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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经历了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战,徐若萍睡了个自失恋以来最踏踏实实的觉。
地心的奇遇,仿佛一场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把她失恋后的伤痛抚平抹净,真正应了老子那句“祸兮福之所倚”。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尖锐的哨子声灌进耳朵,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划在玻璃上,声音尖细而悠长,比她在军训里演习时听到的警报声还要刺耳。
她整个一下从沉睡中弹起来,迷迷糊糊捂住耳朵,心烦气躁地问道:“到底是哪个作死的一大早就在制造这么高分贝的噪音,回头立马投诉他去?”
她眼神散乱迷离,及肩的长发已经乱成了一头稻草,半眯着眼睛条件反谢地站起来,准备摸进厕所洗漱,却撞见胡一辉一道沉重而冗长的背影。
胡一辉其时正站在洞口,外面仍然是似黑非黑的一种黎明前的状态,不知道从哪里照射过来的极其柔和的光,把他的背影拖曳得又细又长,霍一眼,给人一种有历经沧桑、世事无常的沉重感。
若不是徐若萍睡得天昏地暗的大脑迅速归了位,她还真就喊道“爸,你真早!”
就在她有惊无险地捂住自己嘴巴的同时,传来了胡一辉那个略带磁性的男低音:“你醒了!”
仿佛成了尊门神,胡一辉并没有转过身,十分有礼貌地避开了徐若萍胡乱用手指理头发、用袖子抹掉嘴角的哈喇子、用手指甲弹掉眼屎的一系列不雅动作。
徐若萍一边忙着手脚不停地整理着自己的花容月貌,一边把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努力回忆起昨晚经历的一切。
踟蹰间,又传来了胡一辉低沉的嗓音:“起来吧,前面好像出事了,我们过去看看!”
出事了还要去看看?
从小就被教育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危险的事物不要碰。
徐若萍对此不感兴趣,迟疑了一下,情不情愿不愿地说道:“额,我觉得眼下至关重要的事情,是寻觅一条可以安全离开此处的路,至于别人打架斗殴什么的,最好还是不要围观的好!”
“哦!”
胡一辉破天荒听话了一回,转身便朝岩洞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方才我仔细观察过了,这洞穴的西北位置有滴水声,沿着缝隙,应该能找到出口。”
徐若萍忽而忆起什么,穿上运动鞋上去拦挡住他,平静和谐地笑道:“虽然我也很想快点回去,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嘛!要是真找到出口,给英子和费浩然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再说,作为客人,要离开怎么着也应该要跟主人打声招呼,对不对?”
胡一辉愣了愣,眼珠子似乎不经意间转了转,不咸不淡地回答:“不用,费浩然和英子被选中,要拖去练尸,刚刚的事情!”
他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简直平静得有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泰然。
徐若萍听了他这番话,目光四下里搜索了一番。
果然,不但英子和费浩然不在,连那小孩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正骇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胡一辉那道“天真无邪”的目光,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说“逗你玩”呢!
她立刻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唾沫星子都几乎飞进人家的嘴巴里,指着胡一辉的脸说:“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别人见死不救也就罢了,可英子他们是曾经救过我们的人,恩人有难,你就一走了之,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要走你走,我要去救人!”
话没完,人就已经冲出去,热血沸腾之际,也忘记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外面是一个面积颇大的类似广场一样的地方,到底有多大,徐若萍没有细看,总之起码能容纳数万人。
四周是一圈壁立万仞的悬崖,从高空俯瞰,这里俨然一座天然的,巨大的死火山口。
天空中一群群乌鸦迎着罡风展翅翱翔,其中一只体型特别大的,在鸦群里闪了闪,消失了。
谁也没有留意到它,因为乌鸦号称“地狱使者”,天生就能往返于地心与地表之间。
中间一处高台,高台乃大自然鬼斧神工之杰作,方不方圆不圆,边边角角凹凸不平,大约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上面垂手站立了十几只血修罗,看个头大小可以判断,这十几只血修罗均属于高阶半成品。
其中一只手里捧着本册子,正结结巴巴地大声诵读着什么,他每读一句,底下围观的人就骚动一阵,窃窃私语。
它旁边有一辆中型面包车那么大的古代囚车,那车造工粗糙,简简单单四四方方一框架,下面别着四个轮子,材料却是一种徐若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黑色金属。
之所以说是金属,是因为这整辆囚车都闪闪发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光泽,囚车上每根横梁里衍生出一根铁链,铁链末端是类似凡间监狱里专门用来锁犯人的手铐。
徐若萍局促不安的目光往里一扫,果然发现英子和费浩然就被锁在了囚车里面。
二人神态安然,手里虽然上了手铐,脸上却显得自然而又安详,坐在一旁凝神屏息、闭目打坐,与旁边几个悲悲戚戚的少男少女形成了鲜明的比对。
徐若萍差一点就大叫着冲上去救人,最终却并没有这样做。
她平时虽然个性张扬又爱打抱不平,时不时还热血沸腾地对时下社会上出现的罪恶现象针砭时弊。
但她不傻,热血一经过了头,便会冷静下来思考人生,这种时候,她往往选择一种无奈又逼不得已的处世态度——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这次徐若萍并没有夹起尾巴做人,而是摩拳擦掌准备伺机救人,原因无他,就是身边有胡一辉这尊大能。
她大义凛然地冲出去没几步,中途立马刹车,调转马头屁颠屁颠地往回跑,一把抓住了胡一辉的手腕,二话不说就往前面冲。
手里拽住了一尊大能,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徐若萍往人堆里左冲又突,硬是迎着攘攘熙熙的人群挤到了里头。
胡一辉一直没有作声,半拖半就地任由她拽着,脸上仍旧是淡漠的表情,心里面却甜滋滋地乐开花。
胡一辉在汗臭,体臭,狐臭的人群里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徐若萍寻了处地方落脚,竖起耳朵细心留意旁人的谈话。
一个同样是面黄肌瘦的鸡胸少年,径自摇头叹息一番,道:“唉,这会没法活了,平时都只是十天半月拉走一个两个,这次倒好,车上都点七八个人了,还继续!”
另一个瘦得下巴都能变成锲子戳进地里的少年接道:“可不是吗?以前抓到的人,都是全手全脚地推着囚车往这边送,昨晚倒好,直接往下倒人,要是昨晚那两人修行再弱点,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得摔成残废!”
说话间,那只举着册子的血修罗又再磕磕碰碰地操起了它那种独特的声腺,念经一般大声朗诵着每个人的名字。
它的语调很怪,像那种刚刚学会说话但经常舌头打结,话不太利索的三岁幼童。
它的声音更怪,干瘪苍老,粗粝沙哑,就像电影《哈利波特》里面那个狰狞可怖的伏地魔,每次出场,光声音就能吓尿一群磕着瓜子嚼着爆米花津津有味看电影的吃瓜群众。
一股诡秘的静默弥漫开来,人群不再窃窃私语,大家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听着,那态度比坐等期末考试老师公布成绩时还要虔诚。
徐若萍好不容易憋着性子耐心地听完了这一长窜的名字,才突兀地听到后面坠了一句结语,这句结语憋了好久,才被它喘着大气念了出来:“以下人等,均在此休养生息,听后发落!”
“吁”,人群几乎同时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叹息,那叹息声此起彼伏,激荡在四周大碗似的山崖边上,一声一声,听着有种余音绕梁的气魄。
徐若萍倏地发现,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人,个个都修为不弱,不但气感十足,而且不少人身上还结出了金丹,说话间那种流光溢彩的气息若隐若现。
还有一个怪现象,这群人里面,清一色看上去都十分年轻,顶多不过二三十岁,车水马龙上千人里面,竟没有一个呈现五衰之相的。
修仙学道之人,但凡呈现五衰之相,纵然你再有移山倒海之术,呼风唤雨之能,都逃不过天命将尽之劫。
换句话说,被抓到这里来练什么尸的修士们,无一不是在修仙学道路上如日中天之辈。
试问世上到底谁能有如此大的能耐,能够一下子抓到这么多修真界的高手而不露痕迹,躲过无论是地府的嗅觉还是修真界的寻觅而藏匿于此。
想到这里,徐若萍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那汗顺着她的后背一直流到了她的尾龙骨,卡在了她勒紧皮带的牛仔裤裤腰上,已然湿了一大圈。
越是明确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高深莫测的对手,却越是有一种置生死于度外、跃跃欲试的感觉。
当然,这得有所依仗,譬如说,这种时候遇到了熟人兼大能的胡一辉。
徐若萍眼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用力一拉胡一辉的手腕,将他拽成了半弯腰的状态,然后假惺惺地客客气气问道:“哎,一辉哥,以你的能耐,能收拾这几只怪物,救出英子他们吗?当然,我铁定是要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