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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微凉的小手握住他燥动不安的掌心,他回头去看,慕秋脸色轻柔的道,“公子,奴婢这一辈子,都是公子的人。”
纳兰城的爱情,是她从来得不到的奢望,可是她心中有他,对于慕秋来说,便也足够。
只要有他,万事足矣。
“慕秋。”
纳兰城低低的叹一声,声音沉沉的道,“慕秋,对不起。”
这一辈子,终是要负了她的。
他可以给她一个家,却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情。
这是他身为男人的无能,也是他身为男人的无奈。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公子,以后,不要再说这句话……在奴婢这里,公子就是奴婢的天。公子做什么,奴婢将永远跟着公子。”
哪怕碧落黄泉,依然面不改色。
纳兰城至此,完全再没有任何的安慰能够说出口。
此生,有慕秋,是他最大的叹息,也是他最大的幸运。
大手伸了过去,将怀着身孕的女人拥至怀中,任凭飞雪飘扬,天地寒彻,只觉这一刻,人生至此,足矣。
该他的,不该他的……都有了。
不管未来的路上,是坦途还是坎坷,他都会努力的走下去。
彼时,夜里灿烂的星空,终于等到了那最为灿烂的一瞬间,当皇宫新年的钟声,悠扬而洪亮的敲响时,纳兰城抬眸看着星空,无数烟花瞬时炸开,他在心里,轻轻的许下了这新年的第一个愿望。
平安,喜乐。
“来,与朕举杯,君臣同乐!”
大殿之内,景元帝欢喜的声音充斥在众臣耳边,所有文武大臣同时举杯,欢欢度过今宵,一口气饮尽杯中酒,景元帝哈哈大笑,将手中杯盏一放,“今日酒水尽兴,朕也有些醉了……诸位爱卿,如果有哪位仍愿留下的,便继续喝着,不胜酒力的,也都散了吧。”
大手一挥,明艳的龙袍,透着绝世的睥睨,像是一道闪亮的电芒,划过了众臣眼睛,几乎是所有人都心下一凛,没人敢再多呆,忙忙的道完新年的祝福语,便起身告退。
景元帝懒洋洋斜倚在龙椅之上,眸光微熏的看着众臣,一个个的……都是人精。
一直等到众臣散退,他又静静的待了片刻,这才道,“梁士,朕今晚累了,按惯例,是要到皇后那里去的吧?”
步子踉跄,摇摇晃晃的起身,就欲前往宁安宫而去。
梁总管头皮发炸,急忙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是……薨逝了。”
皇后薨逝,皇帝也并没有让人给她举国发丧,而是一直秘而不宣,而皇帝的心思,梁总管总是难猜的。
便是真能猜的到,他也不敢往那边去想。
“唔!这倒是朕的疏忽了……原来朕的皇后,已经不在了啊。那么,这天下之大,连江山都是朕的,可朕却连个去处都没有。”
心里吐着苦涩,景元帝摇晃着身子往外迈行,梁总管小心的上前扶了醉酒的帝王,不由得心下一叹。
皇后薨逝,纵然不会让人觉得意外,可皇上的心里,也依然有着曾经的恩爱吧?
到底也是他的结发之妻,断不能做到无动于衷。
“那么……摆驾,德妃。”
抬手一拍额头,景元帝转了念头去往怡安殿。
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德妃似乎近日去往佛堂的频率更加的多了一些。这厢里听到小太监回禀说皇上驾到的时候,德妃顿时便愣了愣,随之又满心的欢喜。
宫中规矩,凡是初一十五,皇帝例行是要到皇后宫中的,可眼下,皇后出了事,这条规矩便也是形同虚设了,可德妃也从来没敢去想过,在新年初伊的这一开始,皇上便到了她的怡安殿。
“还愣着干什么?马上给本宫梳洗妆扮……不行不行,什么都不来及了。”
又惊又喜的话还没说完,醉熏熏的人影已经到了怡安殿,德妃什么都顾不得,立时从小佛堂里跑了出去,又迎了皇上回往了正殿。
正殿里地龙燥热,许是这除旧迎新的小年夜里,雪下得过多,这地龙烧得也异常的卖力。
皇帝一路吹了冷风过来,又乍一入殿,被这里的热气一催,立时就觉得胸腔里不太舒服,各种恶心的憋得慌。
“梁士……”
他抬手掩了唇,声音低哑而又急切的唤了一声,梁总管立时明白,赶忙就亲自奔过去,一时找不到趁手的东西,索性就将德妃刚要着人端进来想要净面的面盆抢了过来。一把捧到皇帝面前。便见皇帝猛的弯下了腰身,“呕”的大吐特吐。
立时间,鼻间传进了浓烈又带着酸涩的腐臭味,德妃呼吸一窒,差点也跟着吐了。可皇帝吐得厉害,她又哪里敢吐?
“皇上,您怎么样?这是喝醉了吗?”
强忍着自己的恶心,德妃硬着头皮过来,刚要抬手拿了帕子去给皇帝擦一把嘴角的污渍,醉酒的帝王却猛然一挥手,将面前盛满污物的面盆打翻:“滚!”
梁总管“啊”的一声低呼,手里的面盆没捧好,整个就翻到了殷勤抢过来的德妃身上。
立时,德妃整个人都傻了。
呆呆的抬手抹一把脸,满手的恶心,再愣愣的抬眼看着皇帝,只觉得自己都要哭了。
“皇……皇上……”
脸色黑白交错的喃喃低语一句,猛然就尖叫出声,“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来进来,本宫要沐浴,沐浴!”
像是突然就被踩了尾巴的猫,德妃经营了数年的沉稳,端正,一瞬间就被这突然而来的一幕给气得破了功。
双手用力的拍打着身上的污渍,也不管皇帝是不是在场,气急败坏便尖叫着冲进屏风后面,有内侍太监忙忙的给送了热水进来。
片刻,水气氤氲,满室蒸腾。
倒是皇帝吐过之后,把别人拍了满身的脏,自己就跟没事人一样,径自爬上了床,合眼睡了。
梁总管目瞪口呆的抽搐着嘴角:皇上,您这是有意的吗?
嗓子里低低的轻咳一声,梁总管憋着笑上前,将锦被给皇帝拉了,盖在身上。又看一屏风背后,正在拼命沐浴的德妃娘娘,下意识的便又轻轻的笑了一声。
高床暖枕,身体舒坦,景元帝只是沉沉的睡着,上扬的唇角透着一抹冰冷。
新年的钟声响起时,锦宫的守岁也已结束,核仁秀儿将手边的干果都收了起来,又去看了看沉睡的锦嫔主子,见无任何异状之后,两人分了班,秀儿便先去睡了。
倒是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很多的锦嫔,倒是被外面的炮竹声声给吵醒了。
先是迷芒的看着帷帐之顶,好久之后,才记起来问,“是长历二十年了么?”
过了这一夜,便又是新的一年,她也有十八岁了。
十八岁的年纪,正值花骨朵盛开的时候,她却遍体鳞伤,已将近开败的时节。
“娘娘,您醒了真好……这新年的钟声才刚刚敲响,娘娘,您饿不饿?奴婢给您盛碗清粥过来?”
欢喜的上前,核仁声音连连的嘘寒问暖,锦嫔看着她,眼里渐渐便透了暖意,轻轻道,“不用了。我还不饿……唔。这个时候,皇上在哪里?”
撑着身子想起,核仁赶忙扶了她,嘴里又嗔怪的道,“娘娘也真是的,这才刚刚好一些,就打问皇上的去处……这个时候,皇上大概是与文武大臣的守岁刚刚结束吧?”
其实外面的事情,核仁也不太清楚。尤其是新年的钟声才刚刚敲响,按理说,皇帝是应该与诸位大臣在一起的。
“可是,我想他……核仁,你帮我去禀一下皇上好不好?我想他,真的,很想……”
软软的语气,有气无力的低低说着话,历经生死之劫,锦言越发觉得世事无常,人生变幻……尤其经此一事之后,她是越发的将所有事情都想得明白,透彻。
人世当世须尽欢。
“可是娘娘,皇上现在……奴婢也不知道在哪里呢。”
盯着娘娘雪白的脸色,几乎比外面的飞雪还要透亮的白,核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的道,“在娘娘昏睡的这几天里,皇上也是来过的,可是娘娘总是不醒……”
锦言摇摇头,打断她,“皇上日理万机,自也不会有时间一直守着我的……核仁,我真的只是想要见到皇上,特别的想。”
她于帝王之前,向来是不屑于使用任何手段的。
可她现在,却是迫切的想要,那个梦时一直陪着她,引导着她努力活着的人,究竟是谁?
或许,她心中也是有了答案的,可是,她不敢去想。
“这……好!那娘娘等一下奴婢,奴婢这就让小和子去禀告皇上。”
核仁答应下,终是无奈的去喊了小和子寻人,锦言便怔怔的靠坐在温暖的锦宫中,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看来,却是异样的陌生。
皇上,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一定是你,一定……是的。
抬手捂了胸口,她忽然便心跳得厉害,片刻,她再也忍不住,心跳急快,又呼吸急促的猛然一头栽倒地,她根本就无法控制。
那剧烈的碰撞声,让正要转回内殿的核仁怔了怔,又忽的想到什么,飞一般的扑了回来,口中一声惊呼,“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