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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盛提着药箱,推门进入,一股子若有似无的异香马上扑鼻而来。
他跟着半程山的师傅学习多年,医术高明极是擅长望闻问切,在这四样能耐中,其中的闻,又是他最拿手的。
这屋内的熏香味已是极淡,路过中厅行至卧房,记忆回拢,他心里大惊,这香味乃是西方柔然的和罗!
这和罗树生长于柔然的干燥沙漠,树干矮小香味清幽,早些年在通往西域的路上,有商人旅途寂寞,便砍下分段晾干,从西域返回家时,便拿出来或相赠或自用,这和罗香初闻会有通体舒畅之感,闻久了,便会使人身体畏寒,四肢无力。
此时乃是夏季暑热,沈盛见床铺中卧着的夏双燕身盖棉被,心里就已经有七八分眉目了。
夏双燕的贴身丫鬟白芍微微掀开帷帐,弯腰进去俯在她耳边小声道“小姐,沈太医来了,想给你瞧瞧。”
“好。”
这声音细如蚊呐,可见她身体确实不济。
白芍扶着她起来靠在青色满面绣海棠大迎枕上,起身将纱帐掀开用钩子别了,又步履匆匆的搬来矮凳放置床头,这才道“沈大人请坐。”
沈盛坐下打开医药箱将脉枕拿出,狭长深邃的眸子看向夏双燕,二人目光相触,她立即咳嗽一声,避开沈盛的目光,以手帕遮掩苍白嘴唇,悠悠道“劳烦沈大人了。”
沈红绵立在沈盛身后,探头探脑的观察,只见夏双燕脸无血色,双目涣散,虽醒着却如同泥人一般毫无精神,心里不仅十分疑惑,少时我的双燕姐姐可不是这样的呀?
端宁十五年深秋,沈红绵未得赏赐,衣衫还单薄,亏的夏双燕心思细腻,量了布料,找人赶制几套厚实新衣,又去大良街采买些女子常用的物件,都预备妥了,便托皇后宫里出来采买的王公公拿去交给沈红绵,内附书信一封,嘱咐她要好生照顾自己,无论需要什么,一应都可叫公公传话出来。
沈红绵捧着书信,再看那几套衣裳,又想这初入冬的鬼天气,夏双燕等在紫金城门口吹冷风,不由的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遂回书信一封,叫她不用挂念,一切安好,又怕她生病,殷殷问候写于纸上,待收到回信,迫不及待拆开来看,只见上面字体娟秀,诉完相思之情,最后道,我自身体康健,勿念。
待她出宫回沈府后,便日日和夏双燕,林慕姝玩儿在一起,要说三人中,夏双燕确实是身体最好的,偶尔叫沈红绵和林慕姝闹着,她爬上树摘枣子,也是有的。
沈红绵心里道,奇怪呀,怎地一年多,就病成这样了?
隔着丝帕,沈盛修长的手指搭在夏双燕手腕上,默了须庚,中指加大力度向下按压,脉象仍是无力,沈盛心里已是了然,必和那和罗香脱不开关系。
自从和庆十六年柔然背叛大端被扫平后,便再也没有和罗香进入中原地区,她是从何处获得此香的?
沈盛收起脉枕,白芍问道“沈太医,我们小姐病情如何啊?”
“不算严重,只是有些气血两亏,待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抓药来煎了,早晚两次伺候你们小姐服下,就可以了。”
白芍叠手施礼,道“那就劳烦沈太医了。”
沈盛灼灼地目光从夏双燕脸上划过,又望向白芍,这才问“近日你们小姐都吃些什么?”
白芍显然放松下来,答话也快了,回道“也能喝些米粥,但油腻的凉的都不行,前几日我们老爷吩咐灶房送来一碗酸梅子冰糕,小姐没吃几口就吐了。”
“可有请别的太医来瞧了?”
“瞧了,也说是气血两亏呢!”
沈盛点点头,见白芍顺着他话回答,便清楚这是夏双艳所教,她病了这么久不见好,恐怕是根本没有按太医所开的方子服药,究竟是何事,值得她如此费心?
沈盛满腹疑惑,复又去看夏双燕,两人目光再次想触,他眼锋凌厉,仿佛能把人心刺透,对视须庚,夏双燕迎接不住,只能颔首道“劳烦沈太医给我医治了。”
沈盛这才拎着药箱起身,白芍引着他往中厅写药方子去了。
沈红棉等了大半会儿,早已心急难耐,凑上前去便问“双燕姐姐,快看看我是谁!”
夏双燕靠着迎枕,微眯双眼,打量沈红棉两番,心里一喜,急问道“你是绵绵?”
“是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双燕挣扎着软弱无力的身子坐起,拉过沈红棉的手,待她坐床边,才气喘吁吁的道“我好生惦记你!”
沈红棉也喜道“我也惦记你呀!”
姐妹两个双手紧紧交握,目光相接,一时都有些泪湿眼眶。
须庚,夏双燕才道“当年你走时,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家,如今出落的这般白净,可见在江洲并没有受苦。”
沈红绵笑笑,见她说几句话便要气喘,抽出手来将她重新扶靠迎枕,这才关怀道“姐姐,我记得我走时,你还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病的这样重?”
“唉……”夏双燕用丝帕遮唇,又咳嗽一声才道“一年前上元节晚上,我出门去淮河岸赏花灯,被人劫了钱财去,我……”
沈红棉惊讶的问“哪里来的歹人?胆子这么大,连吏部尚书的女儿都敢截?”
“就是一个无名的毛贼,我把银钱给了他,他也没有多为难我。”
“过后可报官了?”
“报了。”
“抓到人了?”
“没有,”夏双燕又轻轻咳嗽,靠着迎枕,缓了一缓,才继续道“不过就是个毛贼,当日正值上元节,万岁爷特许没设宵禁,恐怕他拿了我的银钱,一早溜出兴安了。”
沈红棉气愤地点点头道“也是!出了兴安,天大地大,哪里能寻到他!”
“说的是呢,当日天寒,我被冷风吹透,回来后便病了。”