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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她(宣月几乎是撞进林长野的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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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夜里的医院已经没有什么访客了,电梯里只有宣月和角落里的一名护士。

    宣月去十七楼,护士去二十楼。

    原以为这趟电梯会直达目的地,没想到在三楼就停了下来。

    叮,电梯门开了。

    宣月诧异地抬起头来,冷不丁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庞,浑身一震。

    男人个子高,穿一身熟悉的黑色机车装,皮衣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冽的光,目光锁定了她。

    她的瞳孔蓦地睁大,张了张嘴:“……队长?”

    林长野是一口气从一楼爬上来的,速度比电梯还快,先她一步按下上行键,这才在三楼拦截住她。

    他微微喘气,一把拉过宣月,钳住她的小臂,二话不说把人拉出电梯,一路直奔安全楼梯。

    “队长?”

    “队长!”

    “你带我上哪儿去?”

    厚重的门被猛地推开,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去,门又合拢了,砰的一声,楼道重归寂静。

    他们的动静略大,把头顶的声控灯都唤醒了。

    林长野动作并不算斯文,几乎有些粗鲁了,宣月一路踉踉跄跄的,差点没站稳,抬头再看,林长野的脸色奇差无比。

    “队长……”她怔怔地开口,半天才问出一句,“你不是在审讯吗?怎么,怎么会跑到这来?”

    “我怕再不来,你已经跟崔明皓双宿双栖了。”林长野的声音很冷,带着隐忍的味道,眼神也漆黑透亮,充斥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

    宣月小声说:“这不是刚好碰见他了吗,看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就想诈一诈。”

    “你问过我了吗?”

    “……”

    “你问过我了吗。”他一字一顿又问了一遍。

    宣月说:“见机行事而已,当场也来不及再给你打电话请示了,不然就会错过接近他的最好时机——”

    “宣月,把头抬起来,看着我,重复一遍我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你说离他远点。”

    “很好,我叫你离他远点,你就是这么离远点的?主动送上门,主动跟人逛花园,聊天聊到忘乎所以,只差没把祖宗十八代的信息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宣月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惊得错愕不已。

    “我不过是想帮忙,你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你以为我真的在跟他谈心吗?当初去要那瓶黑桃A的时候,也是你教我的,眼神要真,情谊要真,说话做事要能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自己不付出点真心,套不出别人的真心话——”

    “谁要你付出真心了?”林长野打断她。

    “难道不是你们要查阿皓的底线?”

    “他的底细有我们来查,用不着你自作主张。”

    两人的语气都越来越急,到最后,全凭本能说话。

    宣月喉头一堵,猛地抬眼望着眼前的人,“你们?难道我不是你们的一员吗?”

    林长野一时没出声。

    “怎么,就因为我是新人,就因为我被人拿枪吓过一次,我就不配执行任务了?”

    “宣月——”

    “如果我不是宣月,是老张,是宏立城,是李敬,换作他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是不是就能在阿皓自己撞上来的时候,顺理成章去套他的底线了?”

    林长野垂眸望着她,半晌才说:“是。”

    宣月万万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已,咬牙问了句:“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不该以身犯险,还是因为我心理脆弱,不适合执行任务?”

    “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你说啊!”

    在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下,头顶的声控灯时间到了,骤然熄灭。

    楼道里陷入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习惯了光明的眼睛在这片黑暗里瞧不见任何事物,像是突然失明一般。

    谁也没有开口。

    宣月在等待他的回答。

    林长野在黑暗里长久地沉默着。

    像是过去了一整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光,他终于缓缓开口。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原因。”

    声音极低极轻,像是要跌入尘埃里。

    声控灯没有这么灵敏,没能被这样轻的说话声重新唤醒。

    宣月倏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一片朦胧的阴影,即便看不清他的面目,她也似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

    他的眼睛永远清明透亮,像冰川一样锋利。

    唇是菲薄而凛冽的,总是不苟言笑,所以忽然弯起时会有瓦解春冰的力量。

    总是冲在最前面,所以常常受伤,可即便是中枪,即便面色苍白,只要他还站在那里,就能给人不灭的希望。

    宣月的心原本被怒火充斥着,他一句话功夫,怒气却好像忽然变了质,变成了氢气、氦气,或是别的什么。

    她的心越飞越高,惴惴不安,却又暗藏期盼。

    她张了张嘴,轻声问:“你的原因……是什么原因?”

    下一秒,黑暗中伸来一只手,不容置疑地摁住她的背,将她按进怀中。

    那是一个有力的拥抱,宣月几乎是撞进林长野的怀里,被他紧紧束缚住。

    男人浑身充满力量,常年锻炼的结果就是没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这么忽然的冲撞,简直快要震碎她的心肺,也几乎将她的灵魂撞出窍。

    又或许心神俱灭都跟力道无关,仅仅是因为他与她之间这时隔已久的第二次拥抱。

    上一次拥抱要追溯到去年夏天了。

    上一次如果说只是荷尔蒙作祟,这一次就不同了。

    宣月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句话,有人说:“荷尔蒙决定你是否需要这具□□,而多巴胺决定你是否爱恋这份灵魂。”

    她所有的渴望都在这一刻到达顶点。

    耳边是林长野暗哑的声音,他说:“宣月,我后悔了。我没办法看着你以身涉险,说好要摘掉束缚你的牢笼,但我现在巴不得把你关起来,不让别人靠近。”

    那份力量还在收紧。

    他摁住她,紧紧地摁住,仿佛亚当要把当年从身体里抽出的肋骨重新揉回身体里。

    他曾以为自己是公正严明的队长,绝不徇私。但原来人皆有劣根性,这种劣根性大概源自于夏娃和亚当吃掉了知善恶树所结的果,再后来,情与欲与人类再也分不开。

    林长野从平城一路疾驰而来,沿途都在想,她还在心理辅导期,不适合执行任务。

    况且又是新手,实习期都没过,怎么能胜任这么危险的工作?

    他已经在怀疑这并不是一起普通的犯罪案件,后头可能还有更大的网,有人织好网,目的是要他的命,所以更不能让宣月牵扯其中。

    ……

    他想了一万种理由,个个都冠冕堂皇,但等他到了沧县的医院,看见宣月和崔明皓坐在长椅上时,所有的理由灰飞烟灭。

    他看见崔明皓环在宣月背后的手。

    那个男人微微笑着,眼里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情意。

    他喜欢她。

    这种认知叫林长野焦躁不安,尤其崔明皓还是个危险角色,谁知道他环在宣月背后的那只手什么时候会忽然扼住她的咽喉?

    即便明知宣月身手极好,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林长野依然为这样的可能性胆寒。

    他不想承认,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从广州归来后,其实做噩梦的不止宣月一个,他也做过。

    他梦见宣月被人用枪指着头。

    他梦见自己倒在血泊里。

    但倒下的那一刻,他还倍感欣慰,脑子里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还好不是她。

    ……

    这样纤细脆弱的灵魂,曾像迷途羔羊一样,在午夜的街头坐上他的机车,呜咽着说要跟他走。

    那一次,天明后他们就走散了。

    这一次,林长野想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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