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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文北言这个年纪、这个修为,世上几乎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之所以一眼就坚定的认为这个人是他大师兄的转世,是因为,人可以同名同姓,也可以容貌相似,但名字和容貌完全一样,绝不可能是巧合,除了转世,没有其他的解释。
然而,这个卓斯弈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法力,在他的识海中,连元神的碎片都感觉不到。
前世卓斯弈陨落时,修为已达到元神真人的境界。尽管他以元神之力冲击五龙潭的结界,元婴必然受损,但即便只剩一片元神碎片,也能携带前世的记忆和修为转生。
现在眼前这个卓斯弈,只是个普通凡人,绝不可能是元神真人的转世。
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原主文北言,如果他没有在原主身上重生,那那个文北言就是和他完全无关的。或许卓斯弈也是一样。
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姓名,但却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他不是我的大师兄。
被强烈的挫败感笼罩的文北言看着自己不知何时纠缠起来的手指——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酝酿片刻,说道:“其实我也有话想说:我想辞职,还有,我想搬出去。”
卓斯弈愣了一下,视线冻结了几秒,才重新浮起有些勉强的笑容来:“你说什么?”
这张脸的杀伤力还是相当惊人的,文北言移开视线,看着香槟杯里淡金色的液体,声音提高了一些:“我想辞职,以及搬家——我已经成年了,多谢你们的照顾,日后一定会报答,不过,我想过点儿自己的生活,不想再在卓家、在丰元继续了。”
这句话把端着前菜走来的侍从生生逼退了几步。
卓斯弈认真的打量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点开玩笑或者恶作剧的痕迹。
文北言神色还算正常,但卓斯弈依然能找到些许的挫败、疲倦和悲伤。
在路上不是挺好的么……
不,他在车上差点睡着了,他昨天晚上加班到2点,今天也加班了。实际上这两个星期他一直在加班。
一定是因为太累了,又受了气,所以才这样的。
卓斯弈放软了声音:“我们先不说这个,吃完饭早点回家休息,明天放你休假一天,好不好?”说着招呼侍从上菜。
前菜是香煎扇贝,没有筷子,文北言学着卓斯弈的样子拿起刀叉:“正好,明天休息,我明天就可以搬,周一就去办离职。”
卓斯弈撑起摇摇欲坠的笑容来:“明天再说吧。你尝尝这个扇贝,是今天上午空运过来的。”说着,他又招呼侍从拿菜单来:“我点的可能不合你口味,你喜欢什么,自己点。”
文北言敏锐的瞥了他一眼。
卓斯弈有点慌,但还在努力的稳住阵脚,想要维持表面的太平——如果是大师兄,遇到他耍横,绝对不会逃避,只会堂堂正正的迎上去,大马金刀的把问题摊开来说清楚。
文北言连菜单都没翻开:“不用了。”
他低头吃菜,不说话也不抬头。
菜一道一道上来,卓斯弈没话找话的拉着他攀谈,牛排五分熟,你以前最喜欢这个成熟度了,龙虾是用黄油煮的,我觉得配菜的芦笋味道不错,你觉得呢……
文北言不置可否,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端上来就干掉。
卓斯弈看他似乎对配牛排的蘑菇酱感兴趣,忙把自己的餐盘往前推:“我没动过,你喜欢蘑菇的话,我的给你。”
可是文北言只看了眼他的盘子,淡淡的说了句“不用了”,就又不说话了。
食物的话题已经涩于进行了,卓斯弈另开话题跟他开玩笑,说周末我们去旅游吧,或者你想去看电影?你想怎样都可以,我来安排。要是觉得太辛苦了,就休一段时间的假;如果在市场部呆着不开心,你想去哪个部门,我都可以安排。你不想在丰元干也没关系,休息一段时间或者另外找工作,我都不拦着你……
他小心翼翼,探询的看着文北言的眼睛:“你觉得呢?”
文北言又闷声不响的吃了一会儿,抬起头,依然是那句话:“我真的不想继续这样了。”
努力了这么半天,连门都没有摸到。卓斯弈定定的看着他,像是要发作。
文北言略带挑衅的看了他一眼。来吧,发脾气吧,这样一来,他今晚就可以不回家、往后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分开住了。
但脾气只在卓斯弈的眉宇间滚了滚,居然就消失了。
他舔了舔嘴唇,有点急,也有点慌:“我向你道歉,我没发现王沫的小动作,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也受委屈了。我一定帮你出气。你,你……”
他说不下去了,鼻子有点发红,眼睛里一片水光,捏着餐叉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文北言有些不忍,这张脸和大师兄一模一样,对着这张脸,他的语气和他的心,总是会不知不觉的软下来。
他想了想,说:“我之前进丰元就是个错误。趁现在错误还不久、还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就此为止吧。反正知道的人少,我先搬家,后辞职,很快的,不会麻烦你。”
卓斯弈依然不肯放弃:“你是觉得我安排得不好,还是气我没有主动公开宣布你的身份?”
文北言耐心的听他讲完,才点醒他:“我记得,是我说不要公开的。既然是我的提议,怎么会怪你呢?”
按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不愿意就是不愿意,说清楚之后就离开,不会罗嗦一句废话。
但现在,一个是因为刚重生,另一个是因为对着卓斯弈这张脸他多少会留有余地,就这样来回拉扯,居然耗去了一顿饭的时间。
文北言也累了,修为被压制,这凡人的肉身就是容易累。他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说:“谢谢你的晚饭,我今天就会搬走。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周围的侍从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了,只留了他们兄弟二人,在鲜花环绕、温馨浪漫的顶级豪华餐厅里,对着落地窗外的满城灯火谈分家。
卓斯弈是真的慌了,作势要起身。文北言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他便停在了一个将起未起的姿势。文北言神情中的防备刺痛了他,他定定神,又重新坐下。
他怕我动手,卓斯弈难过的想,他居然以为我会对他动手。
他独自消化了许久,才讷讷的问:“你要搬走……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