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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病,来势汹汹,又格外凶险。
嬷嬷一早得到消息,说是新来的锦言姑姑晕倒在廊下的时候,嬷嬷怔了怔,便淡淡吩咐让人把她抬到屋里去,宫里的太医也随后而至。
病人的身份没那么高贵,自然来的也是半瓶水晃荡的小太医,但治这风寒之症也足够了。
“如何?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坐在屋里的暖凳上,嬷嬷轻声问着,小太医摇了摇头,有些摸不准脉,不好意思的给嬷嬷说道,“回嬷嬷的话,锦言姑姑只是被冻得狠了,并无性命大碍,只消休息几天便好。要不,小的再给开几副驱寒的药,先试着看看?”
嬷嬷当时就脸黑了,厉声道,“难道宫女的命就不是命吗?既然摸不着脉,就喊你师父来!”
太医院养的都是这样一群蠢货,那将来,谁还敢生病?谁还敢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这群庸医手中?
“嬷嬷,话可不能这么说,只不过一个风寒之症,养养就好,小的不敢打扰师父的。”
师父可是给皇上给娘娘看病的第一太医呢,不过区区一个宫女,哪里够有资格去享受娘娘的待遇?
送走小太医,嬷嬷返身回来,嘱咐着身边的小宫女伺候着锦言姑姑的病,随后,便又叹息一声,慢慢的离去。
小太医或许说话不太好听,但他说的是事实。嬷嬷常年在宫中居住,又怎会看不透他那点心思?
锦言这一场病,只看她造化了。
回到宫中,娘娘已经醒了。见嬷嬷进来,宸妃侧了身倚起,懒洋洋的问,“皇上昨夜什么时候走的?”
边说,又轻轻打了个哈欠,娇嫣的脸色透着诱人的红润,一眼便知这一夜休息得十分好,不止精神好,心情也好。
嬷嬷赔着笑脸上前,“回娘娘的话,皇上是亥时末离开的,临走前还让老奴不要太早唤娘娘早起呢。”
听着内殿的动静,外面伺候洗漱的宫女,也手里都端着汤盆热水,鱼贯而入。宸妃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面色慵懒,泛着几许娇憨道,“伺候本宫起吧。皇后那里,总归是要去请安的。”
纵是宠妃,可该有的尊卑也得有,她不能超越皇后直接向皇上讨什么特权,那样的话,她这宠妃,也不会长久。
嬷嬷应是,亲自去捧了娘娘的宫装伺候着穿戴整齐,正要离开时,宸妃忽然道,“昨夜新来的宫女叫什么?”
嬷嬷一怔,垂眸道,“回娘娘,新来的宫女,名叫锦言。”
“唔!锦言……本宫记起来了,倒真是好名字,长得也漂亮,嬷嬷你说,如果皇上见了她,会不会喜欢?”
很好的女子,很好的肌肤,还会自作主张给她换了姜茶润肺,如今想来还真个心灵手巧的人儿。
大雪封路,冷风扑脸,出了宸宫的门,便有暖轿早早等着,宸妃裹着卷了兔毛滚边的紫衣大氅,在身边大宫女柳红的搀扶下弯腰上了马车。
嬷嬷不跟着去,只是嘱咐柳红一定伺候好了主子。柳红应是,机灵圆润的脸上,一双眼睛闪得特别快,嬷嬷点点头,便退去一旁,暖轿抬起,四名得力太监抬着轿子,踏着风雪,步履稳健的向着宁安宫方向而去。
天上的飞雪更甚,似乎要将这憋了一冬的怨气都要一口气出尽似的,临近午时,阳光没有出来,娘娘也还没有回来,这天阴得更很,雪也变成了一团团的棉絮,落得更急,更大。
“嬷嬷。”
正在耳房里歇着,忽然闷头闷脑的小太监急急的闯进来,对着嬷嬷道,“嬷嬷不好了,宁安宫出事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娘娘可有受伤?”
手里正捧着热茶喝,闻报,嬷嬷一下就将手里的茶碗摔出去,上好的白瓷茶碗落在地上,当当的转着圈儿响,嬷嬷这时也顾不得这些,甚至连衣服都没多穿一件,一头就扎进了茫茫的风雪中。
“嬷嬷,嬷嬷,衣服。”
小太监在后面踉踉跄跄的追着喊着,地面的积雪不多,也不时总会有人来清扫,可雪势太大,地上仍是会留一些薄薄的雪片。
嬷嬷一脚踩上去,年纪也大,脚下不稳,紧跟着就狠狠摔了一跤,小太监惊呼着上前扶起来,又连声喊着“来人”,更是将太医也请了来。
一番忙乱过后,天色已经暗下。
冬天的夜色,来得格外的早,才刚到酉时初,皇城里的宫灯,便递次的亮起,嬷嬷这下摔得狠,不止闪了腰,更是摔裂了坐盆骨,太医来看了之后,便开了药方安慰了两声就离开了。
嬷嬷心里又急又恼,急的是娘娘那边不知道怎么样,恼的是她现在的身体,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事,也是有心无力。
索性喊了小宫女来,让去把正在养病的锦言姑姑立时请回来,小宫女应声去办,不多时锦言拖着寒病的身子就过来了。
嬷嬷看她的脸,红朴朴的颜色看着好看,可心里也知道,她这是病。但这个关头没有顺手的人使,嬷嬷也没办法,只道,“如今娘娘不在,老婆子我也摔了腰,锦言,你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嬷嬷也是知道的。原本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你去办事,可别人去,嬷嬷也不放心。”
她说着话,作势要起身,慌得锦言赶紧去扶好她,连声安慰着:“嬷嬷放心,娘娘那边有什么事,奴婢立即就去,只求嬷嬷赶紧养好身子,娘娘可一日都离不开嬷嬷呢。”
听她这样说,嬷嬷眼里总算带了些欣慰,一边拍着她的手轻叹,一边又道,“到底是嬷嬷对不起你。要不是嬷嬷罚你,也不至于病得这么重。”
她一下一下拍着这孩子的手,只觉得火烫一片,看来这身上的寒症虽然退了一些,但仍旧还显得很高热。
心里顿时便有了迟疑,锦言是个机灵的,虽然有病在身,却也察言观色的道,“嬷嬷有事让奴婢去办,奴婢一定办得圆圆满满,只不知娘娘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天色都这样晚了,娘娘还没有归来,依锦言看,八成是出了大事。可嬷嬷面前,她又不敢乱说,嬷嬷苦笑,“要是真能知道出了什么事,也就好了。”
锦言抿了唇不语,耐心的往下听。
嬷嬷喘了口气,这才又道,“娘娘一早去宁安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可一直到午时也不曾回来,小太监跑来说娘娘出事了,老婆子一急,就摔了腰……老婆子没用啊,一点事办不成不说,还连累娘娘那边……”
一边说,眼里的泪就要出来,锦言心里就“咯噔”一下,宸妃娘娘如果当真是在宁安宫出的事,那么,她去了又有什么用?
可眼看着嬷嬷这么难过的样,她心一软,脸上带了笑哄着,“嬷嬷别急,奴婢这就去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相信娘娘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再说了,皇上不是也去了吗?”
伸手将嬷嬷身上发凉的汤婆子又灌了热水重新敷到腰上,锦言又安慰了两句,便拉了门出去了。
屋里屋外两个世界,一出耳房的门,扑脸的风雪落到脖子里,冰冷泌人,锦言打了个哆嗦,又呵了口暖气,向着廊下值守的宫女借了盏灯,便摇摇晃晃的一路打着灯离去了。
白日的宁安宫,安静,祥和,夜色中的宁安宫,却带着一种匆匆的紧张,还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气息。
锦言悄悄到了宁安宫,也不敢随意乱走,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宫女太监,不停的繁忙穿梭,她原本就提起的心,再次往下沉去。
好不容易等到有个相熟的小姐妹急匆匆从里面出来,她悄悄跟上,等得没人时就轻轻喊了一声,那小姐妹吓了一跳,回身看,又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啊,言姐姐,听说你最近升姑姑,还没来得及恭喜呢。怎么今天晚上却到宁安宫来了?”
边说边又一把将她拉到灯光的阴影中,声音立时急促的向着她低道,“言姐姐,快走!宸妃娘娘出事了,这次,怕是皇上也保不下她,快,赶紧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
小姐妹急急说完话,又猛的推出她,自己又匆匆远去,锦言不听这话还说,一听更加怔忡,她原本还想再细问一下,可看眼下宁安宫的样子,她也情况不是久留之地。
轻轻咬了咬唇,她转身又匆匆离开,刚走没几步,眼前灯笼忽然一闪,有人厉喝道,“谁?出来!”
锦言一急,身子猛往宫道旁的花架丛里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她眼前一晕,小巧的身子被一双大手有力的提出来,又掼在地下,她疼极的闷哼一声,眼前数道刀光剑影已是朝着她当头压下。
她顿时一声尖叫,骇得魂都飞了,“不要!奴婢是来寻娘娘的……”
眼睛猛然一闭,只觉扑面的寒气闪过,耳边数缕青丝幽幽而落。
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锦言身一软,整个身体都爬在了冰凉的雪地上,有人走前两步,手里的灯笼抬起来照在她的脸上,顿了顿,便冷声道,“将她带走!”
双臂一疼,她被人用力的扯起来,拖在了冰凉的雪地上离开。她顿时觉得难受,可又不敢乱动,就如死狗一般的被人拖着离开。
身后,刚刚拿火把照人的男人目光极快的望了一眼她的背影,顿了顿道,“今夜风大雪重,各位都上心些。宫里万一要是混进了刺客,惊了圣驾怎么办?”
那女子,倒是胆大的很,如此诡异的夜,倒敢孤身一人前来寻人,也不怕把自己折进去?
纳兰城踏着积雪离开,身后侍卫便又无声散开。暗夜中,将这整个的宁安宫,保护得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