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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工车队沿着海堤一路向东,向着海德港进发,马车右边的弗拉尼亚海拍打着浪花,时不时溅上海堤,留下一地水渍。
车轮碾过石子,趟过水洼,行驶了大半天……夕阳渐渐沉入海面,映出一片红霞,潮汐也慢慢退去。
埃伯尔扭头望向侧后方的落日余晖,不言不语,其异色眼眸在黄昏的映衬下泛着温润的粼光、水波、风华。
“全队靠左,安顿车马,准备扎营。”车队领队的一声号令打断了埃伯尔的观光雅兴,也结束了诸位乘客的闲暇休憩。
加隆、葛雷等人,还有其他马车上的劳工都跳下了马车,娴熟地干起了活计,扎营、拾柴、生火、做饭……加隆干起活来是把好手,任劳任怨;葛雷出工不出力,但他很机灵,一直都没有被人发现。
还留在马车上的埃伯尔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缚的双手,眼睛眨啊眨,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便又转过头看向了原本和自己隔着两人的另一个被缚者。
不等埃伯尔搭话,那个满身戾气的被缚者就冷漠地瞥了埃伯尔一眼,跳下马车站在马车尾部,一动不动。
“哇哦,好有个性哟。”埃伯尔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但动作可不慢,立刻跟在他身后跳下了马车。
埃伯尔没有靠在“戾气男”旁边,而是站在车头位置和正在喂马、刷马背的马车夫搭起话并问道:
“大叔,我这被绑着手呢,能干什么活啊?”
“嗯,你这还真是难办。他是推搡守卫军士,马上会有人来收拾他。你嘛,等中尉来吧。除了中尉,也没人敢碰你了。”马车夫停下手中的毛刷,微微仰着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道出了这番话语。
马车夫又摇了摇头,埋头在刷马背的工作中,好似这项工作能让他安心。
埃伯尔也猜到了马车夫口中的中尉是谁了,一想到那个叫自己“异瞳猫”的女军官,埃伯尔就感到一阵头疼。
“嘶,麻烦了呀,这该如何是好?”埃伯尔抬头望着渐渐昏暗的天空,手指和脚趾都在扳扯着,好似这样能帮助大脑思考一般。
没过多久,三五个士兵就越过埃伯尔,向着站在马车尾部的“戾气男”走去,他们推着“戾气男”远离了扎营地,并将其带进了小树林。
见态度恶劣的“戾气男”倒霉,埃伯尔心底升起一丝幸灾乐祸,但两三秒后这幸灾乐祸就变成了兔死狐悲,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果某人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很有可能发生——埃伯尔刚刚还在兔死狐悲,女中尉就到了。
身穿装饰性与实用性高度结合的军旅贵族服饰,带着中尉军衔的灰发绑辫女军官站在埃伯尔身前,低声慢道:
“异瞳猫,抬起头,你不是很大胆吗?装死?我可没有用马鞭抽你,而是用的细软鞭,现在也该恢复了吧。”
女中尉说完后,抬起双手将手中卷成环的软鞭猛地一拉。
啪!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埃尔伯深吸一口气后硬气地抬起头直视着中尉的眼睛。
女中尉又一次清晰地看清了埃伯尔的模样,而埃伯尔却是第一次看清女中尉的面容。
最先映入埃伯尔眼帘的是女中尉的神态表情,自信、高傲、固执、胸怀大志……而后是她高高翘起的新月眉、灰褐色的瞳孔、弯弯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小巧的樱唇……
五官显现的年龄大致在20到25岁之间,而且她比埃伯尔还高,算上马靴的厚底都超过一米八了,着实可怕。
其次吸睛的是绑在后脑的灰色长发,左前额的发丝一同绑在皮筋上,右前额的发丝大半是向右弯曲翘起的刘海,小半发丝梳在耳后,英姿飒爽中点缀着俏皮、成熟、妩媚……
“呵,看够了吗?”一声温柔中带着危险的低语将埃伯尔拉回了现实。
一瞬间,埃伯尔额头冷汗直冒,心底更是掀起波澜,飞快地思索着破局之策。
埃伯尔在自己贫瘠的脑海里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冀希找到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救命稻草,语言、文字、知识……挖地三尺,却也一无所获。
就在埃伯尔几近绝望时,一本足有大半人高的书籍慢慢浮现,在埃伯尔脑海中浮现,并架在了一座虚幻的石台上。
“书?不管了!”埃伯尔如溺水者本能地抓住身边的救命物,也不管那是什么,急急忙忙“跑到”由虚化实的巨大书籍前。
书的封皮古朴老旧,整体呈暗褐色,没有任何署名或标记。封皮表面有着各种狂乱扭曲、不可名状,却又暗含规律的纹路,其凹槽中还晕着丝丝红意,不知是染料还是血渍,光是瞥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理智丧失,几近疯狂。
“嘶——啊!该死的!”埃伯尔的心神一沉浸在那纹路中就突然抱着脑袋痛苦地嘶吼、嚎叫起来,濒临崩溃。
也许是源于少年的倔强;也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也许是对于未知的渴望,埃伯尔虽然痛苦难耐,身子颤抖、摇晃,但仍然佝偻着,强忍着胃部的翻涌和脑部的刺痛将手伸向了巨书的封皮。
哗!
砰!
书的封皮连带着几页泛黄的纸张一同倒向了左侧,露出了内部的真容——无字天书。
没有惊世骇俗的恐怖真相;没有条理清晰的真知灼见;没有繁复冗长的学问奥秘,只有干干净净的空白纸张。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失望至极的埃伯尔不敢置信地呢喃着,就在他准备口吐芬芳发泄气愤时,无字天书出现了异状。
——黑色斑点浮现在了纸张表面上,像蝌蚪一样游来游去,且越聚越多。
黑色斑点游动留下的轨迹组成了某种神秘“文字”的一部分,不停运动的,疏密无序的大小斑点;由无数细小符号组成的,分支插接的黄金比例曲线;无穷无尽的,极不规则的却又暗含规则的分形几何模型……
埃伯尔的心神完全被这种神秘文字吸引了,没有发现自己的右眼泛着幽幽紫光,自己的面容上也布满了狂热与痴迷,不似正常人类,更没有意识到这文字的笔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没有照镜子或他人提醒的埃伯尔永远也无法发现自己眼睛的异状,也不可能知晓书中的文字是在右眼的紫光亮起后才浮现的;
记忆不全且没有看过自己字迹的埃伯尔也无法认出自己的字迹,最多只会感到些许熟悉,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更重要的是,埃伯尔没有发现书上的黑色斑点正在慢慢析出,并凝聚成极其细小的黑色露珠……
在度日如年的等待中,书中的“文字”终于汇成一句箴言。
埃伯尔屏息凝神,浸入了这神秘文字描绘的诡丽意境,同时理解了这段文字的含义:
赞美女性,是万能的。
“哈——啊?”回过神来的埃伯尔脖子一歪,眼睛一瞪,身子一缩,“我连宇宙的尽头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夸奖女人?”
…………
滴答,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