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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荆楚称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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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时光荏苒,楚国几经国君更迭,已经过渡到了熊通为国君的时期。

    此时的中原正在变幻莫测尔虞我诈之中,也正是郑庄势力席卷中原之时。南方楚国已经进入了熊通的时代。熊通这位统治者,是楚国历史上划时代的人物之一。他的幸运在于继承了先辈的庞大资本,但其并不满足于此。他雄心勃勃和桀骜不驯的斗志,要将楚国推进到一个全新的时期,成为无敌于天下的强者。

    他的坚强与野性让他周边的诸侯胆战心惊。当楚国的疆域延伸到汉水流域时,汉水以东的诸侯们再也按捺不住惊慌与恐惧。如果不能联手抵御,等这头巨鳄浮过汉水,迟早要被?它的坚牙利爪撕扯得粉碎。于是反楚同盟的建立,让抱团取暖的诸侯们有了一丝安全感。

    作为汉水东岸最大的诸侯国,随国理所当然地成为同盟的轴心。而随国的重臣季梁就是汉东诸国凝聚力的核心。

    出身于贵族家庭的季梁,少年时代即受过良好的教育,他那渊博的学识和精深的思想,表明他学习的勤奋。约公元前8世纪中叶,他开始登上随国的政治舞台,辅佐随君治理国政。尽管查不到文献记载其担任何职,但从随国国君对他非同寻常倚重和楚国对他的畏惧来看,应该与楚国的令尹相当的顾命大臣。他在辅助随君治理随国期间,励精图治,内修国政,外结睦邻,政绩显赫,被后人誉为“神农之后,随之大贤”。

    不仅如此,季梁还是一个先哲,为后人留有完整的“民为神主”哲学思想体系,为后人所敬仰。

    面对楚国这样强大而且野心勃勃的国家,居于汉东的随国,季梁主张紧密团结汉东诸国,以联合之力共同面对强大起来的楚国。

    这一倡导果然得到了周边各国的支持和响应。所以楚国每每欲猎汉东,就会发现这里诸国会同仇敌忾,此呼彼应,难以应对。这让虎视眈眈的熊通举棋不定、犹豫不决。难以涉足汉东

    不过熊通毕竟是一个雄心勃勃的战略家,熊通就是要打过江东,去赢得这场征伐汉东诸国的胜利。

    反楚同盟无疑是要与楚国隔江对峙。熊通却不以为然,心里想: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怎么能挡得住楚国的雄兵东进!

    横扫南方,一路鲸吞蚕食的熊通,绝非只会作秀的浪得虚名之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反楚同盟的首领便是随国,那我熊通就要针锋相对先征服你随国。熊通的这一理念的树立几乎消耗了他一生的精力。

    熊通的血性的形成,从他继位就开始了。

    楚霄敖在位的第六年,也就是公元前758年。熊通的父亲楚霄敖去世。熊通的哥哥熊眴(xuàn)继位。

    熊眴在位十七年。当熊眴去世之时,按理应该是熊眴的儿子继位。熊通却没有给熊眴儿子继位的机会,而是拥兵自立为楚国的国君。

    楚国的政变不像中原诸侯,与邻国息息相关,而楚国独居一隅,与中原极少姻缘联系,所以并未引起中原诸侯的更多在意。

    熊通继位后,与邓国联姻,娶邓国公族女子为夫人,史称邓曼。邓曼贤惠聪明,成为熊通的得力助手。实际上熊通还娶了郧国公主为妻,但邓国为侯爵位,而楚国和郧国却是子爵位。所以后宫中当然是邓曼掌握宫中权力。

    邓曼不仅对后宫掌管的井井有条,对楚国的国事也能为熊通出谋划策。深得熊通的喜欢。国与国之间的姻缘关系往往也维系着国与国之间的邦交关系。尽管这种邦交关系在一定时候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但毕竟可以暂时维系一时。后宫接纳帮国女子也让熊通感受楚国爵位低下的耻辱。可以看出,在他以后的岁月中爵位问题的确是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让这个血性若傲心有芥蒂。

    熊通继位不足三年,便率军挥师渡汉,远征南阳盆地,去攻打周朝设在汉北的重镇,但没有得手。于是转而攻打江汉平原的西部,灭掉了权国。楚国从熊渠至楚霄敖都未能把权国灭掉的。而熊通一举实现先君夙愿,灭亡了权国。

    权国国土不广,但国力不弱。权国系子姓国。汤建商朝之后,第二十三帝为商武帝武丁。武丁的后人就被封于此地,建立了权国。楚国熊通破权国之后,将权国改成县制。这是华夏大地上第一个县制的诞生地。熊通以权国故地设置权县,任命斗缗(min)为权尹,也就是权县的长官。这个斗缗利令智昏,在权人的簇拥之下,便想自称为君,与楚国的熊通分庭抗礼。不仅不以县令自称,且不与楚国纳贡,导致熊通不得不再度攻权。楚国大军再度包围权县并杀死斗缗,再将权城的百姓全部向北大迁徙。权民被楚兵押解北上百余里迁徙到了冉地。熊通改派阎敖治理冉地。

    可见熊通的铁手腕由继位后的初期几年就已经暴露无遗。现在他已经瞪圆了眼睛瞅准了随国。

    这一年,随国出现了天灾。入秋发大水,满地的庄稼都被大水淹没,收获甚微,随国进入灾年。

    熊通感觉机会来了,想趁其粮荒攻打随国。在他看来只要汉东拿下随国,其他小国都不在话下了。

    斗伯比求见,君臣施礼坐定,斗伯比说:“君主,欲开疆扩土攻打汉东,可是真的?”

    熊通回答说:“正是。楚国已经横扫南部诸侯国,南部诸侯的大面积国土已尽归楚国。现在征服汉东是寡人的唯一目标,这里毕竟是土地肥沃,黎民富庶,可壮大楚国的实力。”

    斗伯比问:“那么,主君从哪里着手攻打汉东呢?”

    熊通不假思索地说:“汉东最强劲的敌人是随国,只要拿下随国,楚国就可以横扫汉东诸国。”

    斗伯比说:“主君知道季梁这个人么?这些年楚国的强大已经使汉东诸国惊醒。季梁出谋策划并联合了汉东诸国为联盟国。汉东采取抱团取暖、联合抗楚的策略。只要我们攻打随国,随国周边的国家包括唐国、黄国、曾国、息国、辽国、蒋国等诸国都会群起而攻之。君主可不要以为他们都是小国。来时的路上,我见到一个偌大的蚰蜒却被一群蝼蚁蚕食的情景。那个百足之虫被群起的蚂蚁攻击时,顾首而顾不得尾。几经殊死搏斗,最后不仅被一群蝼蚁控制、置于死地,而且还被吃空了内脏。”

    说到这里斗伯比顿了一下,看了熊通一眼,接着说:“如果我们凭武力攻打随国,就会有蝼蚁蚕食蚰蜒的现象发生。到那时候楚军的主力即便是一头雄狮,也要被群狼所纠缠甚至难以脱身。楚国的后方包括君主征服的诸侯国都可能蠢蠢欲动,楚国岂不危在旦夕了么?”

    斗伯比一番话醍醐灌顶,让膨胀起来的熊通猛然清醒了许多。

    熊通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他问斗伯比:“以卿之见寡人该如何讨伐江东?”

    斗伯比说:“我楚国在汉水之西,想征服随国而不能达到目的,是我们自己的原因。我们楚国训练军队,整顿装备,造船架桥,想用武力吞并汉东诸国。以随国为首的几个小国家害怕因而共同联合起来对付我们楚国。这都是季梁的主意。如果君主要征服汉东诸国,需要各个击破,但现在他们抱紧双臂、相互团结,所以我们就难以实现各个击破的目的。”

    熊通并不满意斗伯比的回答:“就是说我楚国现在毫无办法征服江东了?”

    斗伯比说:“俗话说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我发现随国有两个重臣把持朝政,一个是季梁,一个少师。现在季梁年龄大了,少师却是随国权重的少壮派。我听说两个人意见往往相左,如果能让随国国君远离季梁而信用少师,这样我们离间随国与其他小国的关系就有希望了。”

    熊通悉心采纳了斗伯比的建议,于是楚国慎重地开始发动汉东的战争。

    在斗伯比的影响下,楚国大军东渡汗水。

    当楚国大军濒临随国边境的时候,却未攻打随国而是传信给随国国君:楚军要借道攻打曾国。随国朝野上下震惊。随国国君急招见众臣商议。

    少师说:“国君不必畏惧。楚军虽然号称强大,但我军尚未领教其锋芒。我国为应对楚军已经练兵多年,楚军兵临随国而不入说明楚军惧我三分。何不借此借道机会观察楚军真正实力,以利我克敌制胜。况且如果随国不答应借道,必然会伤及两国和睦,反而引起祸端。”

    季梁说:“主君不可答应借道之事,楚国的目标不仅仅是曾国而是汉东大片沃土。楚军名义是借道,其实是在离间我汉东同盟国。所以我认为借道是假,离间是真。只要我们稍有松口,盟约自然被瓦解。到那时候,楚国攻我,谁来支持。没有人来支持随国,随国与楚国单打独斗,就会兵败国灭。汉东就会被楚军各个击破。到那时候汉东诸侯都会朝不保夕了。当下之计是履行盟国的责任,通知周边国家整顿军队待命援随,共同对付楚国。”

    随国国君随即采纳了季梁的意见,不予借道。

    斗伯比见借道不成,便与熊通商议对随国施以谈缔约盟国之计,表面上是楚国与随国建立友好关系,实际上还是离间汉东诸侯。只要随国答应与楚国会盟,那么汉东联盟就会顷刻溃散。随国还是要单独对付楚国。

    于是熊通派自己的亲侄儿大夫蒍(wěi)章赶赴随都见随国国君,请求和解。古来和解一向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弱国求强国和解,那若果一方要付出代价来求和解;一种是强者向弱者的强迫和解。蒍章显然是以强国自居。于是请求随君自己亲入楚军帐中观察楚军实力。意识是求和会盟是随国的最好出路了。

    随国国君当然不敢前往,俗话说擒贼擒王,一旦自己落入楚军之手,那随国不战自灭。于是随国国君便指派少师作为全权代表前往楚军大帐磋商议和之事。

    这一遭也是正中少师下怀,这边斗伯比下了军令,军营一定要摆出松松垮垮的样子来迎接少师。不要让少师看出楚军的锋芒。

    这一天,随军大将军少师驾车来到楚营。从头到尾对楚军视察了一遍,就见号称强大的楚军,并非想想中的严阵以待,而是凌乱不堪,将士东倒西歪不成体统,看不出一丝斗志。

    少师回禀随侯,说明楚军情况。并表示随军完全可以战胜楚军。国君献上一计:可假装与楚军和谈缔约,暗中调兵遣将、部署兵力,然后找机会来偷袭楚军。并肯定地说:“此战必胜。”

    随侯听少师之说,心里萌生与楚军决战的想法,但自己还是不托底,就寻找季梁商议。

    季梁说:“不可,楚国意在谋汉东之地,军容不整是他们故弄玄虚、瞒山过海。以弱饰强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轻敌,攻击吞并随国是他们的目的。君主不可轻敌上当。另外随国与周边盟国有约联合抗楚,一旦与楚国讲和联盟,周边盟国也会怀疑我们随国,这样我们恰好中了楚国的离间之计。”

    随侯问:“难道我们随国就永远不能打败楚国了吗?”

    季梁说:“臣听说弱小之国所以能够抵抗大国,是因为小国有道,而大国君主沉溺于私欲。所说的'道’,就是忠于百姓而取信于神明。作为朝中的臣子想到对百姓造福这就是对君主的忠;主持祭祀的史官真实不欺地祷告,这就是信。可是现在的随国是什么样啊?粮食欠收,百姓饥饿而国君放纵个人享乐,庙祝和史官浮夸功德来祭祀,臣实在不知道此时的随国才能哪里有能力抵抗强大的楚国”

    随侯说:“我祭祀用的牛羊,都是清一色的白或黑,而且牛羊都选择肥大的;作祭品的食品也都丰盛完备,为什么不能取信于神明?”

    季梁回答说:“臣以为百姓才是神灵的根本。所以历史上圣君都能体恤百姓疾苦,而后才去祭祀神灵。求得神灵保佑百姓五谷丰登。所谓的祭品芳香,百姓皈依,就是人心没有邪念。因此春、夏、秋三季都要努力于农耕,修明五教,敦睦九族,用这些行为来祭祀神明。百姓和睦,神灵降福,所以做任何事情都能成功。现在百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鬼神没有依靠,君主一个人祭祀丰富,又能求得什么福气呢?您暂且修明政事,牢固与兄弟国家的关系,或许可以免于祸难。”

    少师对季梁的话不仅不信,更是愤愤不平。他对随侯说:“楚军兵临我随国边境,既不借道、也不出兵、亦不结盟,这不分明是激怒楚军的斗志来讨伐我随国么?到那时楚军严阵以待,实力又高于我军,岂不是危机更大了!”

    随后也感觉问题严重。心想:现在楚军就在家门口,不和不战,而专心于百姓生活和睦邻友好。怎么能让楚国大军退出去呢?

    季梁说:“现在楚军强盛,地域辽阔,但楚国国君位卑。楚君为子爵,而卧随君位侯爵。国君可以请周王室提升楚国分封爵位,来实现与楚国既不会盟却可以睦退兵的目的。这是楚君求之不得的事情。”

    随国国君又一次采纳了季梁的计策。

    于是随与楚两国便以随国帮助楚国提升分封爵位为由和解。这一点的确是击中了熊通的要害。熊通欣然答应退兵。

    这些年,楚国南征北战,鲸吞诸侯小国,实力大大增强。唯有一个子爵位实在有辱楚国国君的声望。如果随侯能通融周王室真正提升楚国的爵位,何不先提高了爵位再说以后的事情。于是熊通暂时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