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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漩涡瞬间吞噬了洛云泽。
天劫刚过,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大师兄卓斯弈眼看小师弟和三师弟接连被吞噬,灵剑一甩,朝漩涡的中心扑过去。
然而他没有想到,那黑色的漩涡,看起来无形无质,一缠上他的灵剑裂天,竟然将剑身上的光芒吸收殆尽,这柄银光闪烁的灵剑,顿时成了俗兵凡铁。
他惊愕未定,那黑色的漩涡又突破他的护身界域朝他扑了过来,他接连甩出三张符篆,都被瞬间吞噬。
这就是令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的魔鼎“不自哀”的力量吗?
大师兄卓斯弈本来是无论如何都要扑上去救人的,但这黑色漩涡来势汹汹,铺天盖地,他往前进了没几步,不得已后退,到后来,甚至是漩涡的外围波浪追着他,他勉力驱动灵剑裂天,才让自己没被追上。
而漩涡中心,一片黑色汪洋,早已找不到青年文北言和洛云泽的身影。
旁观的文北言看着当年的一切,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这是魔鼎不自哀被祭出的景象,而且,还是完全不加控制约束的使用。这种倾尽全力率性随心的用法,他这辈子能记得的,只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龙潭,第二次是在冷月峰。
两次逐月之征,他杀了数百名道修,将他们的金丹、元婴炼化吞噬,让他们不光是身死道消,下辈子都没有指望,赢得了令人望风丧胆的幽荒圣君之名。但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第一次信马由缰的驱动不自哀,竟然是对自己嫡亲的大师兄和三师兄。
黑色的漩涡不断膨胀,铺满了通天峰的真顶,甚至铺展开一片方圆几里地的阴霾,好像另一场劫雷要降临。文北言痛苦的揪住了冉青临的袍袖,跪倒在他脚边,痛哭失声。
“师尊,弟子不看了,弟子都知道了……”
但冉青临不为所动,依然执拗的要让他将这场意料之外的手足相残从头到尾看个清楚分明。
黑色漩涡膨胀到极限,猛然回收。通天峰上卷起一个飓风一样的黑色气团。大师兄卓斯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一刻,追着气团而去。
只见那团黑气,就像卷进下水道的污水一样,旋转着,不可阻挡的,又收入了文北言的丹田之处。
真顶上阵盘不存,只剩仿佛被大火肆掠之后的焦黑的岩石,连石头缝里的青草都没了。大师兄卓斯弈远远的落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那已被破的阵盘中央的两个师弟。
文北言仰天向上平躺,而洛云泽倒在他身边,甚至手还伸向他的方向。
他是想要拉住他,还是想要拽他出来,抑或者,只是想碰碰他的手?
大师兄卓斯弈不知道,旁观的卓斯弈也不知道。
这一刻,当事人和旁观者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那只靴子掉下来。
良久,大师兄卓斯弈终于迈出了警惕的一步。他小心翼翼的向前,步伐缓慢而审慎。毕竟刚刚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实在太可怕,而魔鼎“不自哀”的名声实在是太过于如雷贯耳。
然而,在躺在地上的小师弟一声难耐的呻吟之后,他的所有警惕、担忧、谨慎和盘算,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扑上去扶起文北言这唯一一个念头。
这个刚刚经历了雷劫,但是又似乎并未经历过雷劫的、新进境的元神真人,正无知无觉的躺在他的臂弯里,呼吸清浅,心跳缓慢,但丹田之中新成型的元婴,却在每一次勃动之中,将雄浑澎湃的灵力流遍全身灵脉。
大师兄卓斯弈好像触摸易碎品一样碰了几下文北言的脸,确确实实的感到了他还活着,神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才转向一旁的洛云泽。
不得不说,在旁观者卓斯弈看来,前世的自己对这个小师弟实在是疼惜得很,但是他从前世的自己的神情里也能非常肯定,对于这个资质没那么突出、没那么惊才绝艳的三师弟,他也是真心的关心着、疼爱着的。
他看着这一出活生生的悲剧上演,看着前世的自己脸色骤变,从吓了一跳,到不敢置信,到惊慌错乱,到最后彻底的陷入恐惧与悲痛之中,而这时,他怀中的小师弟却醒来了。
卓斯弈看着前世的自己,紧紧的抱住了前世的文北言。
“别看,阿言,你别看……”他的胳膊是那么的用力,仿佛一松手,文北言就会飞走、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一般,“你的师兄他,他……”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呼吸和声音都在颤抖。
“大师兄?我三师兄他怎么了?”
文北言试图去查看洛云泽的动静,但卓斯弈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松开分毫。
“大师兄,你别拦着我,三师兄他怎么了?你让我看看!”
新晋的元神真人猛然发力,竟然把大师兄推了个趔趄。
卓斯弈扑上去抱住他,把他的头按在怀里。
“你别看……你三师兄,他陨落了……”
文北言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你让我看看他,说不定还有救呢,你……”
“没有救了……”
卓斯弈的眼泪滴在了小师弟的发丛里。
“他连金丹都被化了……”
“是我?我……”
“不是你。”卓斯弈坚定而决绝的否认着,“不是你,你也被不自哀解封的冲击击倒了,这一切都不能怪你。相反……”
身为大师兄的卓斯弈艰难的擢选着措辞,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重,仿佛要借此烙印进文北言的心里:“你以自身为容器,接纳了魔鼎‘不自哀’,如果不是你,不自哀可能会将通天峰附近的生灵全部吞噬殆尽。现在它已经成为你的本命法宝,安然深埋在你的识海之中。你一定要……”
又一滴眼泪落了下来,砸在卓斯弈的手腕上。
“你一定要护住这法宝,好生利用,绝不能放纵法宝的威力为祸大荒,更不能借助法宝的力量,行不义之事,你能做到吗?”
文北言泪眼婆娑,什么也答不上来。
卓斯弈抓住他的肩膀,提高了声音,摇晃着,厉声问道:“我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你懂了吗?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抽噎着,依然说不出任何话。
卓斯弈几乎快把他的肩膀捏碎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的严厉、甚至凶狠,他几乎用吼的:“你记住了吗?大师兄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文北言痛苦的低下头,哽咽着:“记住了……我,全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