告,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此话一出,似有神力,老头迅速闭嘴,身子迅速呈祷告姿势,默念:“真主至高无上。双目微眯,面目虔诚,与之前暴怒状态形成强烈反差。

    罗辉知道自己的话语管用了,这是教义中劝告生气下来的人冷静下来的话语,当下走上前,操着一口流利正宗阿拉伯语,笑容柔和:“实在对不起,我是这里的主场翻译,刚刚有事所以不在场,请看在无上真主的面子上,允许我的这一次小小失误。

    面对阿拉伯人,没有什么比真主更管用的了,老头闻言,脸色一改铁青,笑容祥和的问道:“呀拉,信仰伊斯兰教吗?

    恩!罗辉点点头,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如果想取得老头原谅,你就得让他把你看做是自己人,而阿拉伯的自己人必须是伊斯兰教徒。

    赞颂归于真主!老头发出由衷感叹,心道真主果真万能,在这里都有伟大真主的信徒。

    面对兄弟,阿拉伯人的大方热情一面展现无遗,老头也迅速遗忘了刚刚的不快,在罗辉请求下,很自然的把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一遍,有记忆卡在身,罗辉跟本不在于老头发音清不清楚,当下以老人的说的话语速翻译给陈荣斌主任听,而陈荣斌也是阅历丰富,见状,已猜出七七八八,眼下欣然接受罗辉翻译,权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将近一个小时的晚宴结束,当中要数最高兴地,莫过于阿拉伯老头了,只因他在这里发现了一个真正的伊斯兰教徒,阿拉伯人不喜谈宗教没错,可如果你向他们虚心请教伊斯兰教,他们会异常欣喜,宴会结束,老头一再邀请罗辉来大使馆做客,表示要跟他共同探讨一些古兰经教义。

    罗辉自然连声应好,待王储和老头一群人离去后,这才长松口气,吴炜则迅速从旁赶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低头望向陈荣斌,心虚道:“主任!

    年轻人叫什么?陈荣斌用手指了指罗辉。

    吴炜赶忙应道:“叫罗辉,我好朋友。

    嗯,小罗不错!撇下这么一句话,陈荣斌在四周工作人员簇拥陪同下,走出大门。

    小罗不错!吴炜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觉得隐含无限深意,倒是一旁罗辉,直觉刚刚跟坐过山车般刺激惊险,现在回看,真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