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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休息片刻,罗辉走向棚户区,散布在东城外围,利用每一个缝隙空地搭建,居委会带他来到最麻烦的一家,占着公家里搭起的砖瓦房,一位七十多岁老母亲带着瘫痪在床的儿子,说什么也不搬,除非给她家一套离市区近的一层现房,说她儿子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检查,去不了远的地方。
怎么可能?居委会的人气咻咻道:“那块地本来就不是她家的,在那搭个房子就要补偿市区现房,哪有这种好事。
罗辉没有言语,房门低矮,意外的没锁门,弓身进去,满头白发的老太婆正在烧水,瘫痪儿子裹着厚被子,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
见到几人,老太婆说着一口东洲方言,头也不抬道:“甭催我,人老了,这条命也不值钱,就为我娃儿活着。
老人家!罗辉替老婆婆把水壶放到桌上,安抚道:“您可以去新区,那儿马上也会有医院,就医更方面。
老婆瞅了眼罗辉,颤颤巍巍的坐在小木凳上,浑浊老眼微眯,取出针线盒,对着蜡烛缝衣,话语沧桑:‘小娃子,不用糊我,我不走,除非看到房子。
罗秘书,你看看!居委会的人无可奈何的指着老太婆。
环顾屋内,家徒四壁,寒风吹来,横板晃动,北风从缝隙透进来,冻彻骨骼,罗辉轻叹口气,摆摆手:“算了,去另一家。
此户离李德勇家不远,也是个出了名的难缠,听居委会人说,这家女主人刁蛮的很,曾拿着油桶,威胁拆迁办的人,谁敢进她家门,她就自燃,吓得众人根本不敢靠近。
钉子户,钉子户,它们往往不是独立存在,得有个主心骨在,周围一大片的人才能跟着坚守,不把他们摆平,就难以取得进展。
越往里走,路旁堆满小山状的垃圾,污水溢出,刺鼻难闻,地面泥泞,难以下脚,幸亏是冬天,否则光恶臭气味就能熏死人。
顺着居委会人带领,憋气来到靠里一栋墙体发黄的筒子楼,楼道阴暗,打开手电进去,慢步上到二层西户,敲了敲门。
谁?过了许久,从屋内传来警惕声音。
居委会的人扯开嗓门喊道:“监察小组的,来了解一下各户情况,重新商量补偿政策。
闻言过了半响,门里响起一串钥匙碰撞脆响,接着铁门微晃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没有血色的惨白脸庞,神情阴翳,年纪不大,却像个老头腰身佝偻,无精打采。
您好,我是监察小组副组长罗辉。
恩!年轻人恹恹的点点头,转身进屋。
屋子本就朝阴,加上没有通电,大白天好似黑夜,难以辨清方位,靠着手电才摸到沙发,坐下去直感屁股湿冷,鼻子被霉腐气息充斥。
阿慧!年轻人敲了敲卧室木门,有气无力道:“政府的人来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什么都要我出面。说着,走出一名水桶腰,披头散发妇人,嗓门粗哑,雀斑脸颊带着一股子不耐烦。
居委会的人训道:“我说孙慧,你也改改你那臭脾气,这次是罗秘书亲自过来,有什么话赶紧说。
改什么改!孙慧瞅了眼被众人簇拥坐在中间的罗辉,肿胀的双眼闪过一丝亮色,扭头对男子骂道:“我说,还愣着干什么,去卧室看着你女儿。”
哦!年轻人木讷的应了声,走进卧室。
女儿也住在这里?罗辉打量着四周阴暗潮湿的环境。
哼!孙慧白了眼罗辉,大大咧咧的坐在椅上:“被你们从幼儿园赶回来,我有什么办法。
你的要求具体是什么,罗辉接过奕曦递过的表,皱眉道:“我看表上说是要就地补偿一套,并在新区另给一套作为安置。
孙慧瞪大眼,一副吃定罗辉的表情:“现在改了!我们的罪不能白受,还得再给一套,新区的。
我看你家,罗辉沉吟道:“也就六十平米,这样吧,新区的房肯定会给你,再另给你补偿十万块,我们签个保密协定,对外什么也别说。怎么样?
那不行!孙慧嘶哑嗓音猛地提高,嚷嚷道:“才十万块,我告诉你,李老师可告诉我了,真要闹大,你们这些人首先违着法呢,而且我家在的这块地,你们政府转手得卖多少钱,我就要三套房,受了这么久的罪,不过分吧?说着,竖起三个手指,似胜利在望,嘴角露出得意笑容。
恩!罗辉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一套六十平米的旧房,竟要三套新房,这个妇人已经想钱想疯了,说什么都没用。当下便要起身离去,走到门口,孙慧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是那个罗辉吧?
你?罗辉闻言扭头,打从一进门,他就觉得这一家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原因。
见罗辉如此反应,孙慧激动地双眼冒光,颤音道:“我孙慧,那个,我老公,陈星宇,你舍友,知道吗?
罗辉眉头微皱,愣神片刻,才恍然笑道:“哦,孙慧呀,原来是自己人,你们怎么在这儿?
真的是你!孙慧惊讶的张大了嘴,随即扯开嗓门喊道:“星宇,快抱女儿出来。话毕,笑脸迎上,搀着罗辉坐好,激动地语无伦次:”哎呀,你,你在滨海怎么不给我们说声,有你,我们还用遭这罪。
罗辉示意其它人坐下,见孙慧要给自己倒水,赶忙拦住:“不用麻烦,你们水也紧张。
哪有!孙慧见星宇抱着女儿出来,问道:“咱们家的铁观音呢,给罗辉泡上,见丈夫神色迷茫,忍不住高声强调道:“罗辉,你舍友,不记得了。
你?星宇抬头看着西装革领的罗辉,呐呐道:“罗辉?
是你女儿?罗辉起身走到身边,看着趴在星宇肩头,小脸暗黄,眼光无神昏昏欲睡的孩子,疼惜道:“病了?
唉!星宇轻抚女儿脊背,苍白面庞带着忧愁,长叹口气:“不知道怎么了,不爱吃饭,老是想睡觉,去医院医生说是黄疸过高,可我走不开,孙慧也照顾不了人,只能等政策下来,再带孩子去看病,现在先吃着药。
奕曦?罗辉扭头交代道:“你跟王一川,何家荣开我的车带孩子去看病。
那这里?王奕曦犹豫道。
不用你们管。语毕,看向星宇,安慰道:“让他们去,拆迁是拆迁,别委屈了孩子。
这个?星宇望向泡茶的孙慧。
孙慧眉眼带笑:“罗辉,不罗秘书说什么就什么,咱家的孩子论辈分,得叫罗辉叔叔,有什么不放心的。
恩!星宇小心翼翼的把女儿交到奕曦手里,柔声叮嘱道:“孩子怕黑,晚上把灯打开。
您放心吧!奕曦疼爱的看着脸庞消瘦,身子蜷缩在一起的宝宝,问道:“叫什么名?
陈紫薇!
紫薇,紫薇!奕曦轻摇小女孩,俏脸带笑,眼神泛着母性温柔。
待几人离去,罗辉接过孙慧递来的茶,喝了口润嗓,笑问道:“什么时候结的婚?
三年前了!星宇语带沧桑。
那个,孙慧急不可耐的问道:“罗辉,咱们自己人,你透个底,政府那边的底线是什么,你看看这房子,哪是人住的,补偿差不多我们也就走了。
最多!罗辉狠下心:“再给你们一套房,是在新区,东城拆迁以后,划给住宅区的规划面积本来就少,不可能在这儿给你们分房。
星宇早就想走了,见能多一套房,张口就要说好,可见孙慧瞪着自己,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我们在想想吧!孙慧觉得还有余地,不着急这么快谈定,万一到时候政策有变,自己岂不亏大了,下半辈子就指着这补偿呢,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行吧!罗辉起身道:“我还有去几个地方,你们再等等,总归不会在拖多久了。
行,孙慧拿出笔纸,笑容讨好:“留个电话,多年的老同学了,往后得多走动走动。
恩,罗辉把座机电话留下,带着居委会人转身离去,出门已快天黑,走了才三家,却感到身心俱疲,每个人都有难处,都有难以满足的利益诉求,东城拆迁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