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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看冬麦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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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小姑娘红儿的日子和大多数没有妈妈的孩子一样。虽然身边有祖母,但是逼近祖母年事已高,再说一个年轻母亲给予自己女儿的一切,祖母是无法给予的。因此红儿整天跟着一帮孩子满世界跑。大妈妈也是妈妈,可是她身边有孩子。有荣弟弟和三哥哥,再说她已经养育了包括荣弟弟和三哥哥,六个子女的妇人。对于孩子也没有那么精心。再说乡下人的观念:孩子就是要泼泼辣辣的养。一个女孩子在乡下不算什么的。好像乡间的一颗野草顺其自然地成长就可以了。

    西北的天气到了深秋的时候就很冷了。还好这个从小生活在艰苦山区的丫头,对于天气冷,肚子饿这样的事情是逆来顺受,就好像一个没有在温暖的房间里守着爸爸、妈妈和玩具过日子的孩子,从一出生就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酸甜苦辣是什么滋味,遇到什么滋味就是什么滋味了。因此我没觉得苦的感觉,在一个孩子来讲她并不觉得。反倒等这个小女孩子长大以后回到美丽的现代化城市,反倒小时候那些回忆都起了作用,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和幸福。成长以后到城市生活的我,没有什么可以让我感觉到不好的。什么样的困苦我都可以承受。而且并不觉得有什么。

    深秋,大妈妈领着荣弟弟从山上下来。大妈妈的手放在衣服襟子下面,看来那时候已经冻手了。我的模样我自己看不到。红儿总是梳着一对小辫辫,穿着祖母为她特意制作的虎头衣服,手套,鞋袜,在这一点上祖母可不会让红儿吃亏。大妈妈的另一只手里拉着自己的小儿子荣弟弟。荣弟弟总是瘦弱多病的一个,总爱和红儿打架争这个争那个的。红儿总是被告知要让着弟弟,红儿很懂事,总是让着弟弟。

    大妈妈说自家地里还长着冬麦,野猪会钻进麦迪啃食庄家,要我到地里去看看。那时候红儿大约五岁有余。于是红儿一奔一跳地向大河的方向跑去。大妈妈牵着自己的儿子回家烧炕去啦。

    地里也没有野猪,红儿感到失望。只有秋风将麦子吹得唰唰响,环顾四周没有人。大河在不远处咆哮,河岸上什么时候都很清冷,尤其是现在。但是红儿总是可以站在岸边看对面的河岸。

    红儿昨天还听大妈妈和隔壁七妈妈聊天说河对面的一个丫头嫁给了我们村的杨老二。杨四四的二哥,一个很英俊的后生。杨家哥哥们都很帅。那时候的我就知道谁好看谁不好看。我总是在天性里喜欢和好看的哥哥姐姐打交到。

    说河对面的丫头嫁给了杨家二哥哥,她家的妹妹送姐姐到姐夫家,回去的时候姐姐将她送过河,然后自己回来。这一边二哥哥等着接媳妇。她总是三天两头回家,二哥哥总是等在和这边等媳妇,自己也不去丈母娘的家。

    我于是看见等媳妇回家的二哥哥。二哥哥看见我一个人蹲在田埂上过来和我聊天。

    “红儿,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大妈妈让我看冬麦。”

    “人家地里都没有人,我看你就回去好了,天气怪冷的。看来也没有野猪来祸祸你家的麦子。”

    “可是万一怎么办?”

    “万一来了野猪,二哥哥会给你赶走它。”

    “那我还是自己守着吧。你的媳妇从河对面回来以后,你不是要回家吗?”

    “哈哈哈哈----。”二哥哥笑了。

    “二哥哥,你的媳妇为什么要过河?”

    “她去看她妈妈。”

    “那你问什么不去?”

    “我不去。”

    “为什么?你家媳妇的妈妈不好吗?”

    “我不去,每次去了她都使唤我做着做那地。”

    “可是她是你丈母娘,如果她不高兴了,不让你媳妇回来了,你不是就没有媳妇了吗?”

    “我没有媳妇了,你给我当媳妇呗。”

    “二哥哥,你胡说,我她这么小怎么给你当媳妇。”

    “我可不嫌你小。”

    “可是你不是已经有了媳妇了吗?”

    “那我还可以有一个呀。”

    “二哥哥,你胡说。看我不告杨家奶奶。”

    “哈哈哈哈-----。我跟你说着玩呢。那你愿意给我家老四当媳妇吗?”

    “奶奶说妈妈回来带我走呢。你家四四跟我们走吗?”

    “当然可以啦。我家四四肯定愿意跟你走。回来跟你爸爸、妈妈讲讲?”

    “好吧!”

    “可是我妈妈要四四干活,四四会帮我妈妈干活吗?”

    “那会的,一定会。我家四四喜欢你呢。”

    “好吧!等我妈妈回来,我跟她提提这个事情。”

    “记住呀,可不敢忘了。”

    “好吧。”

    许多年以后回到老家,二哥哥还跟我提起我们在大河边冬麦田边的约会。妈妈也没有带走杨四四,我们甚至从来不曾他一起过这样的事情。二哥哥知道那不过是说着玩。但是我却记得很清楚我自己的誓言。

    二哥哥的二嫂嫂坐着羊皮筏子过来了。她穿着一件红色灯芯绒的上衣,头发梳成很洋气的城里女人的头发的样子。二哥哥笑眯眯地用自行车捎着自己的女人跑了。我站在冬麦的地头看他们远去的背影。

    突然身后悉悉索索的响声,一只野猪妈妈带着一只小野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红儿拼命地大声喊叫着追赶野猪。

    大妈妈的二姐姐在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出嫁。当然还有大姐姐。三姐姐和我们生活了一段时间以后也出嫁了。

    那时候红儿经常和村里的孩子打土杖玩。那天玩得正开心,看见山坡上下来一对儿新人,定睛一看是三姐姐。她穿着一件粉红色段子棉袄,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所有那些打土杖的孩子都凑热闹围着我看出嫁回门的三姐姐。那件衣服实在晃眼,我觉得世界上最漂亮的衣服莫过于此了。我傻呆呆地看着三姐姐。姐夫站在一边。他很英俊。姐夫笑眯眯地站在三姐姐身边。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了第一个女儿。比我小不了几岁的一个丫头。三姐姐说那对眼睛象我黑漆漆的,眼睫毛浓密而漂亮。

    三姐姐回娘家总是要在西房的屋里帮着大妈妈烧饭,脚不点地。三姐夫则负责坐在上房的炕桌上陪着大大和祖母喝茶聊天。他们的女儿在西房额度炕上和我,荣弟弟玩抓老虎的游戏。我负责照顾妹妹。那丫头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三姐姐一家回去以后,一些恢复原样。

    没有几天,大哥哥被派去看二姐姐。二姐姐和妈妈同龄。是大妈妈和大大额度骄傲。因为她念过书。在城里工作。但是二姐姐除了她送给我那条蓝格子的围巾以外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大妈妈的女儿大多象大妈妈,人精瘦,个个精明能干,是我们老商家的女人。大姐姐象大大,丰满圆润。她大约是个好命的女人,生了一大堆的孩子。儿子、女儿一大堆。我也记不清楚他们谁是谁,因为没有多少来往。我在祖母和大妈妈身边生活不过三年,因此出嫁的大姐姐的事情知道得不很多。

    但是二姐姐那里总是传来不好的消息。先是说她不怀孕,然后说她为了怀孕总是吃药。后来一次就人听说她吃药吃坏了。于是便传来她去世的消息。

    大妈妈说二姐姐去世时候她就感觉心里很慌。大哥哥被派去看二姐姐。人没有到,大妈妈说她的西房屋里的锅盖就哐啷啷地响。她觉得那是二姐姐已经走了。说不久就传来不好的消息。

    三姐姐的丈夫是在她五十多岁的时候去世的。那时候我也已经很大了。我在城里上学,工作,结婚,我和弟弟都有了孩子。三姐姐和姐夫也到城里工作。三姐夫查出得了癌症。那时候三姐姐说三姐夫在村上有个相好的。我好像听妈妈跟我说起过。是三姐姐跟妈妈说私房话,被我不下心听见了。妈妈和大妈妈的三个女儿关系都不错。大妈妈经常说我的妈妈就像她的女儿。

    我听妈妈跟三姐姐说:一个男人一辈子能守着你过日子已经不错了。犯了错误,其实也没有啥,回来依然和你过日子就是好男人了。无论如何多念念他的好不是。

    三姐姐听着妈妈的话,泪水涟涟的,不住点头。我站在门外偷听。不好进去,这样三姐姐会不好意思。男人在村里有了家外的情人,她觉得那是狠丢人的一件事情。那时候我自己已经在城里结婚,并且有了自己的女儿。我的妈妈,我红儿的妈妈已经做了三个孩子的姥姥。弟弟有了两个双胞胎儿子。淘得要命,但是我喜欢。

    没有多久,三姐夫就得了癌症。临去世的时候三姐姐日夜陪护在身边。痛得在床上成天叫唤。我们全家都去看他,人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三姐姐说,后来她带他回去。三姐夫在自家的炕上离开人世。去的时候拉着三姐姐的手说自己对不起三姐姐。三姐姐说:我把你个混账,你有本事活着,只要你活着,不要说你在外面有个相好的,你就是娶个十来八个在家里我替你伺候。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你老人家就这么大的命,你要我怎么办。

    三姐姐叫人将那个村里也是死了丈夫的女人,三姐夫的相好的女人带来。她自己离开房间。回来的时候三姐夫已经咽气。那女人家里有些困难的时候,三姐姐叫儿子三生去帮忙。那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大妈妈跟三姐姐说,人要永远同情弱者,不论她是谁。再说人已经都没有了,换计较什么。

    二姐姐去世以后,很快二姐夫就新娶了女人。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孩子。还一口气生了好几个。

    祖母和大妈妈,三姐姐还经常讲起此事。另他们不平的是,二姐夫自从二姐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看过祖母和大妈妈,大大,好像我们家和他们家再也没有关系一样。大妈妈说起来就流眼泪。祖母却是个硬朗人,她从来不轻易流泪。谁在她她眼前流泪,她就让谁离开她,到上房外面哭够了再进来和她说话。大妈妈是个例外。可是以坐在上房的炕上回忆着自己的二女儿流泪。

    祖母和大妈妈一遍遍回忆着我的二姐姐生前的故事。她们说她是女孩子堆里唯一一个念书的女孩子,她和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因此她们都对她寄以希望。她不爱干农活,不像大姐姐和三姐姐,让干啥就干啥。地里的活计屋里屋外的家务都干得很好。唯有二姐姐爱学习,爱读书,后来就考上了初中,高中,然后在城里药铺上班挣钱。就是因为结婚以后总是没有孩子,自己胡吃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把人给吃坏了。或许是药物中毒,人就渐渐不行了。都是该死的生育观念害死人的。那时候女人结婚没有孩子,那日子是很难过的。别人不说她什么,她自己就很难过。

    妈妈说起二姐姐经常说起祖母给自己一副银饰的事情。祖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出嫁来到尚家。爷爷是太爷爷的长子,家境殷实。祖母是长房长孙,那时候其实整个家业都在祖母的手里。原因是祖母读过书,会识文断字。懂得账目和计划。因此祖母的手里珍藏着许多的宝贝,尤其是过去有钱女人才有的一些稀罕物件。

    据说祖母的陪嫁里就有过许多的金银玉器。那时候我和祖母住在上房。上房除了有织布机,有纺车,当然有早早为祖母准备好的上好木材的寿器之外,祖母的上房正当门有八仙桌。祖母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洗漱更衣,上香。大妈妈总是用一个红漆托盘准时将早餐端上来。祖母从来不会让我睡懒觉,她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将我叫起来。吃完早饭祖母会让我和三姐姐,或者新娶进家门的大嫂嫂一起到沙河的水泉里抬水喝。大嫂嫂扫院子的时候,她让我帮她。大嫂嫂准备午饭的时候,她也会要我跟在后面。大妈妈说足见祖母对新媳妇的疼爱了。她要她最疼爱的孙丫头和新娶进家门的新娘子一起做家务。

    然后祖母会安排我为她做一些琐事。比如给祖母倒尿盆,倒痰盂,端水送茶,比如去煤房给上房炕上的炕炉拿煤饼子,比如家里需要磨面的时候,磨坊里那头老驴拉磨的监工一定就是我,我要要一上午或者一整天地蹲在磨坊里看着蒙着双眼的驴子拉磨。驴子拉下粪便请我要负责收拾和打理。那些事情全村的孩子都这么做。我也一样。现在想来那真实奇特的经历。

    我九岁来到城里,经过N年的修炼,已经完全不是当年那个乡村土丫头了。我做教师,做公务员,做生意,啥都做,有趣的是我已经将自己打造成一个真正的城市摩登女了。可是每当我说起我是庙嘴山下的孩子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相信。祖母有很多的宝贝放在炕不大睡人的另一端的炕柜子里。也有一部分放在八仙桌的旁边,靠近东边的墙上除了祖母花红柳绿的寿器以外还有几组大柜子。我看见大大当着祖母的面从柜子里搬出许多小柜子来,那些柜子很技巧。盒子套盒子,看得我很晕。

    我不知道祖母的宝贝都放在哪里。那不是孩子关心的事情。后来才知道原来祖母还是有些宝贝的。妈妈是祖母的小儿媳妇,备受祖母疼爱,因此祖母怎么都会留几套宝贝给妈妈。妈妈经常提起二姐姐的时候说起二姐姐将她的一套银器带去给她重新打首饰,结果事情没有结果人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