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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阁。
屋外天寒地冻,屋里冰天雪地。
房间里只点了半截蜡烛,黑暗暗的和没点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像是药味、发霉味以及大小便的骚臭味的混合气味。
恶心的让人一刻也待不了,只想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大公主掀开门帘的那一刻,干呕了两声,眼里呛得满是泪花。
停顿了片刻,她掩着鼻息慢慢走了进去。
烛光昏暗。
地上堆满各种各样的垃圾,让她根本无处下脚。
终于顺着光找到一条路走过去。
她隐约看见床上躺了一个人。
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过去了。
‘那是母妃吗?’
她有些狐疑,不敢相信。
‘应该不是吧,母妃……没有这么瘦吧!’她想。
缓缓走到近处。
大公主的身体在渐渐发抖。
越来越熟悉了,没错!
那就是母妃的身影!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
大公主有些崩溃!
母妃怎么会这么瘦?!
为什么会住在这么臭的屋子,盖这么薄的被子,且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母妃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么爱干净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大公主扑通一声在床前跪下来,哭得撕心裂肺。
“母妃!”
“母妃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女儿来看您了!”
她好后悔,她好后悔啊!
要是早点来,母妃是不是就不会病了?
要是早点来,是不是母妃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
自己在恨什么?
母妃何尝不是为了她!
她有什么资格去恨?!
大公主哭得稀里哗啦。
床上的人影忽然动了动,缓缓翻过身来?!
“谁?!”
“是谁在哭??”
“母妃?”
大公主有些惊喜,连忙抹了抹眼泪。
“您醒了吗?”
“你……你是谁?!”
床上的人说话了,声音沙哑。
映着烛光,她的脸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脸色昏暗蜡黄,毫无生气。
整个人气若游丝,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气死掉一样。
“我是宜明!”
“母妃,我是宜明啊!”
大公主眼泪汪汪。
“我不认识什么宜明,你走吧我累了!”
窦贵人缓缓别过头,目光僵硬又冷漠。
大公主愣住。
“母妃!我是您女儿啊!”
“女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母妃我错了!您别不认我!”
大公主磕着头,涕泪横流伤心欲绝。
窦贵人依旧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边的枕头摔了出去!
“滚!”
“你们都是混蛋!”
“都给我滚!”
“你们这帮天杀的,一定会遭报应的!”
“咳咳!咳咳咳……”
窦贵人咳得厉害。
大公主也吓得不轻!
“母妃您怎么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搀扶。
窦贵人一把甩开她的手!
“滚!”
“贱人!”
“你这个贱人给我滚!”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大公主跌坐在地上。
屁股上尖锐的刺痛一直痛到心口,痛到大脑痛到天灵盖。
她整个人凝滞在那,久久回不过神。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昔日温柔和善,疼爱有加的母妃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忽然有些害怕!
如果母妃真的死了?
这世上还有谁会像她一样,那么温柔,那么和煦那么掏心掏肺地对自己?!
郑母妃吗?
她确实好,可她终究隔了一层,待自己更多的是客气。
只有母妃!
世上最亲最疼自己的,只有眼前这个骨瘦嶙峋歇斯底里的女人!
“母妃!我不走!”
大公主坚定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您能听到我说话!”
“以前是女儿不孝,这么久没来看您!”
“现在女儿知错了!”
“只要您好好的,以后哪怕您是贵人,是才人是宝林,女儿也会一直跟着您!”
“母妃您好起来好不好?”
她声音颤抖,害怕极了。
窦贵人却始终不肯说话,甚至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天色渐渐黑沉!
窦贵人已经奄奄一息,她再也打不起精神,甚至摔枕头的力气都没了。
奶娘和嬷嬷进来劝。
“公主,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大公主,郑妃娘娘还等您一块儿用晚膳呢,别让娘娘久等了!”
“皇上已经给贵人请了太医,过会儿就到了!”
“贵人身子不好,也该早早歇息!”
“您要是想来,明儿再来也是一样!”
大公主泪眼婆娑。
看了看外边儿的天色,又看了看床上的母妃。
心中虽有不甘,可也知道奶娘嬷嬷说的有道理。
当下点头。
“母妃,我先回去了,明天女儿再来看您!”
说完朝床上的人磕了头,跟着奶娘出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
在她离开后,床上的人紧闭的眼角处,淌下了几滴浑浊的泪。
……
翌日一早。
大公主早早起来。
顾不上用早膳便叫人抬了几框炭火和几床棉被给窦贵人送去。
郑妃看在眼里,却笑而不语。
红云有些不解。
“娘娘,公主怎么也不避讳着些,就不怕您不高兴么?”
“您怎么也不拦着些,好歹抚养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儿都不亲,只有客气啊!
郑妃笑了笑。
“本宫有什么不高兴的?本宫也没必要阻拦?”
“这话怎么说?”
红云更不解了。
郑妃抱着金丝南瓜手炉,舒服地歪在暖暖和和的炕上。
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
“如果她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管,只顾巴结我,那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呢!”
一个人为了利益。
连自己生母都可以狠下心,那她还有什么狠不下心的?!
“这样的人,本宫可不敢招惹!”
红云也想明白了。
“还是娘娘想得周到!”
郑妃换了个姿势继续道。
“什么周到不周到的,不过是在宫里待久了,看事情更明白些罢了!”
“我自进宫就无宠!”
“看似是一件极其悲惨的事!当初也没少受嘲讽挨欺负!”
“可我呢?脸皮子就是厚!我就慢慢儿熬啊熬啊!”
“现在呢?”
“我不照样是高高在上的正一品妃?”
“当初嘲笑我的人又在哪儿呢?”
“可见,宫里的事都不是绝对的!”
“正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系!古人诚不欺我!”
郑妃眼里有淡淡的光满闪耀,仿佛在说一件极其自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